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又在街口傻站了好久,不斷引來路人奇奇怪怪的眼光,梁孺真的待不下去了。
穿過巷子,幾番拐彎,寫着寒府的門牌赫然映入眼簾。
單看外觀,梁府就氣勢如虹,看起來寒家真的是財大氣粗。
可是梁孺卻沒有半分高興,府裏也沒有仆人開門迎接。一直到梁孺從外府入了內堂再進了卧房,還是一個人也沒有。
沒錯,這個富麗堂皇的梁府裏裏外外只有梁孺一個人。整個府邸是梁老爺因着兒子上學才在一年前在鎮上買下來的。
盤下這做宅子以後,就是梁孺一個人住,白天他上學,這裏估計只剩下幾只孤鴉看家了。
梁孺正是年輕體健的年紀,縱使活動量不大也還是餓得很快,這會兒早就饑腸辘辘的。
可是他卻沒有半分做飯的興致。梁孺是耐得住寂寞的,縱然沒有來到寒府之前,多年來也習慣了一個人。
之所以提不起興致,還不是因為那小丫頭的幾滴眼淚麽。就是那幾滴眼淚,把梁孺心都紮痛了。
他準備簡單地洗漱下就早早上床。
已是秋寒,梁孺卻沒有燒好熱水正經洗漱,只是在井裏打了桶涼水,就準備這麽用大桶的涼水對着身體沖沖。
梁孺脫了外衣,露出健碩的身體。
平心而論,雖然宋貴貴一直覺得他高大威猛,可也是因着宋貴貴自己太嬌小太秀氣。梁孺雖然個子高高大大,但也只是中等身材。身上肌肉硬實而勻稱,沒有誇張的大塊頭卻線條誘人。
膚色是古銅麥色的,并不同于一般的少年公子白皙淨秀,但更加襯得他英氣逼人。再加上他平時裏或多或少露出的桀骜,梁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類型。
一盆冷水從頭澆下去,梁孺連個激靈都沒有打。肌膚上面沾着水滴,在月色下被打得油光發亮,一股一股的肌肉硬硬實實,像一塊塊硬邦邦的石頭。
他簡單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又抹了抹身上,就往卧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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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未幹的水滴伴着他走動的步伐延着他肌肉的線條,自結實的胸膛滑至凹凸的腹部,再到那一抹完美的人魚線,無聲落下。
梁孺睡覺習慣放松,也就套了條亵/褲便上了床。
躺在床上,他卻并沒有睡,而且拿出宋貴貴白日裏那條帕子輕輕地放在鼻尖。
若有若無的女兒清香萦繞不去。
梁孺的身體逐漸開始燙/熱起來,輾轉反側難眠。他把帕子往下塞了塞,緊緊地貼在腹肌上。
梁孺心裏面罵了聲自己,手上卻停不下來。
宋貴貴秀麗的模樣在眼前來回盤旋,她捂上櫻桃小口盈盈巧笑地樣子,她眼淚汪汪噘嘴委屈地樣子,活生生地把梁孺折/磨得苦不堪言。
他覺得身體要爆炸了般。
勢/褲漸漸地濕了起來,堅硬的東西來來回回不安分地闖來闖去,他卻安撫不了,只好握着來來回回釋放心中的窒悶。
極限之下,一下子卸下了所有力氣。身體某處終于柔弱安靜下來。
梁孺低低咒罵了聲,飛速下床沖到淨房重新沖洗幹淨。又把宋貴貴的帕子反複洗了幾遍才小心翼翼地晾了起來。
梁孺心裏後悔極了,帕子過了水,上面就再沒有宋貴貴的味道了。原本他可以日日聞着這帕香入睡,可惜就怪了自己這麽沉不住氣,如今什麽都泡湯了。
本來不多的困意一掃而光,梁孺幹脆不睡了,開始給宋貴貴做招牌。
他卸下來一塊長窄雅氣的偏門匾,磨掉原來的字跡,開始琢磨着寫些什麽。
“貴餅。”
不好,不好,別人都看不懂什麽意思。
樸素些就叫:“胡餅攤?”
不行,貴貴的餅攤怎麽能這麽沒有特色。
梁孺在屋中轉來轉去,冥思苦想,時辰一個一個很快地過去,好的靈感卻一個都沒有閃現出來。
看來習文弄墨還是有好處的。
梁孺暗暗道。
他也不是不愛讀書,只是……
哎,白折騰一晚毫無所獲,梁孺把匾用塊黑布遮了起來,翻身上床。
到底叫什麽名字呢?
另一頭,宋貴貴可沒有梁孺這麽多心思,也沒有他閑适,她可忙乎壞了。
宋貴貴一回家,就看見弟弟焦急不安地站在門外口等他。
這可不一般,弟弟這個時候一向是抓緊時間在屋中習書的。
今日肯定是家裏出事了。
宋貴貴三步并兩步快跑了過去,将餅攤放在院落一角,抹着額間細汗問道:“阿重,怎麽了?”
“姐姐,可不好了,爹爹被壞人抓走了。娘跟他們拼命去了,咋麽辦啊!”
宋貴貴一聽心裏也慌了,強自鎮定了下問:“先別急,仔細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還不是因為爹,被隔壁馮鐵誘騙着多喝了幾杯酒,老毛病又犯了,賭了錢,輸了不少。”
“啊?爹又賭錢了?”
宋貴貴心尖提到了嗓子眼:“知道賭輸了多少嗎?”
