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阿孺,阿孺,一輩子這樣叫你。”
梁孺夜間夢醒,記得的還是夢中宋貴貴扯着他的衣袖,嬌喃細語。秋夜靜谧如斯,窗外絲絲涼風,梁孺尖着耳朵細聽,一障之外無絲毫動靜,似乎只有若有若無的鼻息聲,看來宋貴貴是睡熟了。
三個時辰前。
梁孺以完美的“表帥”态勢摘得燈會首冠,贏得宋貴貴秋水含情一聲酥軟人心的阿孺。梁孺不負衆望,在一片歡哄聲中,不受控制地将宋貴貴攬入懷中,坐實斷/袖一說。
還好有馬,能帶宋貴貴逃離衆目睽睽的錯愕。白鬃駿馬救了宋貴貴,也救了梁孺。回到梁府,當梁孺忐忑不安地将宋貴貴引下馬鞍之時,小姑娘對方才之事卻只字未提。
第一次相約,梁孺深感自己失敗至極,以至于逛了趟淞禦街市重回府上,兩人還是饑腸辘辘。
雖然今夜多次冒犯都順利得到宋貴貴大度的原諒,這已經讓梁孺深感九死一生,本不敢繼續造次。但當梁孺的肚子禁不住第九次咕嚕怪叫後,宋貴貴忍俊不禁,噘着小嘴嘟囔道:“你府中可曾儲有吃食?”
“有的,有的,後院庖屋內有食材的。”
宋貴貴第九次被梁孺拉着小手跟在他後面一路小跑之後,發現自己已經不再為這些細枝末節斤斤計較了。可她說的是儲備的幹糧糕點之類應急的吃食,奔到庖屋內環顧四周,宋貴貴不禁問:“沒有糕點幹糧之類的嗎?”
梁孺一個大男人獨自居家,家中哪裏會備什麽吃食糕點,倒是還有前幾日順路買的幾樣蔬菜食材,十來個雞蛋。宋貴貴小心看過,心中頓生不妙預感,果然聽梁孺聲音響起。
“貴貴,我們都餓了,你能給我做點飯嗎?”
“……”
“實不相瞞,平時裏我一人在家,不常開竈,吃食多是糊弄。若不是趕得上你每次賣胡餅,将補數日,我哪裏能吃到這麽好吃的東西。”
宋貴貴愕然,胡餅對他都是大補,平日的吃食是有多糊弄。一股子慈情善意填滿胸腔,宋貴貴沒骨氣地開始摘青菜葉子。
菜葉子綠油蔥蔥,宋貴貴的小手玉白嫩嫩,對于梁孺真是一種享受。肚子第十次咕嚕一聲,不是被青菜葉子吸引的,是被那玉白蓮藕小手挑引的,梁孺真想吃一口,嘗嘗那是蜜是甜。
宋貴貴摘洗好青菜,又熟練地打了兩個雞蛋,邊做邊道:“我擅長做面食,今夜時辰晚了,就将就些做個面疙瘩吧,你可別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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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從何談得上嫌棄。”梁孺突然嘴笨了些,再往下不知道說什麽了,就只站在門口看,也不知道說句幫忙的話。
宋貴貴瞧他那傻勁,背過身揉面的時候偷偷笑了笑,再不笑笑可把她憋壞了。再轉過身的時候,宋貴貴又恢複了尋常表情。
宋貴貴在庖屋裏忙得熱火朝天,煮水,擀面,揭鍋,下水……梁孺看着看着覺得庖屋感覺不一樣了,整個梁府也感覺不一樣了。往日裏這裏空空寂寞,十天半月估計自己才來熱個冷窩窩,煮個清湯稀粥。
如今宋貴貴在這裏忙得緊緊有條,看着她打水,煮面,揭鍋扇火的樣子,梁孺聞到了家了味道,幸福的味道。他在想,若是宋貴貴能日日住在這裏,為他煮面理府,是個什麽情景。此刻她與自己多說幾句話便喜上眉梢,若說日後能日日相伴的福氣,梁孺還想不都不敢想。
“面好了,小心燙,冷涼了快吃吧,都餓壞了。”
宋貴貴熟悉梁孺食量大,特意找了個大碗盛了兩個滿瓢勺,自己只是撈點清湯菜葉,再伴幾個面疙瘩,兩個雞蛋也都給了梁孺。
宋貴貴把碗筷遞到他面前,梁孺再次享受到少爺的感覺,受寵若驚。
“忘記幫你了。”
“沒事。”
梁孺是真的忘記了,第一次看見宋貴貴替自己下廚烹煮,他的腦子早就轉不動了。竟是讓宋貴貴伺候了他一會兒,梁孺是感動欣喜又加懊悔。
他不想讓宋貴貴覺得他是被伺候的,他想伺候宋貴貴,伺候一輩子,但是怎麽能讓她知道呢。梁孺心裏又抽自己一嘴巴,真是笨死了。
宋貴貴已經吃了幾口,還嘬了口面湯,也是實在餓了。擡眼卻看梁孺捧着碗,盯着面發愣,臉上表情一會喜,一會憂,又是不知在想什麽。
宋貴貴抿唇而笑,兀自吃着。宋貴貴快吃完了,梁孺還活在自己的念想裏。
宋貴貴假裝生氣,敲了敲梁孺碗邊:“不好吃嗎?”
