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上鈎
祁浔挑了挑含笑的眉眼,半威脅半挑.弄地問道:
“以後還敢不敢瞪我了?”
唐窈聽罷,心知她如今是人在屋檐下,與祁浔擰着來,絕對讨不了好處。
她默不作聲地垂了眼,算是服了軟。
奈何今日的祁浔似不想這般輕輕放過,捏在臉上的手不肯松開。
“回話。”
唐窈下意識地擡頭又瞪了他一眼,我都給你臺階下了你還想怎麽樣!
“嘶,還瞪!”
祁浔手上加了力道,唐窈忍不住蹙起了眉,她壓下了心中的怒火,将憤恨的目光撇到一邊,咬牙切齒道:
“不瞪了!”
祁浔這才得意洋洋地松了手,還頗為好心地替她揉了揉發燙的臉頰,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随後,也不管幾要氣地發抖的唐窈,徑直出了彼姝堂,上朝去了。
而這一切被一衆小丫鬟看在眼裏卻覺得兩人真是濃情蜜意,夜裏纏綿悱恻還不夠,晨起了也要打情罵俏幾句,心裏更加羨慕了。
唐窈幾要被他氣得七竅生煙,深吸了幾口氣才壓下了怒意,但如今不是生氣的時候,她今日還有要事等着她去做。
傍晚,日薄西山的時候,唐窈像往常那般出了彼姝堂,在府裏走動着。這一月以來,她雖然看似漫步目的地閑逛着,卻是把府裏的路線摸了個遍。
此刻她剛從彼姝堂出來,正走在一方蜿蜒曲折的小徑上,兩側是蒼郁挺拔的寒松,昨夜的積雪尚覆在枝頭上,現下已是傍晚,天冷了下來,積雪消融得并不快,偶爾一兩滴化開的雪水滴在唐窈身上,她也不甚在意。
融開的雪水滋浸入松木之中,四周彌漫起泠冽的松香,順着清冷的風飄入人的鼻中,令人心曠神怡。唐窈縱目覽着,卻不得不承認,這冰雪連天的北國風光也并不遜色那煙雨江南。
唐窈正想着,忽而聽見前頭有些響動,只是這小徑蜿蜒着,寒松高挺蔽目,她看不見人,一時好奇便擡步走去。
“殿下!海東青欸!”
懷辰仰頭喊着,激動得幾要跳起來。
“拿弓來。”
祁浔順着懷辰的話仰頭看着,只見一只白羽間灰的海東青展翅盤旋在天際,也是頗為驚喜。
懷淩迅速遞弓箭過來,祁浔娴熟地拉開了弓箭,弓弦被緊扣着的食指拉開繃緊,羽箭插于其上,銳尖在白雪的映襯下泛着寒光,祁浔凝神對準了空中那只海東青。
正在此時,祁浔聽見了愈來愈近的腳步聲踩着積雪的聲響,腳步很輕,還有些偏快,祁浔聽了出來是唐窈,她比一般的女兒家走路要快些。轉目望去,果然見唐窈從蜿蜒的小徑之中走了出來,一身流雲紋淺紫色襖子,幹淨利落,只領口處雪白的狐毛襯得被冷風吹得有些紅的臉龐愈發可人,她整個人腳步生風地從兩排帶雪青松中漸漸顯現出來,頗有清冽絕塵之感,祁浔看得有些失神。
待回過神來,再朝天上望去,只見那原本展着闊翅在天際盤旋着的海東青已有飛走之勢,他倉促間重新對準了這鷹,倏地松指,箭矢淩厲地朝天際射去,疾速的銳箭反射着寒雪的白光,晃得唐窈忍不住眯了眯眼,再睜眼時,那支羽箭堪堪擦過海東青的羽翼,卻是射偏了,只兩片白羽悠悠然地從空際落下。
唐窈看着,忍不住将紅唇一彎,低低哂笑了一下,頗為嘲諷地朝祁浔看去。頓覺晨起的氣惱消了不少。
可怎耐祁浔耳力驚人,聽見這低低的一聲譏諷,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冷得像松枝上裹了些冰碴子的積雪。他将手往側面一展,懷淩會意,又遞上了一根羽箭。
祁浔再次搭弓,這次對準的卻是站在寒松下的唐窈。
唐窈先是心頭一驚,卻覺得祁浔不是因為一時之怒要殺了她的人,心頭漸漸松下,轉瞬一想,卻忍不住蹙眉,若不是她今日所做之事被他知曉,這才起了殺心?
唐窈也不躲,冷冷看着祁浔。無論祁浔是吓唬她也好,想殺她也好,不是躲避能逃得了的。
身後的拾翠、映碧此時也跟了上來,見狀也俱是駭了一跳。
祁浔兩指一松,箭簇飛速朝唐窈襲來,那驟然松弛的韌弦嗡嗡地顫動在祁浔耳側。
果然。唐窈見那射來的箭明顯是偏的,心頭松了口氣,知道他不過是要吓她一下,心中輕嗤,不過轉瞬她便笑不出來了。
利箭“蹬”地一聲射進一支松杈上,青翠細密的松針随着劇烈抖動着的枝頭顫栗着,那抔枝頭上帶着冰碴子的積雪便撲簌撲簌地兜頭蓋了下來。
寒雪濕了唐窈的衣襖,有些還順着雪白的脖頸滑了進去,驟然的寒意讓唐窈忍不足打了個寒顫,卻終是難壓心頭怒火。
混-蛋!
