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阮古墨讓稻穗打聽清楚了,崔元寶用在阮府賺的銀子,不僅還清了債務外,還在城郊添置了所房子。
“稻穗。”阮古墨咬緊牙關,下定了決心,道:“跟着我走一趟。”
“去崔家?”
“去崔家。”
得到了确切答案的稻穗,摩拳擦掌的問道:“是要上門讨債嗎?”
“讨你個頭。”阮古墨沒好氣道。
诶?稻穗眨巴着眼睛,不能及時掌握主子心情的不是好仆役,他一向以此為傲,莫不是他失職了?
雖說是城郊,但也是要出城後走出數遠,才到一個略顯偏僻的村落,幸而算不得小。
阮古墨低估了路程遙遠,勉力到了村子入口處,扶着腰搭着牆不住的喘息着,心裏連罵什麽的火氣都沒有了。
什麽鳥不拉屎的地方!阮古墨心內怒罵着,并不敢被過路人知曉。
稻穗也是叫苦不疊,扶着牆喘息會還要給自家少爺去找水喝。他也未曾來過這裏,并不曾料到這麽遠,未曾備下馬車。
如今實在是後悔不已,回去的時候還要委屈了自己和少爺,仍是要走着回去了。
也不知能不能找得到馬車。
他很想哭啊。
可少爺累成那樣都沒有哭,他哭算什麽事呢。稻穗委屈的忍住了。
沿途一路打聽着,尋到了崔家住處,站在遠處望着院牆高築,院落不少,揣摩着倒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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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古墨站在崔家門外許久,遲遲的不敢敲門,他本應該是理直氣壯的,但不知怎麽心虛的仿佛是什麽竊賊一般。
他開始懼怕,是不是崔元寶在阮府呆這一年并不開心,才會不告而別。
更害怕的是,崔元寶根本不想要見他。
院內傳出了歡聲笑語,崔元寶插科打趣的聲音穿過牆來,傳入阮古墨的耳朵裏。
阮古墨更慌了,院內是崔元寶的至親家人,自己如何比得過呢。
大約是做飯缺了幾頭蒜或者幾顆蔥吧,言笑晏晏的崔元寶笑着應着院內的聲音,推開門要出來買菜。正見到阮古墨僵硬的站在門外,兩人面面相觑,不知應該揮手示意,談笑風生,仿佛都是定在了原地。
并不等阮古墨裂開嘴角,向他打聲招呼,崔元寶好似見鬼一般,重重将門合上,退回院內。
嘿,阮古墨想要生氣了,我這個忍不了的暴脾氣。
想歸想的,阮古墨并未上前敲門,換了個隐蔽的地方繼續蹲着,只等着崔元寶出門。
隔了許久,門小小的開了一條縫隙,阮古墨耐心的等着,崔元寶鬼鬼祟祟的探出頭,繼續張望了許久。
再三确定尋找不到目标後,崔元寶長舒口氣,餘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邁出了門。
很好。阮古墨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繼續耐心的等着,才着崔元寶走的稍遠了些,快步追到崔元寶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崔元寶轉頭望見是阮古墨,下意識的轉身想跑,卻被阮古墨拽緊了手腕,任憑崔元寶如何掙紮,再也不肯松手。
“你躲着我幹嘛?”阮古墨質問道。
崔元寶的目光閃躲着,并不敢看阮古墨:“我才沒有躲你。”
“口是心非!”阮古墨義憤填膺的低聲吼道:“二兩銀子一個月的活你都不做了!”
“錢攢夠了麽。”崔元寶用力的掙脫了阮古墨的禁锢,小碎步的向後挪着,做好了轉身就跑的準備:“所以我不必去了,小少爺再見啦。”
眼明手快的阮古墨再次拉住了崔元寶的手腕,這是崔元寶想不到的。
崔元寶有些糊塗的看着阮古墨緊緊握住他的手,目光困惑的問着:“你幹嘛。”
“我不幹嘛,就是不想你走。”
阮古墨義正言辭的,倒讓崔元寶開始懷疑中是否做錯了。
“天下的仆役有那麽多,沒必要舍不得我一個。”崔元寶強撐着笑意:“畢竟我還多拿了月例銀子,哪裏值得呢。”
“那也是我心甘情願給你的!”
