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點與線-9
作者有話要說: 屠資雲所知道的事
*時間點在影像廳之後
接屠資雲電話的時候,裴蒼玉語氣不善地喂了一聲,隔着屏幕都聞得到的不良氣味。屠資雲笑起來:“裴蒼玉嗎?”
“你誰啊?”
“屠資雲。Z區兇殺案的警察,你還記得嗎?”
那邊頓了一下:“怎麽了?”
“方便見一面嗎?”
“有事嗎?”
“有些細節想多問一下,我上午去學校找你一趟可以嗎?”
那邊罕見地沒有出聲,過了一會兒才悶悶地說:“我上午沒去學校。”
屠資雲看了看桌上的日歷:“今天不是周一嗎?”
“……”
“下午呢?下午方便嗎?”
“哦。”
“對了,我聽小費說你家出了點事,那你現在住在哪裏呢?”
“……白石。白石的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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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資雲挑了挑眉毛:“好,那下午學校見,我到了會打電話,麻煩你了。”
“哦。”
“裴蒼玉同學。”
“啊?”
“我們的談話,還請暫時不要告訴白石。”
“……好。”
挂了電話,屠資雲拿着手機發着愣,裴蒼玉這麽容易就答應了不告訴白石,讓他連準備好的借口都沒有用上。
發生了什麽?他們兩人間出現裂縫了嗎?
屠資雲翻着證物袋,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
手機響了。他瞥了一眼,費啓昇。
屠資雲看了一眼費左華,接了電話。
而費左華在他接電話的同時就分了個耳朵去聽,聽他們在約飯,屠資雲停下來,轉頭問自己,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飯。費左華攏了一下桌面上的雜物:“不了,我有事要忙。”
屠資雲看了他一會兒,才又對着電話,應下了飯局。
屠資雲站起來,拎起大衣,裝起鑰匙,看了一眼費左華,笑了笑:“你爸挺想見你的。”
費左華連連點頭,手在桌子上收拾不停:“嗯,最近有點忙,我還得查白銀華那件事。”
屠資雲看着他的手無非做些把訂書機放來放去的雜事,便倚在了桌面,他微笑着看費左華:“有幹勁是好事。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白銀華的身份注定了這件事情不會落在Z區手裏辦,上面遲早有人來讓你把案子交出去。”
費左華愣了一下。
屠資雲拍拍他的肩,去赴費啓昇的飯局。
約在一座古樓飯店,東方複古氣派,七層八角,屋檐飛畫,是間很貴的酒樓。
屠資雲站在門口的時候還吹了聲口哨,撣了撣他樸素外套上的灰,踏上高高的臺階,剛入門便有穿着旗袍的服務生引路,用甜美的聲音問他哪一間。
“呃……費啓昇。”
微笑的服務生極專業地笑着說好的,将他引入費啓昇的房間。
“就我們倆,還需要搞個包間嗎?”屠資雲進了房間就脫下外套。
費啓昇站起來幫忙接外套。
費啓昇是個板正嚴肅又高大的男人,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一板一眼,某種程度上費左華和他的父親非常相像,可這話屠資雲要是講給費左華,一定會把他惹毛。
“辛苦了。”費啓昇請屠資雲坐下。
屠資雲一屁股坐下就擺手:“你不用老是這麽客氣,一副欠了我的樣子。”
費啓昇轉開了眼神,給他添茶:“也不能這麽說,當年你退出競争,八部才交給了我,左華畢業以後你又請調Z區,還給他當下屬……”
“哎哎,行了行了,我本來就不想幹了,在八部也是混飯吃,不如來育人。”費啓昇摸了摸口袋,“有沒有煙。”
費啓昇把桌上的煙推給他。
屠資雲拿起來,從口袋裏掏出他的火機,純黑色的火機,刻着一只青色的雕,湊到自己叼煙的嘴邊,點上了火。
費啓昇看着那火機:“你還留着啊。”
“什麽?”屠資雲眯着眼抽一口,然後反應過來,搖了搖手裏的火機笑,“好歹是扳倒丁川的證據,留個紀念吧。”
費啓昇卻沒有笑:“我們一直沒有抓到丁川。我們倆在他身邊待了那麽久,就差一點了……”
屠資雲盯着火機也有點出神,摩擦着上面的青雕,然後笑了笑:“算了算了,過去的事了。說起來,這次我有事找你。”
“什麽?”
“白銀華的案子,能不能給Z區辦?”
“恐怕不容易,白家提請省部謀殺組,說可能牽扯到地下黑勢力,要求八部的參與,雖然還沒批下來,但早晚的事。你知道吧,前任家主白江也死了,算上白銀華,白家這幾年裏就死了兩個人了。”
屠資雲皺了皺眉:“不是還有一個……白海?”
“白海出國去了,宣布不參與白家事宜。”
屠資雲眯起眼:“真的只是出國去了嗎?”
“我懂你的意思,”費啓昇喝了口茶,“但太陰謀論可不是好事。”
屠資雲攤開手笑笑:“随便問問。”
“為什麽要Z區辦,你有什麽發現?”
“發現算不上,只是覺得不對勁。”屠資雲突然想到了什麽,“白家的家主是誰?”
“白石。你不是見過嗎,現場的時候?我看過報告了。”
屠資雲愣了一下:“為什麽白銀華的案子不見報道,他出現在親生哥哥的兇殺現場,沒有什麽小道消息嗎?”
費啓昇放下茶杯:“你對耀光傳媒的影響力不太了解吧。”
屠資雲沉默了。
費啓昇開門見山地問:“你懷疑白石?”