方才他便是故意的!故意惡作劇了一場,本就是沖着那抔雪去的,偏生她傻乎乎地站在那裏,等着那抔積雪落下。
唐窈惱羞成怒,不管不顧地俯身抓了把雪朝祁浔用力擲去。
祁浔堪堪一側身便避了過去,将手中的彎弓遞給了懷淩,朗笑一聲,得意地朝唐窈挑了挑眉,這才揚長而去。
那般爽朗的笑聲倒像是捉弄了小姑娘後皮鬧灑脫的少年郎,未經風霜,不染沉憂。
懷辰本就看不慣唐窈,如今更是轉過頭來沖唐窈得意洋洋做了個鬼臉,不過被瞥見了的懷淩拎着領子拽着跟上了祁浔。
于是,小徑上便只剩不知是因寒還是因怒而發抖的唐窈,還有反應過來替唐窈拍打着冰雪的拾翠、映碧。
***
祁浔在書房裏正斜靠在椅上,回想着唐窈方才那傻乎乎的模樣,再想想她那分明怒火滔天卻要生生隐忍不發的樣子,撲哧一聲地笑了出來。
有趣且解恨。
他真是愛極了她這副模樣,尤其是在榻笫之間。每每她都要裝出一副滿不在乎、任君采撷的模樣,可偏生骨子裏要強,非要緊抿着嬌唇不肯讓他順意。他見狀則從不憐香惜玉,非要逼得她服軟出聲,才肯給她緩和。好在唐窈不是嬌滴滴的閨閣姑娘,那纖腰雖細,看着不盈一握,卻是韌勁十足,無論他落下如何的疾風暴雨,她都能游刃有餘地消受着。最有趣的是,每每她那軟綿的身-子便誠實地感受到快意,事後她回過神來卻羞惱地把自己縮在被褥裏,怎奈頰上那不肯示于人的緋紅嬌怯早被他盡收眼底。
待利用完她,好生看管着,将她關在這桓王府一輩子也不錯。待到那時,細作一除,羽翼一折,諒她也折騰不出什麽風浪。
再烈的馬,他也能給馴好了。
祁浔這般想着。
懷淩此刻一進書房,便看到了祁浔那笑眯了眼的樣子,一時有些怔愣。懷淩長久跟在祁浔身邊,對祁浔頗為了解,知道他雖在人前時常會笑,卻在獨處時很少會笑,更不會笑得這般直達眼底,連眉眼都染了層旖旎春光。
“殿下。”
祁浔斂了斂笑意,循聲看向懷淩。
“方才暗衛來報過了,今日一整天唐窈都與往常一樣,晨起傍晚出來逛逛,其餘的時候都窩在房裏,并未見有什麽動作。她真的會上鈎嗎?”
昨夜本就是祁浔為唐窈設下的局。為了怕唐窈懷疑,故意壓低了聲音,待唐窈壓不住好奇,支起了棉簾,卻早被懷淩的餘光掃到了,暗中朝祁浔遞了眼色,于是兩人便适時地将要說給唐窈聽的話講了出來。
“上不上鈎晚上就知道了,她也沒那麽傻,急到在白日裏動作。”祁浔不以為意,指扣案沿,心裏确信這唐窈絕對會忍不住咬上來。
關心則亂。
再聰慧的人都逃不掉。
***
夜晚,祁浔照例來到了彼姝堂,唐窈聽到聲響,也賭着氣連看不不肯他一眼,她此時正點着燭燈在案頭捧了本書,祁浔進來的時候她剛巧翻了一頁,偏了偏頭,一副手不釋卷的模樣,只留給祁浔一頭被松松挽起的烏發。
祁浔不過在心底嗤笑一聲,也知她是那要強的性子使了起來。若說她不識擡舉,卻偏偏也算是個識趣順勢的人。若說她能屈能伸,可偏偏又拗不過自個兒那身硬骨頭,非要吃些苦頭才肯軟下幾分。
“窈兒莫不是要考狀元,這般挑燈夜讀?”
他擡步走到她身後,惡作劇般忽地扯下她束發的玉簪子,一頭青絲拂落,映着盈盈燭光,淡淡馨香撲鼻,祁浔猜着她應是剛沐浴過,一時心躁意動。
青絲滑落下來,遮了眉眼,唐窈知道她今日這書算是看不成了!
這人怎麽這麽幼稚!自己捧着書卷不理他,他便扯下簪子讓發絲迷她的眼,讓她看不成!
唐窈這幾日還真是被他磨出了些好脾氣,知曉若她作出憤怒情狀,只怕這人會更加得意。她壓下亂竄的心火,冷笑着轉過頭來反唇相譏:
“若妾真考上了狀元,也算是光耀了殿下的門楣,殿下該與有榮焉才是。”
祁浔被她頂了回來,卻也不惱,彎了彎眉眼,便猝不及防奪下了唐窈手中的書卷。
合書一看,原來是一卷陶淵明的文集。
祁浔嗤笑一聲,“我竟不知副使大人喜歡這等避世逃禍之輩。”
這般稱謂,便是意在調侃了。
唐窈一把将書卷奪下,狠狠瞪了他一眼。祁浔這般入世争權之人不喜出世的陶潛,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自己心向往之的先賢被他說成這副模樣,她焉能不怒。
“夏蟲不可語冰。”她冷冷一句,起身欲走。
那一記嗔視被祁浔收入眼中,勾唇道,“好窈兒,不守信用,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明晚惡趣味一下,撒糖!榴蓮味兒的糖(壞笑.jpg)記得早點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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