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薛雁南風塵仆仆地快馬奔至武昭王府, 便立即下馬進府,往北去。
他如此加急歸府,是因得知母親病重。
他大步踏進院中,險些撞到出來的婢女, 惹得婢女以為是自己莽撞, 差點吓得跪倒, 卻不見他停頓一下。
他進入房間, 轉頭就見到坐在床上喝藥的武昭王妃。
武昭王妃聽到動靜, 便擡頭。
薛雁南立即步過去, 發現他不過打場仗回來, 母親便消瘦了許多, 臉上病态濃郁到令他心疼。
武昭王妃朝他稍有微笑:“怎突然回來了?”
“得知娘病重, 就快馬加急趕了來。”薛雁南接過對方手裏那剛喝空的藥碗, 遞給旁邊的萬嬷嬷。
武昭王妃嘆了口氣,一時未語。
萬嬷嬷去到桌旁放下藥碗, 又拿了些蜜餞過來,但武昭王妃并未去接。
薛雁南了解母親的心病是什麽, 便垂了下眸。
後來他問:“娘感覺如何?”
武昭王妃微微搖頭, 未答,只拉過兒子的手,她看着他的臉:“南兒,娘是真的擔心織織,怕她最後的下場……”
孩子是誰養的誰疼,織織是她親自帶大的。
她沒有女兒,織織就像是她的女兒。
她這兒子自小到大有多讨厭織織,她最清楚不過,何況就算他會饒了織織, 織織在外面哪能讨得了好?
那可是被她自小嬌養的丫頭。
起初還好,時間越久,她是真的越來越放不下。
薛雁南不知想起些什麽,沉默了會,才道:“其實娘不必如此挂慮,她變了很多,沒那麽需要擔憂。”
他話不多,為哄母親,難得話多。
難得聽到兒子正面說到織織,武昭王妃挺訝異,她掩嘴稍咳了下,便問:“你是說她長大了?懂事了?”
薛雁南稍思,說道:“我說不上來。”
武昭王妃看着兒子,作為母親,哪能看不出他對織織的厭惡似有所消散。
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麽。
她想了想,便轉而問道:“織織如今在何處?”
她派人去查過,卻查不到線索,吓得她還差點以為織織是有什麽三長兩短,卻又不敢朝壞處去想。
薛雁南默了會,應道:“她和唐離在一塊。”
武昭王妃聞言,臉色微變:“她怎麽還與那煞星在一塊?”
薛雁南道:“他們似乎有私情。”
以夫妻相稱,又行着夫妻之間才能做的親昵之事,說輕了,只是私情,說重了,怕真的已是夫妻。
其中實情,只有那兩當事人知道。
武昭王妃霎時驚得不輕,馬上便咳了起來,薛雁南趕緊為其撫背順氣。
半晌後,武昭王妃才難以置信道:“這就是你所說的改變?忘卻對你的感情,轉而與唐離在一起?”
薛雁南沉默。
武昭王妃繼續道:“她若真能放下你,固然是好事,可唐離那是什麽人?以他的性情,織織哪裏能好過?”
她想了想,又道:“說不定,人家把她玩物。”
能被玩死的那種玩物。
思及此,她心中的擔憂越發難以壓制,便不由又拉起薛雁南的手:“南兒,織織太危險,不能不管她。”
她這是想把柳織織接回來。
她道:“任她在外胡來,只會在泥沼中越陷越深。”
薛雁南依舊未語。
武昭王妃看着兒子,哪能不知他的固執,便無奈地嘆了口氣,一邊是兒子,一邊是養女,可為難了她。
薛雁南不想母親心病加深,才終于道:“我會保護她。”
武昭王妃聞言,面露驚訝。
薛雁南又道:“她救過我,這是我對她的承諾。”
武昭王妃問道:“救過你?”
