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宋貴貴越着急,不料連頭發也跟着纏進去了。她的頭擡不高,只能別扭又費力地去解纏在梁孺扣子上的發帶。當然現在還加上了頭發。未需多時,宋貴貴脖頸開始發酸。
“貴貴,你別動,我來解。”
宋貴貴不相信,纏纏繞繞的毫無頭緒,她弄着都費力,何況梁孺一個粗漢子。
不過宋貴貴還是點了點頭,讓他試試看。總不能一直這樣勾着,要讓宋重看到了,多不好。
得到了宋貴貴的允許,梁孺的手指開始靈巧地活動起來。左右上下幾下,最後輕輕一拉,宋貴貴連一根頭發都沒有被扯痛,方才纏如亂麻的發帶乖巧地從梁孺扣子上松了下來。梁孺動作極輕又小心,深怕碰到宋貴貴。但是松發帶時候,發繩從她後脖子上饒了下,離胸口兩處起伏非常近,梁孺的呼吸又重了重。
“沒想到你能做到。”重新綁好頭發,宋貴貴真誠地誇贊道。
這會兒沒有梳發工具,她只是簡單地紮了一個散髻,鬓角兩邊的碎發仍未完全抹平。倒是跟之前的樣子大不相同。這樣的宋貴貴顯得慵懶嬌媚,梁孺驚喜地發現這個小姑娘總是千變萬化的樣子,對他越來越有無窮的吸引力。
可是一想到宋貴貴對自己忽冷忽熱的态度,梁孺又洩了氣。在牢房的時候,宋貴貴多依賴他。就是梁孺擅自把她摟在懷裏,這個小人也都沒有生氣。可是出了牢獄,梁孺的待遇就跟之前有天壤之別。
梁孺人高馬大,心眼不粗,他看出來了,宋貴貴一直刻意地跟他保持距離。別說抱了,就是牽手也別想。梁孺覺得牽手也是想多了,人家小姑娘現在連看都不看他。宋貴貴愈對他守禮矩規,梁孺的心裏愈來愈涼。
梁孺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怎麽了?”宋貴貴疑惑地看着梁孺臉色忽白忽黑的,好是奇怪。
梁孺皺了皺眉頭,捂住心口,低聲道:“心裏難受。”
宋貴貴心裏大驚,想不到梁孺看着壯實,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毛病。爹往日裏有個朋友李三叔,家裏是做米糧生意的,雖說挺富裕,就是心室不好。原先常于家中做客與爹喝酒吃茶,就是犯了好幾次心絞痛,面色發白,盜汗連連。
“那……你帶藥了嗎?”宋貴貴緊張地捏着衣角。這個病聽說很嚴重,李三叔說過藥不離手,萬一哪天發病了沒帶藥,小命就嗚呼了。
梁孺的腦筋一向轉得比常人快,可是此刻還是沒有轉過宋貴貴。
宋貴貴見梁孺沒吭聲,一身冷汗急出來了,心道他這是鐵定沒帶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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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現在怎麽辦?你平時裏若是發病了沒帶藥會怎麽樣?之前遇到過嗎?”宋貴貴一着急,沒顧及太多,從對過坐到了梁孺身邊。動作之時,輕輕地碰到了梁孺的胳膊,但是她絲毫沒有覺察。
梁孺幹咽了口水,覺得自己連坐都坐不好了,手不會動,腳也動不了了,全身好似被人捆住了般,又下了定身咒,整個人僵在那裏。
梁孺一聲不吭,宋貴貴快急哭了,想是他肯定太疼了受不住,不知道會不會真的一命嗚呼,忍不住推了推他胳膊。
“我能不能幫到你?”
宋貴貴烏黑發亮的大眸子裏噙着瑩瑩發亮的晶珠,齒間咬着嘴唇,粉頰撲撲。梁孺看着這雙眼睛,頭腦就暈乎起來,鬼使神差地喃喃道:“沒事,揉一揉就好。”說完之後,梁孺甚至不覺得剛才那是自己發出的聲音。
宋貴貴立刻将小手向梁孺胸膛上覆了上去,心裏大舒口氣:太好了,太簡單了,原來只是揉一揉就可以不用一命嗚呼了。
宋貴貴輕輕地揉了一圈,柔着聲音道:“就這樣行嗎?”
