第6章 章節
,主動離開了。
其實許柏舟不太能夠感受得到舞臺的魅力,在她看來,這種短時間內呈現出的充沛感情,更像是一種感官刺激,而不是真正能打動人的情緒。當然,她也很少能被什麽情緒打動就是了……
館場之內并沒有明确劃分出不同區域,大家擠擠攘攘在一起,偶爾會有零星幾個保安站出來維持秩序,形成了一種雜亂又默契的怪異氛圍。
演出遲遲不肯開始,許柏舟沒多少耐心,猶豫了片刻,決定先行離開。
她繞過神情淡漠、扛着機器的媒體人,繞過歡欣雀躍、挽着手臂的學生粉絲,繞過一臉好奇,卻又不明所以的路人觀衆,找到了通往出口的階梯。她正要踩上去——
“咔噠——”四面響起了拉閘聲,眼前驟然一片漆黑。
人群先是陷入沉默,而後一齊發出激動難抑的歡呼聲,許柏舟回過頭去,看見舞臺外圍驟然升騰起三人高的焰火,把舞臺映得燦爛無比。
而後,焰火漸漸熄滅,就在舞臺重新即将暗淡之時,一束光柱從天而降,落在了舞臺中央。光柱之內籠罩着一個人影,她背對着舞臺,很是慵懶随意地半側了頭,輕輕打了個響指。
“啊!!!栎栎我愛你!嗚嗚嗚嗚——”隐隐約約地,許柏舟好像聽見了鄭小捷的聲音。
演出開始了,周圍的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顯然是被這個開場勾起了興趣。許柏舟聽見前方不遠處傳來一聲意義不明的“嚯”,她看過去,看見一個扛着攝像機的人撥開人群,奮力想往前擠。
許柏舟則往後退,往人群稀少的地方去,她既想再看看舞臺,又不願意被人群推搡,最終只好翻上了館場邊緣的護欄。她坐在護欄之上,腳尖不着地,配合着舞臺中心翻湧過來的音浪,尤其有一種恍惚的不真實感。
“嗨。”耳邊忽然響起一個人聲,差點沒把她驚得栽下去。
許柏舟驚疑不定地回過頭去,看到了又一頂同款靛藍色漁夫帽,帽檐擡起,露出一張并不熟悉,但最近的确常常見到的面孔。
許柏舟人往後仰,努力和對方拉開了一段距離,這才慢吞吞發問,“是你?”
江沚意義不明地動了動嘴角,點點頭,“當然。”
許柏舟依舊看着他,等着他解釋自己出現的原因,誰知對方卻不再開口,視線在遠處的舞臺上過了一圈,又慢慢挪到了她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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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柏舟身體一僵,飛快眨了兩下眼睛,然後從護欄之上跳下,低着頭就要轉身,“我走了。”
“等一等,”相對來說,江沚就要泰然自若得多,他問道,“演出才開始,你不看了嗎?”
許柏舟搖搖頭,“也沒什麽好看的。”
“事實上,無論是歌唱、舞蹈,或者是戲劇,都是根植于舞臺的藝術形式,只有親臨現場,才能感受到魅力。”
許柏舟停住了腳步,皺着眉回頭,“所以呢?”
江沚看上去的确是個好脾氣的人,他臉上還是帶着笑意,耐心說道:“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去另一個地方。”
兩人一起沿着過道走出了體育館,影影綽綽的光暈從眼前消失,天幕暗沉又寂靜。
“快九點了,”江沚擡了擡手腕,又順勢指了指另一個方向,“走吧,去那裏。”
“那裏”是指體育館外部的旋轉樓梯,樓梯通往二樓,卻又沒有入口,只剩個百無一用的裝飾作用。
許柏舟難得踯躅了片刻,江沚并不勸說什麽,只是先她一步往上走,到了樓梯轉彎處才回過頭來看她。也不開口,只拿眼神示意,催促她跟上來。
樓梯的盡頭有一扇半開的窗戶,江沚屈膝半蹲下,一只胳膊扶在樓梯護欄上,另一只手往後招了招,“來,過來看看。”
許柏舟慢慢彎下腰,從半開的窗戶往裏望,誰知帽檐被窗戶把手勾住,腦袋上一輕,眼看帽子就要飄下去,江沚伸手一撈,帽子到了他手上。
兩人又一次視線相接,江沚當先轉回了目光,極其自然地把帽子折了折,拿在了自己手裏,說道:“快看。”
許柏舟倒是先看了看他手上的帽子,然後才偏轉視線,看向那半扇窗——窗內正對着舞臺的側面,既能看見舞臺正面,又能看見後臺的休息室、化妝臺。不斷有人穿梭其間,忙碌得甚至有些狼狽。
“比起展示自我,舞臺更像是虛構、重建自我的一個地方。”江沚在一旁說道。
許柏舟看了一會兒,的确沒看到別的什麽東西,有點疑惑,“就是看這個?”