宋重搖搖頭:“不知道,方才賭坊的人來催賬,娘鎖着門不讓我出來,後來我踹開了房門才跑出來。出來就看見爹被他們拉走了……後來……”
“哎呀,怎麽還吞吞吐吐的,後來怎麽了你快說呀?你方才說娘怎麽了?”
宋重聲音小小地猶猶豫豫繼續道:“後來我看見娘咬牙切齒地,在屋子裏收拾了一通,然後還拿了把菜刀追出去了。”
“什麽?”
聽見麗娘拿了刀沖出去的,宋貴貴徹底慌亂起來。
麗娘這個人沒什麽大本事,但有兩個特點,一是漂亮,二就是潑。平日裏跟爹鬧了不愉快,動不動不是嚷嚷不活了,就是要死一起死,激進得很。
所以夕父夕朝晖那溫溫吞吞地性子才會這麽着給麗娘拿了下來。
宋貴貴還真是擔心麗娘會做出來什麽沖動的事情來。
因為麗娘不是沒做過。
若說宋父夕朝晖原先也不是這麽渾渾噩噩甘心做個窩囊混混,一切還得怪當今這個世道。
想當年,宋朝晖就如同他這個名字一樣,旭日東升,是個威風凜凜的行伍出身的武将,說是因是得罪了朝中權貴,才會斷了前途,終生不得為官從商,才會弄得今時今日這般郁郁不得志。
這些陳年舊事宋貴貴知道的并不多,幼年時候雖說也随着父母行過軍打過仗,可是少不更事,如今根本不記得什麽。這些事,多半是宋貴貴從麗娘與夕父幾次劇烈的争吵中辨識的只言片語中慢慢推斷的。
原先宋父受貶伊始也不像今日這般自甘堕落,倒也是個良民慈父,老老實實守着一畝三分地,又開了家裁縫鋪子,一家人的日子也算是安穩。
可是就是在大約個兩三年前,宋貴貴還小,具體日子也記不清了,家裏頭來了個人,給宋父看了樣東西,自打那之後,宋父便自甘堕落,并且逐漸好賭成性,裁縫鋪的生意裏裏外外全靠麗娘一個人。
奈何麗娘可沒有半點經商的頭腦,加上自家男人在外名聲日漸不好,不到半年,原先還算紅火的裁縫鋪子關門大吉,一家人也開始過上貧窮的苦日子。
裁縫鋪子關門的那天,是宋父第一次因為欠賭被人上門逼債。
裁縫鋪子為此才提前關門大吉。
麗娘當天就氣得一把火燒光了宋父的衣服褲子,揚言把宋父鎖在家裏,再也不能出去賭。
這還不是最厲害的。
厲害的那次,是宋父第二次被人拿着欠條追上門還錢。
說到底,第二次宋父的的确确是被人坑了,醉酒之下糊糊塗塗地按了個比欠款多出八倍的手印。
麗娘精明,當時就看出了貓膩,死活只認一分利,剩餘七分訛詐的死都不認。
那夥人橫,沒想到遇到麗娘這個更橫的。當日,麗娘就是從廚房裏拿了把菜刀,二話不說,一刀朝自己小手指截去。
半截手指頓時分家,血流如注。
宋父當時就淚流滿面,痛哭流涕。
幾個追債的大老爺們各個傻了眼。
麗娘舉着菜刀,滿臉抹着血水,尖寫嗓子喊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一條不夠還有三條的樣子足足讓宋貴貴做了大半年的噩夢。
債主心念着不值得為了這點錢真鬧出這麽多人命,含含糊糊地退了去,這才平息了當年那事。
從此以後,宋父真的戒賭了。
可誰知這會兒怎麽又賭上了,麗娘這拿着刀就這麽出去,依着她的瘋性子,真止不住會砍上一兩個。
等了半天總算等到姐姐回來了,宋重原本心裏稍稍安穩了,可看這會兒宋貴貴一聲不吭,他又沒了主意。
宋重暗暗嘆自己沒有出息。
這幾年家裏生計大多都靠着姐姐了,自己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因此出了事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姐姐看該怎麽辦。
宋重忽略了,姐姐也不過是個十五的小丫頭,這些年風裏來雨裏地已經諸般辛苦,家裏出這麽大事情,該是指望自己這個男子漢的時候,怎麽還向後縮了呢。
宋重頓時來了勇氣,豪邁地道:“姐姐別急,你在家等着,我去把爹娘救出來。”
宋重說着邁開腿就往外跑。
宋貴貴一把抓住他:“哎呀,你平時裏都很少出門,文弱書生,如何拼得過那些地痞流氓,你怎麽去救?”
“我……”
宋重還想強詞奪理,卻語塞了,半天想不出理由,幹脆道:“反正我是男子漢大丈夫,這事就該我露面。”
“不行!”
宋貴貴怎麽也不肯讓弟弟就這樣去。
弟弟才十三歲,平時又太斯文,生得也秀氣得很,怎麽也不能讓他去。
宋貴貴腦子裏閃現出一個高大的身影,随即又立刻将它揮之而去。
非親非故,怎麽好叫人家來蹚渾水。
再說,他再壯,也壯不過地頭蛇。
“我們一起去。”
知道宋重也是個說一不二的倔強性子,宋貴貴勸不住他,但也不能單獨讓他一個人冒險。
宋重想了想,不知道爹娘現在什麽情況。爹會不會被人打了,娘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傷,姐姐一同去了,自己到時候大不了被扣押下來,姐姐也好能陪爹娘回來。
宋重,重重地點點頭。
姐弟兩個互相打打勁,忐忑不安地一同鎖了家門,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