梁孺對眼前發生地一切不可置信,右手伸去大腿根,揪起一大塊肉掐下去。
真疼!梁孺恨自己手勁這麽大幹什麽。
宋貴貴驀地見梁孺眉頭又緊皺一下,好像很疼的樣子,忙問:“怎麽還不好?是要再輕一些,還是加些力道?”
“加……加些力道。”
宋貴貴又加了加勁揉了兩圈,擡起頭望着梁孺問:“這樣?”
梁孺木讷地點頭:“對,這樣。”
宋貴貴放心了,找到力道就好。
宋貴貴賣力地在梁孺胸口揉着,揉了幾下忽道:“哎呀,不對,醫書上說過,心室在人的左邊,揉錯了。”
梁孺現在哪裏還分得清左右。
宋貴貴把手向左邊一邊移動,一邊問:“是不是這?”
問了兩下,梁孺沒有回答,宋貴貴也沒有繼續再問了,因為答案太明顯。此刻宋貴貴白嫩掌心下梁孺的心髒跳得壯如鐘鼓,她還能不知道心室在哪麽。
果然是心室不好,要不然他就這麽坐着不動,也沒有劇烈運動,怎麽會跳得這麽厲害呢。性命關天,宋貴貴不敢怠慢,仔細揉着。越揉,梁孺的心髒跳得越狂亂。
梁孺手心裏捏了一把汗,才強迫自己安安穩穩地坐在車座上。他做夢都沒有想過,宋貴貴的白蓮小手此刻就在他眼皮下兩掌遠的地方,緊緊地貼着他的心房,慢慢地替他按揉。
“你心髒越跳越不對勁,我是不是做得不對?”宋貴貴凝着眉頭,恨自己沒有學好醫理,關鍵時刻抵不上用處。
理智告訴梁孺不能再放肆下去,再繼續下去,鐵定會出事。但理智大多都是占不了上風的。
梁孺的左手朝宋貴貴的小手上按了上去:“別動,這樣按一會兒就好。”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大手握着小手,小手按着胸口。梁孺閉着眼睛,額角大粒的汗珠一滴滴地順着臉頰落下來,嘴唇因幹燥略微起了些燥皮,看起來真的是病了。
宋貴貴按着按着,手上越來越沒有勁,慢慢地全身都沒有勁了。宋貴貴疑惑,心室病竟是會傳染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牛車咯噔一停,宋重的聲音傳過來:“還有二裏地,就到家了。”
牛車咯噔一停,梁孺和宋貴貴的心裏也都咯噔了下。兩個人心裏頭都劃過一句話:這麽快就到了啊。
梁孺不舍地輕輕地放下宋貴貴的手,望着身側埋着頭看不清表情的宋貴貴,語氣很輕:“我好了,不難受了。”
宋貴貴沒有擡頭看他,只是輕輕點點頭:“嗯,那就好。我快到家了,天色都沉了,讓家裏人看到你不太好。前頭還有二裏地,我們自個走回去就行。你身體不舒服,就趕車回去吧。”
未等梁孺說話,宋貴貴埋着頭,風兒似地下了車。梁孺就看身側的那個人,小兔子般地逃走了。
外面宋重不明所以,被宋貴貴拉着就走。
“阿姐,還未曾跟大哥告別呢。”
“無需多禮,他不拘禮。”
“可是,阿姐怎麽臉這麽紅?”
“是麽,”宋貴貴邊拉着宋重跑邊摸了摸自己燒着的小臉蛋:“許是車裏熱的。”
“那牛車……?”
“他身體不好,車留給他。”
“可……”
“快走吧,爹娘等急了,別說話。”
“哦。”
其實宋重只是想說,牛車,梁孺會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