面對阮古墨突如其來的情緒,崔元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饒有興趣的用腳撥弄着路上的石子。
氣氛須臾間尴尬了起來,本來問心無愧的阮古墨莫名的也心虛了,低下頭看着崔元寶擺弄着石子,只是緊緊拽着崔元寶的手,不肯有絲毫的放松。
“我請你吃飯好不好。”阮古墨沉吟了許久,很是扭捏的說出口,他很想要和崔元寶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
“不必。”崔元寶回答的幹脆利落。
“為何?”
“便是不想再欠你什麽。”
崔元寶的話說的果決極了,沒有絲毫留戀一般,讓阮古墨心內又是糾結,又是忐忑。
“那你請我吃。”
“我家裏不方便,手頭沒銀子。”崔元寶的理由充足到似乎無法反駁。
“我是來給你送銀子的。”阮古墨從懷中掏出錠銀子,遞給了崔元寶,低聲道:“你有三個月沒有拿月例銀子。”
“算是我贈送的。”崔元寶想到了什麽,低聲道:“總不好再繼續欠你什麽的。”
“我又不差你這點銀子。”
“我差。”崔元寶言簡意赅,望着阮古墨的目光堅定,想了又想後補充道:“我不想差你更多的人情。”
“那是我的事。”阮古墨咕哝着。
“也是我的事。”崔元寶強調着。
阮古墨偷眼望着崔元寶,頗為戀戀不舍,低聲道:“總歸還是相識一場,何必如此呢。”
“小少爺,莫要屈尊降貴了,你我本不相同,實在很沒必要的。”
崔元寶倒是覺得,如若此刻阮古墨大聲的嘲笑他,是不是想多了,自以為是的會錯意了。他是不是會心裏踏實了,是不是還能若無其事的和阮古墨保持着斷斷續續的聯系。
可阮古墨怎麽什麽都不說呢。崔元寶心急如焚,恨不得伸出手去打阮古墨,去罵他,你倒是說啊。
阮古墨依舊是不發一言,崔元寶再也沉不住氣了,怒氣沖沖的想要走了。
卻聽見身後阮古墨低聲道:“可是,哪有那麽多的是非對錯了,總歸是相識了。”
崔元寶的心剎那如同被什麽捏住了,眼淚囿于眼眶,不想被阮古墨發現,已是無聲無息的滾落。想要勉強的笑出聲音,和阮古墨說幾句玩笑話,并不可能。
崔元寶淚眼婆娑的想了一會,想要保持着鎮定:“小少爺,這裏距離城內路途遙遠,天色漸晚,還是早早回去吧。”
崔元寶想了一下,繼續道:“也不必再來了,這裏...這裏實在是遠。”
既然話說完了,崔元寶仍是步履堅定的走了。
留下阮古墨站在原地,五內俱焚般的實在煎熬,又說不出哪裏不是。
他腦海裏有着無數的念頭,都想要說出來給崔元寶聽一聽,可是要怎麽掏心掏肺才能讓崔元寶看得清楚明白呢。
稻穗提議着,去雇輛馬車回城吧。
阮古墨恍惚中仿佛聽不見了,步履漂浮的走回了城內。
稻穗見他這樣,不敢再多言,忙跟着走了回來。
回府之後,阮古墨累的直接跪在了地上,如同被人抽去了精神氣一般,整個人萎靡了許多,連房門也不願意出了。
既然崔元寶不想見到他,那他便再也不敢去了。
可欠着元寶的銀子,總應該想個法子給他。
阮古墨認真的想着,他做些什麽呢。
即便是不想松手了,也要知道為什麽不想的了,倘若自己連自己的心思都不能明白,又如何能叫崔元寶明白知曉呢。
可并未應對過如此事情的阮古墨,實在是束手無策,一籌莫展。
崔元寶啊,崔元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