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離賭坊百餘步距離,就已經能聽到其中人聲鼎沸,再踏步近前更見其環境嘈雜,三教九流皆聚集于此。梁孺剛踏進賭坊,英劍眉頭就不自覺地皺了皺,這個地方也太烏煙瘴氣了。
多人圍桌團看,叫喊聲買定離手不斷。
梁孺細看了幾回合,有點明白其中門路,低聲問馮二狗:“就是猜骰子裏的大小,猜對了就算贏?”
“對啊,梁公子這是從未來過賭坊?”
鎮中這個賭坊最大,但是村口也是有往來小賭間的,馮二狗奇怪梁孺怎麽從未去過這種地方。
實際上在梁崗村時候,梁孺的大哥二哥梁斌,梁冀也常去這些地方玩樂,帶過他一次。但是時年梁孺還小,實在不喜賭坊嘈亂的環境,呆了不久便走了,至此再無去過。也因此一直被梁斌,梁冀覺得和這個三弟玩不到一處去。
梁孺不做聲,再細看了幾把,看出些門道,猜他們是在骰篩落桌的一瞬間,在骰子上做了手腳。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又是一回合。
梁孺輕語:“大。”
旁側一個灰衣男子狐疑地看了眼梁孺,略微猶豫,将賭票放在’大’字邊。
“開。”
賭手開骰,六點,大。
再一回合。
……
五六個回合後,梁孺次次猜中,馮二狗目瞪口呆,旁側的灰衣男子早就贏了個翻倍,迫不及待地催促:“小弟,你說這會兒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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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灰衣男子想都沒想,連本帶利把剛才贏的賭票盡數壓了上去,壓罷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菩薩保佑,這次中了,我趙六就此翻身,從此洗手不賭。”
“開。”
“慢!”賭手正欲裂骰篩,梁孺一個大手壓上去,按住篩蓋。
賭手冷眼看了看梁孺:“小兄弟想要做什麽?”
馮二狗暗暗扯了扯梁孺衣角,怕他胡來,他可是知道賭坊的人是惹不起的。
梁孺充耳不聞,手上紋絲不動,繼續道:“這一把,可否讓我來開?”
賭手臉色變了變,瞬間又調整過來:“當然不行,賭坊有賭坊的規矩。”
梁孺定睛看了賭手一會,突然松手。賭手只道梁孺生了怯意,梁孺松手後他就照常去揭篩。
骰篩離開賭桌的一瞬間,梁孺動如狡兔,立刻上前扣住賭手手腕。梁孺力大無窮,賭手手腕發出咯吱一聲清脆響聲,接着就是那賭手的一聲痛吟。
賭桌邊的賭客看客都誰也沒能看清楚發生了什麽。梁孺緊接着掰開賭手手掌,裏面赫然兩個一模一樣的大骰子。
“抽老千!”
賭群裏立刻有人呼出。一人呼萬人喝,一時間賭坊的賭客都擠過來看熱鬧。還有人吆喝賭坊退賭銀的,整個賭坊亂成一團。
賭手向旁使了個眼色,人群中立刻有個身影像坊間樓上而去。
馮二狗趁機喊道:“前日裏我就是因為這種卑劣手段着了他們的道,欠了十兩紋銀。本自認了黴運,怨不得誰,今日正欲歸錢,未想盡是他們動了手腳。快快将欠據拿出來,抹清了才好!”
賭群裏幾個欠了錢的賭徒立刻跟着起哄,都想趁機把先前的欠賬一筆勾銷。賭坊的局面一時不能控制,人聲鼎沸,吵得梁孺耳朵根疼。
“誰說要抹清欠據的?”