再回頭看江沚,他似乎暫時性地失去了表情管理,臉上是木然的神情,“你就沒有什麽感觸嗎?”
許柏舟更是面無表情,“我又不是沒見過後臺。”
江沚攥了攥手裏的帽子,突然把它丢進了許柏舟懷裏,“自己還回去吧。”
旋轉樓梯周圍挂着幾盞昏黃的燈,許柏舟這才看清,原來帽檐上的那串花紋不是藤蔓,而是一串延綿不斷的英文字母,“Confettis”。
第六題
再回到教室,最後一節晚自習也已經結束了,教室裏只剩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還在慢騰騰收拾書包,這其間就包括了陳思侑。
許柏舟和江沚一前一後走進教室,沒怎麽惹人注意,只有陳思侑沖了過來,“你去哪裏了啊?”
“你猜?”許柏舟繞過他,從椅背上拎起書包。
“唉,別人都有同桌一起上晚自習,只有我,什麽都沒有。”陳思侑哀怨道。
“思思,”許柏舟停下了腳步,看着他,“我以為你早就應該習慣了。”
許柏舟剛一走進自行車庫,就察覺到有人緊随着自己走了進來,白熾燈泡太過刺眼,甚至把對方的臉照出了一絲恐怖氛圍。
許柏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怎麽又跟着我啊?”
江沚也很無奈,“我沒有跟着你,可我們是同班同學,學校又只有這一個車庫。”
“哦,”許柏舟迅速打開了車鎖,“好吧,對不起。”
今日不同往昔,經過路口之時,許柏舟一騎絕塵,把江沚遠遠落在了後面。
江沚似乎并不着急,停在了路邊的角落,他看到天上是一輪滿月,挂在一片樹梢之上,又被遠處飄來的雲絮慢慢遮蔽住了。
——
語文課上學到詩經的《邶風》,阿岚女士一臉憂郁地念道:“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憂。”
阿岚女士總是這樣的,她講起課來時常陷入到個人的情緒之中,總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一班學生時常讨論,想弄清楚阿岚女士究竟是蘇東坡轉世,還是杜甫轉世?
轉世之說暫且不提,阿岚女士的愁容也可以忽略,但聽了這幾句詩,衆人都或多或少都要回頭看許柏舟一眼。
陳思侑也偏過頭去看她,發現許柏舟依舊在看那本《戲劇表演基礎》,她看着看着,忽然嘆了一口氣。
陳思侑一驚,連忙關心道:“怎麽啦?”
“太難了,”許柏舟搖搖頭,食指按在書頁上,“表演藝術,是我這輩子都不能領會的知識。”
陳思侑這下納悶了,“你沒事兒領會這個幹嗎呀?”
再回頭一看,許柏舟已經又翻開書看了起來,不再回應他。
許柏舟已經很久——她自以為很久——沒有在課堂上睡覺了,卻還是忍不住在下午的最後一節化學課上睡了過去。
昏睡之前,耳邊聽到的聲音是“聚酯反應”和“對苯二甲酸”知識點,到了現在,耳邊傳來的變成了一聲接一聲的驚嘆,“哇”來“哇”去,毫無新意。
但許柏舟其實很少被聲音幹擾,之所以會醒來,是因為隐約感覺臉龐上有異常的熱度。她慢慢睜開眼,卻又立刻閉緊,扭開了頭。光線太刺眼了。
她這才發現,那些高聲贊嘆的人全部聚集到了窗邊,對着天邊啧啧稱奇。她跟着看過去,随即明白了,臉龐上感受到的熱度不是別的,正是晚霞的成因。
陳思侑見她醒了,喜出望外,“還好你醒了,要不然只能看我拍的照片了,可是照片總會失真,哪有實景好看啊。”
許柏舟看向天邊,绛紫色、雲蒸霞蔚的圖景的确很美,值得駐足欣賞,但她也無法理解衆位同學對晚霞的依依不舍,她有些感嘆地說:"我突然想起一個詞。”
“什麽?”陳思侑滿以為她要發表什麽高論,彎腰湊近了以示洗耳恭聽。
許柏舟搖了搖頭,看了看附近的同學們,沒有直接開口,似乎是顧忌着什麽。她在草稿本上寫下了四個字——“蜀犬吠日”。
一直以來,陳思侑都恪守着身為“小跟班”的準則,在“鷹犬”與“小弟”之間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