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女人的直覺
“紹大哥，茶。”
紹雲铮接過白清淺遞來的茶水,一口飲盡,然後将杯子交還給她:
“韓三也真是的,偏偏這個時候帶你來,讓你看到我這副樣子,真是抱歉。”
白清淺起身将空茶杯放回桌上,卻扶着桌角久久不回身。紹雲铮覺得奇怪,正要問,卻聽到一聲壓抑的抽泣聲,然後便看到她擡起袖子，好似在拭淚一般。
紹雲铮皺了眉頭,對于女人的眼淚他向來素手無策,更不知如何勸慰對方。雖然韓司安的四妹司喬也經常在他面前哭，可韓司喬是他的副将，每次一搬出軍令來，她也就“知錯就改”了。可白清淺又不是軍人，對韓司喬那一套，要是拿來對她……紹雲铮聳了聳鼻子,覺得後果不可預見。
沒了辦法，他只好沖着白清淺的背影試着問:
“清淺……怎麽突然哭了。”
白清淺将眼淚擦幹,轉身坐回他身邊,紅着眼圈看了他一眼,又默默的低下頭,輕聲道:
“清淺只是憶起剛剛，你給韓大哥看手臂上的鞭痕,那一道道又紅又腫,肯定很疼，不知為何就掉了淚。”白清淺努力把淚水收回去，有些抱歉的說道：“是不是看起來很喪氣？”
聽着白清淺小心翼翼的解釋,好像生怕惹怒到他,不知為何讓紹雲铮有些心疼,他努力扯起一抹笑容,沖着白清淺道:
“哪裏喪氣了,不要妄自菲薄。而且……我很開心。”
聽到這一句,白清淺擡頭看他,眼睫上還挂着瑩瑩淚珠。
紹雲铮從床頭拿來一塊帕子,遞給白清淺,接着安慰道:“韓三和葉錦都走了,你還願意留下來陪我,我很開心。好了,別再哭了,紹大哥喜歡那個愛笑的清淺。”
白清淺嗯了一聲,接過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彎起唇輕笑了一下。
突然想起什麽,白清淺雙手絞着帕子,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鼓起勇氣沖紹雲铮道:
“紹大哥,剛剛韓大哥和葉公子說的都是真的麽,他們真的要去插手笑止和趙小姐的關系雖然是為你出頭,但剛剛聽他們說的那些法子,是不是稍稍過分了些。趙小姐她是太師千金啊,清淺很擔心萬一弄巧成拙,惹出事情可怎麽辦。”
紹雲铮嘆一口氣,一聽到這事他就頭痛不已。韓三的腦子是被驢踢了是不是,剛剛聽着他那一段長篇大論,他就想罵人。什麽叫做李笑止是為了他，才當那只出頭鳥的,雖然他目前也不太清楚李笑止為何突然要去招惹趙九兒,但他敢篤定,絕對不是韓三口中所說的什麽狗屁兄弟愛。更可笑的是,韓三竟然聯合葉錦,商量出那些陰暗下流的法子,還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讓李笑止能盡早脫身魔爪。
真是見鬼了！
紹雲铮暗自罵了一聲,要不是當時白清淺在場,要不是他現在行動不便,他肯定沖過去先給韓三幾拳。先不說用那些手段去對付一個弱女子到底是不是大丈夫所為,就說趙太師又不是老眼昏花,趙九兒不癡不傻,怎麽可能察覺不出來。到時候萬一出了事露了餡兒,就算葉相和韓尚書一起出面,也不一定能保他二人全身而退。
看着紹雲铮越來越差的臉色,白清淺有些擔心的出聲問:“紹大哥,你沒事吧？”
紹雲铮不便多于她解釋什麽,只沖她搖了搖頭,回道:“別擔心,你說的那些我會處理,不會有事的。”
白清淺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倒是紹雲铮見她情緒一直不高,便時不時說些好玩的事情逗她開心。紹雲铮口才不錯,再加上白清淺一直對他上着心,故而不一會兒,屋子裏便有了斷斷續續的輕笑聲。
望着白清淺掩嘴輕笑的模樣,不知為何,紹雲铮突然想起了那個從始至終,對着他沒有過一絲笑容的趙九兒。李笑止去啃那塊硬石頭，還不把牙磕掉，那個女人臭脾氣，肯定要李笑止的好看。一想到這兒，紹雲铮的心情便越加好了起來。