嘈雜人聲中忽然夾雜一聲斷喝,聲音洪亮,震攝全場。方才帶頭嚷嚷的幾個人全縮了頭,怕被逮出來,沒有一個人再敢出頭。
只見賭坊二樓上下來兩個人,帶一群小厮。年紀大的中年歲數,滿面兇相,年紀輕的,一臉匪氣,一看都不是好角色。
“做手段騙老百姓的錢財,定該抹清了。”
滿場安靜,梁孺的聲音驟然響起,在賭坊間顯得異常清亮。
馮二狗壓低嗓子:“梁公子,這是賭坊周老大和他兒子周敬山,不好惹的。”
周敬山,這個名字梁孺耳熟。就是這個人和宋朝晖仇家裏應外合,設了套子,害了宋父。梁孺生性剛正,今日眼見是賭坊耍千,本就憤憤不平,早就打定主意一管到底。此刻更是遇到害了宋父的人,梁孺更不可能不管。
周敬山圍着梁孺前後轉了個圈,從頭到腳地打量他。梁孺眼高于頂,負手而立,氣勢逼人。
周老大和周敬山不說話,梁孺也不說話,旁側之人更不敢說話,也無人敢走動。整個賭坊如同被人點了定身穴加啞穴。
沒過一會,來了個小斯,恭恭敬敬地向周老大鞠了躬,然罷在他耳邊語道:“周爺,查到了,是梁崗村梁清融家的三公子梁孺,沒有什麽勢力背景,過往也沒有任何賭跡。”
聽完周老大嘴角微斜,心道了聲有趣。一擺手,小斯又鞠一躬,小心告退。
衆人對周老大父子畢恭畢敬的神态,一舉一動梁孺都看在眼裏,然而他心下無任何波瀾,面色依舊沉如泰山。
周敬山斜着眼睛睨視梁孺道:“你敢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嗎?”
梁孺挑眉:“你耳朵有疾?”
周敬山險些聽恍惚了,多少年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他一招手,身側就多了個拘謹待命的小厮:“周小爺。”
“這厮方才說什麽?”
“回小爺,他說小爺是否耳朵有疾。”
“你……”周敬山一巴掌賞下去:“去去去,滾。”喝退小厮,周敬山又指着梁孺:“你,再敢說一遍方才的話嗎?”
梁孺忍不住笑了:“你是讓我再說哪句?”
“混賬,自然不是讓你再說我耳朵有沒有病的那句。”
“那說什麽?”
“你就說……”周敬山察覺落入了梁孺的套子,呸了聲罵道:“活膩了你。”周敬山一揚手,正向梁孺腹下擊去。他嘴上正說這話,手上冷不防就出了攻勢,動作迅如飛禽走獸,常人鐵定避不開這一拳。然而卻見梁孺腳步未移,只是身形略閃,巧妙地避過周敬山的掌風。
周敬山一拳下去,狠狠地砸中了梁孺身側的賭桌桌角,立刻白了臉色。周敬山龇着牙,好半天僵在那裏,動也不動,看着都疼。賭群裏已經有人憋不住開始隐隐發笑。
周敬山氣急敗壞,拿出看家本領:“少說廢話,跟我賭上三局!”
梁孺欣然接受。然而,三局過後又是三局,再三局過後,還是三局。三局三局又三局,周敬山抹下來三條河的冷汗,都沒贏一局。
“操他……”周敬山罵起話來嘴皮都不利落了。
“再來!”周敬山喝道。
“下去吧,別再丢人了。”一旁看着一直默不作聲的周老大終于開口。
“爹。”周敬山正輸得眼紅,不肯罷手。
“給我滾下來,再不下來我抽你屁/股。”
周敬山立刻捂住屁/股,擠眉弄眼,擺口型道:“這麽多人在,什麽屁/股屁/股的。”
周老大也擺口型:“小混蛋快滾下來,看爺爺我上場。”
爺倆自認為唱了場旁人不知的對角戲,手下小厮也都很配合地低頭裝看不見,唯獨梁孺對面前發生的一幕嘆為觀止。
周老大粗着嗓子,指着梁孺:“江湖人做爽快事。老子就問你,敢不敢再賭三局,輸了給我兒子舔腳。”
“贏了呢?”
“贏了,價錢籌碼你随便開。”
好家夥,随便開銀子。圍客開始議論紛紛,摳門的周老大這次放血本了。
“沒意思,我不要錢。”
周老大咽了口唾沫:“那你要什麽?”
梁孺環視了整個賭坊,又瞅了瞅周老大,笑了笑:“贏了,你得做我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