梁孺猛地回過神來,才看見宋貴貴快吃完了,不曉得自己原何靈魂出竅了這麽久。
“不不不,就是聞着太香了,舍不得吃。”
他嘴巴吃蜜了嗎,抹得宋貴貴心裏賊甜,眼睛彎彎地眯起來。
梁孺不敢再造次,也是餓極了,一碗面疙瘩連湯帶面三兩下就下了肚。清湯可口,面感順滑,雞蛋香軟。兩個雞蛋剛沾到舌尖就滑下了肚子,這是梁孺吃到過最好吃的面。
雞蛋吃完,梁孺猛得想起什麽:“貴貴,你怎麽把雞蛋都給我了?”
“我不喜歡吃雞蛋。”
梁孺知道她家境情況,現如今雞蛋在宋貴貴這樣的家裏可是不常有的,她怎麽可能不愛吃。她就是心疼他才把雞蛋都讓給他吃了。
梁孺一個巴掌抽上自己的嘴巴,罵到:“叫你貪吃,叫你貪吃。”
宋貴貴連忙拉住他的手:“你幹嘛啊,就兩個雞蛋,你打自己幹嘛。”
“貴貴,等你恢複胡餅生意,我給你帶一筐雞蛋,讓你天天都能吃到,好不好?”
宋貴貴噗嗤一下笑了,奪過他手裏的碗,将鍋裏剩下的面疙瘩全給他盛了出來。
“怕是你今日吃多了面疙瘩吃傷了,日後裏再也見不得這個了。”
“怎麽會,若是能日日吃到貴貴做的面疙瘩,我願意吃一輩子。”
“面疙瘩有什麽好,吃一輩子幹嘛?”
面疙瘩是沒什麽好,可是你好啊,我想要你一輩子。
這句話梁孺在心裏說說,沒敢嘴上說。梁孺已經覺得不知道哪句話該說哪句話不該說了。雖然他很想很想讓宋貴貴永遠不要走,可他怕,怕說錯了哪句話,宋貴貴生氣了,頭也不回地走了。那這個庖屋,這個偌大的梁府就又剩他孤零零一個人,守着漫長的夜,一日一日幹巴巴地過着。
現在這樣就很好。
收拾好碗筷,梁孺幫宋貴貴燒洗熱水沐浴洗漱。宋貴貴在浴房更衣換洗之時,梁孺在井邊打了兩桶冷水,從頭到腳淋了個透。
沒辦法,燥。
宋貴貴沐浴完畢便歇息到往日裏梁孺休息的房間。屋子是他睡的屋子,床榻是他睡過的床榻,被褥是他貼身蓋過的。秋夜有些清冷,宋貴貴禁不住打了個噴嚏便趕緊脫了衣衫鑽進被窩。肌膚貼着被褥的一刻,宋貴貴把鼻子埋在裏面使勁地嗅了嗅,面頰緋紅,後開始無聲笑起來。
梁孺睡在宋貴貴隔壁屋子,往日裏這個梁府也沒有其他人,因此旁的屋室都有些久未人居的氣味,替換的被子也隐隐約約有些味道,梁孺一身燥熱索性不蓋了。可換洗的床罩還是有的,開始是真的忘記了,到梁孺想起來時候,宋貴貴已經進了屋子,熄了燈火。梁孺猶豫再三,未敢敲門。
閉目塞聽,想到此刻宋貴貴的玉滑肌膚就貼在他平日裏蓋的被褥上,梁孺翻來覆去毫無睡意。宋貴貴累了一天,卻早就沉沉睡去。梁孺輾轉良久,好不容易淺淺孺眠之時,卻隐約傳來扣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