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女人，和女人
“他明明已經有了心上花，你為什麽還要去插一腳……”
窩在藤椅上，趙九兒回憶着三哥那段慷慨激昂的發言，心裏湧上一股莫名的煩躁不安。三哥指責李笑止用情不專的時候，她本來是想為他争辯幾句的。可話到嘴邊，又不知該怎麽開口了。
李笑止似乎從未跟她說過白清淺的地位，他說會找時機解釋，然後，僅此而已。
“小姐，張嘴。”
天意坐在一邊剝着葡萄，趙九兒便躺在藤椅上大老爺似的讓她喂着。午後的暖陽掠過屋檐，斜斜的照在她身上，倒是舒服的很，可趙九兒心裏堵的慌，故而也躺不踏實，翻來覆去的轉身。
“小姐，你有心事。”天意一看這種情況，便知道趙九兒今天上午的事情進行的肯定不順利，“要不跟天意說說，他做錯了什麽事，惹得小姐不開心。”
天意分明是誘導問話，可此時趙九兒正煩躁的很，哪裏能聽出來，就那麽進了套：
“他沒做錯什麽。”趙九兒嘆一口氣，坐起身來，“他就是什麽都不做，我才不開心。這個也說他不好，那個也說他有問題，可偏偏他一點兒也不着急，也不來跟我解釋。”
越說越氣，趙九兒幹脆起身開始在屋子裏轉圈，轉到最後，垂着頭蹭到天意跟前，“天意，你說，我要不要主動去問啊。”
天意摸不準這個他到底是誰，故而試探的說道：“不好吧，萬一小姐太主動，把人吓跑了怎麽辦。”
趙九兒切了一聲，道：“李笑止膽子哪有那麽小，那天我當街罵了他快三刻鐘了，他還不是沒跑。”
天意心中一亮，原來是李笑止。
“對了小姐，你早晨去找李公子，他就沒說什麽？”
趙九兒搖頭，“上午光顧着三哥了，沒怎麽注意。我帶着他去了墨竹軒——”
突然，趙九兒話音消失了，連神态也變得有些張皇，天意覺得不對勁，連忙問：“墨竹軒怎麽了，小姐，小姐！”
墨竹軒，見到了一個和三哥一模一樣的小男孩……趙九兒覺得她真是豬腦子，一次只能記一件事，一有第二件立馬忘記前一件。在醉仙樓吃飯的時候，她還念叨着一定要問清楚三哥這個小男孩的來歷，結果馬車上，他一提李笑止，自己的心思立馬就跟着跑了。
“壞事兒了，壞事兒了……”趙九兒一邊原地打轉一邊碎碎念。
三哥在外有個私生子，還怎麽撮合蔔衣姐和他在一塊兒，難道直接問她，你介不介意當後母麽！！！
“小姐，別着急。”天意端來一杯涼茶，遞給趙九兒，“怎麽壞事兒了，跟天意說說。”
這邊，天意剛說完，門外就傳來小丫鬟的聲音：“小姐，傅小姐來了！”
可憐趙九兒一口茶剛含到嘴裏，一聽到這話，當即全都噴了出來。
“九兒，在幹什麽？”小丫鬟掀起簾子，傅蔔衣便擡腿邁進了門。
“傅小姐這邊坐。”
天意搬來了椅子，讓傅蔔衣坐下，自己則去外面準備茶水點心。而趁這個檔口，趙九兒扭頭擦幹淨了嘴邊的茶漬。
趙九兒沒有忘記昨天答應過傅蔔衣，帶她去找三哥的事兒，可誰知事情瞬息萬變，趙九兒哪裏能料到突然冒出個疑似私生子。大伯父一家就和太師府一牆之隔，她竟然一點兒風聲也沒有聽到，不知是隐藏的好，還是大伯父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九兒。”傅蔔衣看着趙九兒，笑的有些羞澀，“我今日來找你，特意繞過了允言，主要是有事想私下拜托你。”
趙九兒一驚，心想她莫不是要問三哥的事情，我該怎麽回答，怎麽辦。
“九兒，我想讓你帶我去——”傅蔔衣見趙九兒神色不對，連忙詢問道：“九兒，你怎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沒有。”趙九兒連忙擺手。
“要是不舒服，我就不叫你帶我去洛水閣了。”傅蔔衣有些關切的道。
洛水閣？那個買胭脂水粉的，洛水閣？！
趙九兒暗自松了一口氣，呵呵笑道：“洛水閣好，洛水閣好，蔔衣姐，你是要去買胭脂水粉啊？”
傅蔔衣略有些羞澀的回道：“對啊，難得路過王城一趟，總要給自己買些什麽才好。”
趙九兒贊同的笑了笑，就要招呼天意同行，誰知卻被傅蔔衣攔了下來，“九兒，別叫旁人了，我肚子裏有些話兒想跟你私下說說呢。”
趙九兒默默點了點頭，将天意叫進來囑咐了幾句，便帶着傅蔔衣出了門。
趙九兒本身少姊妹，又遇到一個身為家中長女的傅蔔衣，兩人交談也好，相處也好，趙九兒總能在她身上體會到幾分平日在各位兄長身上得不到柔情與細致，讓她很是留戀。
“蔔衣姐，你真好。我要有個姐姐就好了。”看到傅蔔衣低着頭，為她細心挑選胭脂的模樣，趙九兒由衷感慨着。