“笑止哥,你怎麽來了？”
白清淺的聲音傳到耳朵裏,讓紹雲铮立刻回過神來,不由有些好笑,自己竟然想着那個女人出了神。
側身看向門口,紹雲铮心裏正疑惑着李笑止怎麽有功夫過來時,便看到了他身後那一抹杏粉色。
李笑止和趙九兒……他帶趙九兒來幹什麽，是來炫耀還是來氣他！那個女人還笑的那麽惡心。之前當着我的面怎麽笑不出來，一見到李笑止就能笑的根本收不住！難道李笑止的長相比我強那麽多嗎！
紹雲铮心裏一陣不爽，說話的語氣便帶上了些許尖銳:
“今兒是什麽日子,趙大小姐能屈尊光臨,寒舍還真是蓬荜生輝。”
也許是看到了紹雲铮右臉深到脖頸裏的那道鞭痕,也許是不願再與他亂起争執,趙九兒并沒有與紹雲铮争鋒相對。倒是李笑止聽出了他的不滿,不着痕跡開口解釋道:
“雲少,我和九兒是特地來看你的。”
說着看了看一旁白清淺,又看了看紹雲铮,補充道:“沒想到清淺也在,我們,不打擾吧？”
白清淺擡眼看了一眼趙九兒,很是意外。
心底說不上來的是什麽滋味,白清淺低聲向趙九兒問了好,對方則立刻回給她一個明媚的笑容：
“你是白姑娘對吧，我聽過你的名字，也見過你的畫像，沒想到真人漂亮多了。”
白清淺一愣，在她心裏，趙九兒一直是高高在上不屑于跟旁人交談的天女，這次相見，沒想到趙九兒會這麽恭維自己，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還是李笑止紙扇一搖,沖着趙九兒微微一笑,開口解釋:
“九兒,清淺算是我的妹妹,她和雲少,還有我,我們三個人時常會聚在一起。有時還會說到你——”
紹雲铮定定的看了李笑止一眼,突然打斷開口道:
“趙小姐,我有些事情想跟笑止談談,能不能麻煩你回避。”
紹雲铮太過直接的語氣不僅吓了白清淺一跳,連趙九兒都有些皺眉,一時間空氣中彌漫着無限尴尬,唯有李笑止依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似乎絲毫感覺不到紹雲铮暗含的“殺意”,語氣輕松的問:
“雲少,你我之間有什麽話不能當着九兒的面說麽。”
雖然不知緣由,但趙九兒很明顯的能感覺的這兩個大男人之間,你來我往,目光之間,有種微妙的敵意。仿佛這屋子就是一個戰場,紹雲铮拔劍前想要清場不相關的人,而李笑止卻故意要拉着她去煽風點火。
趙九兒深知自己不善心計,也無力去分析眼前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但就目前情形來說,明哲保身肯定是沒錯。看了看李笑止,她四兩撥千斤的回道:
“紹将軍肯定是有什麽重要的話跟你說,九兒避嫌也無妨的。剛剛路過的那個藤蘭長廊很漂亮,九兒很想再去仔細瞧瞧,順便就在那裏等着李大人了。”
白清淺順勢起了身,對趙九兒道:“畫廊離這裏還有一段路,讓清淺帶着趙小姐去吧。”
顯然,兩個女人都明白,在這場無聲的硝煙裏,她們沒有出場的必要。
出了門,趙九兒不自覺的松了口氣,正想沖着白清淺輕松的笑笑,緩解一下剛剛尴尬的氛圍,卻發現她一雙水眸不經意的上下逡巡,竟好像是在打量自己似的,不由心中一個激靈,這個女人,貌似不像她看上去的那麽單純。
“趙小姐。”
兩人目光相對,白清淺順勢叫了她一聲,開口問她:
“你剛剛說的那個長廊,是假山後面那個麽？”
趙九兒一怔。剛剛她說什麽藤蘭長廊不過是找個借口,純粹是腦子中有個印象,就随口一說,借以脫身罷了。沒想到白清淺信以為真,只好微微點了點頭,回道:“應該是吧,我記不太清了。”
白清淺含笑道:“紹府大了些,各式各樣的長廊又多,要是萬一給趙小姐帶錯了路,清淺可就該死了。”
沒想到她對趙府這麽熟悉，趙九兒連忙叫她不要在意,自己只是想随便走走,不一定非要去看什麽長廊。
白清淺想了想,道:
“紹府後院有個花園,種了不少奇花異草,要不清淺帶趙小姐到那兒去看看。”