屠資雲沉默了一下,挑選着用詞:“不能說毫無關系吧。”
費啓昇皺着眉:“如果真和白石有關系,他還提請八部參與,八部可不是好對付的,那不相當于把刀捅向自己嗎?”
屠資雲沉默不語。
哪裏十分不對勁。
屠資雲最後還是開口:“那能不能适當信息共享,我們這邊有消息也會報備的。”
費啓昇低下了眼,重新又倒茶。
屠資雲很堅持:“拜托了。”
費啓昇嘆了口氣:“知道了,我盡力吧。”
***
屠資雲吃過飯便在裴蒼玉的學校門口對面的茶店等,看着一點多學生們陸陸續續地走進去,快兩點時,已經空蕩蕩的校門呼嘯來了輛野馬黑武士,穩穩地停在路邊,裴蒼玉繃着臉從車上下來,大力拽着自己的書包,朝學校裏面快步走。
屠資雲看向車內,下來了一個高個男人。
白石。
白石站在後面,說了句什麽,朝學校裏奔的裴蒼玉轉回了身,低着頭,又直挺挺地走到白石身邊,接過了什麽東西,接着繃很緊地轉過去,又繼續走,全程沒有擡頭看白石。
白石倒是心情很好的樣子,在他的淡定面前,裴蒼玉顯得尤其慌亂,而白石仿佛享受着裴蒼玉的這種慌亂一樣,微笑地注視着他。
屠資雲皺了皺眉,這詭異的關系。
屠資雲繼續等,等白石的車開走,等課間鈴響了三次,現在該是大課間的時候了。他給裴蒼玉打了電話。
裴蒼玉很守信地來了,坐在這個離學校不過一條街的茶店裏,點了杯奶茶。他很沒精神的樣子,眼下有濃重的黑眼圈,裴蒼玉素來喜憂挂面的臉上,莫名的有種深沉的憂郁。
來自于不善隐藏心事的人被要求守住秘密。
屠資雲見過這種臉色,就像告訴一個小孩子父親出軌了不要告訴母親一樣,這種應該說出來卻不能講的秘密,這樣的臉色。
屠資雲笑了笑,希望緩解一下裴蒼玉的緊張,也奏效了。裴蒼玉多少有些放松,調了調坐姿。
他抓了抓頭發:“有什麽事嗎?”
“你最近還好嗎?”屠資雲這麽問,把裴蒼玉都問愣了。
“什麽?”
屠資雲指了指他的黑眼圈:“沒睡好嗎?”
裴蒼玉搓了搓臉:“還好。”
“你住在白石家有一周了嗎?”
裴蒼玉點點頭。
屠資雲不再開口了。
于是便突然沉默了。
裴蒼玉擡起頭,看見屠資雲鷹隼一樣盯過來的眼,盯在他的臉上。
他愣了一下,想問怎麽了,盯什麽盯,他剛開口:“怎……”
“是他對你做了什麽嗎?”屠資雲突然這麽問。
裴蒼玉的眼睛猛地睜了一下,滿臉寫着被說中了心事,但出于本能地回答:“沒有!不可能的,大家都是男人!”他拽了拽自己的領口,露出了紋身,“real man,看見沒?啊!”
他自己不知道揚起的聲音有多大。
屠資雲笑着擺手:“嗯嗯,随便問問。”
裴蒼玉憤憤地灌着奶茶,狠狠地咬着珍珠。
屠資雲攤開手,看着裴蒼玉:“其實這個案子我也已經不負責了,要轉到八部去了。我有個外甥和你差不多年齡,不過他去世了,你的眼睛長得很像他。”
裴蒼玉愣了愣。
“千萬別誤會,我沒有要過多幹涉你的意思。只是上次看到你就想起了他,你現在還在上學,又自己一個人,家裏還起了火,想必一定很辛苦吧。”
裴蒼玉低下了頭。
“要是有信得過的朋友就好了,要是身邊的人值得信任就好了,我是這麽想的。”屠資雲真誠地看着他,“這麽說也許很唐突,如果你需要住處,我可以為你提供,我家雖然沒有白石家的大,但你也會有自己的學習空間的。”
裴蒼玉驚訝地看着他。
屠資雲笑了笑:“而且嘛,我是個警察,要是犯了什麽錯,你可以給我的上司打電話舉報我。”
裴蒼玉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屠資雲。
“難道……”屠資雲端起茶杯,目光沉沉地看着裴蒼玉,“你需要他同意?”
裴蒼玉猛地一錘桌子,桌上的盤子都抖了一下,他臉都紅起來,氣的:“誰需要他同意?!”
裴蒼玉咬着牙想了想:“好,你等着,這是你號碼對吧,我晚上給你打電話!”
“好。”
裴蒼玉仰頭喝完了奶茶,掏出兩張紙幣,往桌上一拍,手往褲兜裏一踹,橫行霸道地走了出去。
哇,很兇嘛。
屠資雲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八部接手的消息将由裴蒼玉先行傳入白石耳朵裏,那麽自己便有了一個暗處的位置。接下來就讓我見識見識,貼在裴蒼玉身上的白石眼神,到底主動占幾分,被動占幾分。最重要的是,八部當刀,到底要捅向誰。白石的破綻只有你,從這個口子裏,到底能拽出什麽妖怪呢,他從警多年的本能嗅到了血腥,危險的東西有先天的預兆。
白石,充滿了預兆。
拜托你了,裴蒼玉。
服務生上前收杯子,屠資雲放下杯子,打開錢包,服務生數了數裴蒼玉留下的錢,告訴他裴蒼玉付過了。
屠資雲愣了一下,便笑着站了起來,準備離開,他最後望了一眼裴蒼玉的學校門口,這簡單善良的小孩兒。
抱歉了,裴蒼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