傅蔔衣擡頭看了趙九兒一眼，故意打趣道：“給你掏銀子，當然好了。”
“哪裏是因為銀子。”趙九兒靠過去挽住傅蔔衣的胳膊撒嬌道：“我只是想要個你這樣的會照顧人，心疼人的姐姐。”
傅蔔衣知道趙家男丁多，便安慰道：“沒有姐姐，你可以有嫂嫂啊。你那麽多的哥哥，一人給你找幾個嫂嫂，不也夠了麽。”
“哪有什麽嫂嫂。”趙九兒直起身子來，一邊伸手拿起一盒外面繡着牡丹花的胭脂，一邊郁悶的回道：“八個兄長，只有大哥一個人娶了親，二哥整日裏天南地北的跑，他的婚事爹娘又做不了主，三哥一直沒有談婚論嫁的心思，大伯父鬧了多少回都沒用，一提就出家，一提就出家……”
沒想到那個俊秀青年是這幅脾氣，傅蔔衣不禁笑出了聲，“九兒，你三哥還真有意思。”
這就叫情人眼裏出西施麽？！趙九兒暗自撇了撇嘴，沒有說話。傅蔔衣便抿着唇，低下頭接着去挑選稱心如意的胭脂。
“洛洛姑娘，這個……”傅蔔衣拿起一盒邊緣繡着金色絲線的胭脂詢問道。
“啊呀，這個呀……”洛洛拿起手帕捂着唇輕笑，“這個是新娘子用的，諾，看側面，繡着鴛鴦呢。”
洛洛伸手只給傅蔔衣看，果然，一對兒紅身綠翅的鴛鴦繡在了胭脂盒的側面，相互交頸，親昵極了。
傅蔔衣表情有些僵硬，她側頭瞟了趙九兒一眼，猶豫了一下，便将繡着鴛鴦的胭脂放了回去。
又一陣風暴挑選，洛洛将鎮店之寶都獻了出來，趙九兒和傅蔔衣才滿意的挑到了自己喜歡的那一款。傅蔔衣為兩人付了銀兩，将自己那盒收到袖中時，又不自覺的看了一眼那盒“鴛鴦胭脂”。
出了店門，趙九兒不想直接回去，但又不知去哪兒好，便側頭詢問傅蔔衣：“蔔衣姐，你還想不想去別處逛逛，王城大的很，好玩的鋪子很多的。”
卻見傅蔔衣目光離散，神情迷茫，不知在想什麽。
“蔔衣姐！”趙九兒提高聲音又叫了一聲。
傅蔔衣身體一震，終是回過神來。趙九兒看着她笑問：“蔔衣姐，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傅蔔衣咬了咬下唇，認真的看着趙九兒道：“九兒，你說你只有一個不甚親近的大嫂，如果，我是說如果……”頓了頓，傅蔔衣接着道：“如果我做你的嫂嫂，你願意麽。”
聽完傅蔔衣的話，趙九兒徹底愣了神。她看着傅蔔衣，嘴巴微張，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傅蔔衣半天聽不到回應，有些神傷的自言：“果然，九兒還是沒有那麽喜歡我麽。”
那副神情趙九兒再熟悉不過，很久之前，她也是這副黯然哀傷的模樣，對着鏡子，默默的自言自語。此時看到傅蔔衣，就仿佛看到了舊時光裏的自己。
“當然喜歡，喜歡的不得了。”趙九兒伸手握住傅蔔衣的雙手，捧在胸前，“我只是擔心，家裏的哥哥配不上你而已。”
傅蔔衣看着趙九兒急的通紅的臉頰，撲哧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你怎麽知道他配不上？”
趙九兒看着傅蔔衣這副羞羞澀澀的小女兒姿态，有些遲疑的開口問：“那個他，是三哥麽？”
雖然自知是明知故問，可趙九兒還是想徹底說個明白，不管到時候蔔衣姐能不能接受有個“兒子”的三哥，也不管三哥願不願意安定下來，起碼彼此心裏都是清清楚楚的。
果然，聽了趙九兒的問話，傅蔔衣重重了點了點頭，羞怯的撇開了視線，回道：“就是那個冤家。”
聽了傅蔔衣的叫法，趙九兒也笑出了聲。冤家，還真是說的太對了，如果不是冤家，怎麽會一碰到就注定要糾纏不休。
“蔔衣姐，要不，我先幫你探探三哥的口風。”趙九兒突然非常不想看到她失望的神情。
傅蔔衣搖頭，唇邊展開一抹動人的笑，“沒關系，蔔衣不是扭捏的閨中小姐，他喜不喜歡我，要不要我，我要親自問明白。”
說這些話的傅蔔衣，臉上仿佛有着明亮的光，耀眼而高貴。那樣自信的神情，只有那些見慣了大風大浪，并且已經學會駕馭風浪的人的臉上才會出現，故而傅蔔衣臉上有，幾個哥哥臉上有，紹雲铮有，李笑止也有。但哥哥們，紹雲铮還有李笑止身為男兒，趙九兒自然不會與他們攀比，可傅蔔衣不一樣，她是女人，自己也是女人……
傅蔔衣那抹明媚的笑容被趙九兒深深的印在了腦海裏。那日起，趙九兒突然發現，自己心裏某個角落被照亮了。那個角落似乎在很久之前，被某個人蒙了灰塵，而傅蔔衣，則替她滌蕩了舊塵，送來了暖陽。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