趙九兒原本的打算是哪兒也不想去,就在院子裏等着李笑止出來,然後一身輕松的回家去。畢竟,她才剛剛“鬧”過紹府,此時再大搖大擺的逛人家的園子,實在是太不妥當了。所以她裝着猶豫了很久,才開口回道:
“要不算了吧,我擔心李笑止出來找不到我。不如我們就在紹雲铮的院子門口待會兒,說會兒話怎麽樣？”
李笑止和紹雲铮的名字,讓趙九兒說的那麽自然輕松,卻讓白清淺生生愣了一下神。
對于白清淺來說,直呼男性名諱太不合禮法,也不是閨中女兒應該有些行為。看來,那些她聽到的,關于趙九兒那些高傲的傳聞應該不是憑空捏造的。不由得,心裏就有些莫名的酸澀。
同樣是女兒,為什麽趙九兒就可以肆意妄為,她白清淺便要低聲下氣,無論做什麽都要被舅父百般挑剔,還要逼着她去見那些她不想見人。為什麽趙九兒就可以不顧別人的感受,輕輕松松就能獲得紹雲铮和李笑止的關注,而她卻要小心翼翼,甚至能叫紹雲铮一聲紹大哥,都要讓她欣喜很久。
憑什麽!我哪一點不如她!
似乎感覺到白清淺有些不對勁,趙九兒擡頭看她,卻見她看自己的眼神很怪異,又很熟悉,像極了曾經的朱莉。之前每次她去紹氏,紹雲铮不在時都是朱莉接待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朱莉的時候,她笑着對自己說,“趙小姐,紹總那麽愛你,你真幸福。”
那時,她就覺的這句話哪裏怪怪的,後來才知道,奇怪的不是這句話,而是說話的人。只是她當時不懂,沒有看出朱莉那一邊笑,卻一邊恨的眼神。
而此時的白清淺,竟然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朱莉。
趙九兒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不斷的告誡自己,這個女人不能惹,這個女人身邊的男人也不能惹,忍一時風平浪靜,一會兒叫告訴李笑止看在生命誠可貴的份上,以後千萬別再來找她了。
“趙小姐。”
趙九兒正在那邊默默念叨着,就聽到白清淺突然叫了她一聲。她扯出一抹不知道是不是在笑的笑容,“慈愛”的看着白清淺:
“呵呵,清淺姑娘,你怎麽了？”
白清淺此時執迷于心中的大惑不解,連趙九兒軟蛋似的示好都沒發現,只是癡癡開口道:
“趙小姐,清淺聽說,曾經有個乞兒弄髒了你的鞋子,你就叫人把他趕出了王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趙九兒一聽這話,有些懵了。
什麽乞兒,什麽鞋子,怎麽就趕出王城了。
趙九兒很是尴尬,正不知道說什麽好,卻見白清淺怔忪片刻,又突然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看着自己,一臉慌張的神情,顫着聲音道:
“不是,不是。清淺不是這個意思,趙小姐你聽我解釋——”
這下倒好,眼前這人一會兒咄咄逼人,一會兒又弱如春水,讓個趙九兒徹底糊塗了。她呆呆的站在那裏,看着白清淺泫然若泣的解釋着那些她根本不明所以的事情,不知道該說什麽。
“清淺,怎麽了!”
李笑止的聲音突然傳來,趙九兒擡頭,就看到他站在院子門口,連忙松一口氣，仿佛看到救星似的快步走過去,急急道:
“李笑止,你來的正好,快去哄哄她,她不知道怎——”
誰知一句話還沒說話,李笑止竟毫無表情看了她一眼,直直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他扶起白清淺的肩頭,用一種趙九兒從來沒有聽過的溫柔語氣,輕聲問着:
“清淺,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雙休日雙更，謝謝O(∩_∩)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