未免母親擔憂,薛雁南便将霁東發生的事,輕描淡寫地說了遍,而後他再陪了會仍放不下柳織織的她,才起身離去。
關于柳織織的事,他依舊不願多談。
他踏出院中,恰見尋來的景初,他視若無睹,越過對方繼續往前,為的是快些回到自己屋裏沐浴更衣。
景初轉身與他并行,笑道:“你回來得真快,不愧為孝子。”
薛雁南未回話。
景初搖了搖頭,嘆道:“一聽說你回來,我便過來探望,你可用不着如此冷着臉,好歹算是知己。”
仍舊得不到對方的回應,他只能繼續自顧自話。
與薛雁南待一塊,都習慣如此。
直到踏進薛雁南的獨院,他想起什麽,便道:“除了來看你之外,我也是來順道通知你,明日是我的生辰,你既然湊巧今日回來,就別忘賞個臉,明日去我那裏玩玩。”
薛雁南終于回應:“嗯。”
知道薛雁南要沐浴,景初忽然正色喚住他:“雁南。”
薛雁南頓足。
這時,遲一步到府的吳意正步過來。
景初雖貴為太子,倒沒什麽太大的架子,他看着薛雁南的後腦,遲疑了會,才問道:“你與若瑤,是真已結束?”
薛雁南稍默,應了聲:“嗯。”
景初似有釋然的意思,他道:“既如此,就別怨兄弟我出手。”
薛雁南邁步就走。
“等等!”景初又喚住他。
景初上前拍了下薛雁南的肩:“說起來,最近我一直想抓住柳織織,奈何找不到線索,你這裏可有線索?”
那種禍害,自是不能放過。
薛雁南稍抿了下唇,只道:“別問我。”
言罷,他便往裏去。
景初聞言,覺得頗為詫異,不懂這小子是何意。他愣了愣,便欲問吳意,卻見吳意大步追上自家世子。
他立在原地,覺得莫名其妙。
吳意與薛雁南一道入了屋,他想了想,便疑惑地問道:“太子怎不問世子與戚姑娘為何分開?”
薛雁南脫去外衣,淡道:“他知道的不會少。”
有些人,就是甘願。
日頭西隐,夜臨,國師府內的柳織織,不知不覺真在唐離的床上睡了一宿,又在淩晨準時醒來。
她睜眼,撲鼻而來的就是唐離的氣息。
她被他攬在懷裏,宛若是個抱枕。
思起自己昨日躲過一劫,她暗暗松了口氣,便小心掰起他那環在她腰上的胳膊,卻無法撼動。
她想了想,轉頭朝身後的他小聲道:“我想起床。”
唐離不知醒沒醒,反正是放開了她。
許是因他了解,這丫頭的作息與正常人不一樣,便不打算管她。
得到解脫,柳織織輕輕下床。
她瞧了瞧仍在睡的唐離,頗為自然地拿過自己的外衣穿上,穿着穿着,才意識到自己的外衣是被人脫的。
她撇嘴暗罵,大變.态!
她離開房間,未想竟見到白日那婢女正候着,便詫異:“你……”
婢女福身道:“奴婢這就伺候姑娘洗漱。”
敢情這婢女是專門為她準備的。
柳織織看着婢女離遠,便老實去到亭內坐下,後來婢女伺候她洗漱時,她問道:“你叫什麽?”
婢女應道:“奴婢霁月。”
霁月?
柳織織暗覺,這名字還怪好聽。
洗漱罷,霁月又給她準備了豐盛的早膳,柳織織吃着早膳,不得不覺得這種米蟲日子真是怪爽。
反正比颠沛流離的日子爽,畢竟她也是條鹹魚。
她夾了個美味的水晶肉包擱嘴裏,吃得爽。
悠悠地吃罷,她放下筷子,對霁月道:“你忙你的,我去散散步。”
霁月只福了個身,由她去。
離開成樂軒,柳織織朝院內收拾碗筷的霁月看了眼,既然有這機會,她哪能會不想着逃跑。
成功與否,試試便知。
說不定哪天,她就真徹底擺脫唐離了呢?
想就做,她便緩緩朝西側門的方向散着步,期間她也有遇到一些侍衛或是下人什麽的,但沒人管她。
直至到西側門前,她正欲步過去,卻被忽然跳出的侍衛攔住。
她愣了愣,這些人是鬼嗎?
她馬上斂色,說道:“我要出去玩。”
侍衛面無表情,只道:“公子說過,姑娘可在這國師府任意走動,唯獨不能未經過他的同意出府。”
柳織織擰眉,這是囚.禁?
知道走不了,她只能轉身往回去,後來她想想,決定爬牆試試,然而她還沒有靠近牆,卻又被跳出的侍衛攔住。
為了探底,她便去其他地方試,無不意外地被攔住。
柳織織無語。
這根本就是把整個國師府都給圍了起來。
她撇着嘴,只能罵罵咧咧地往回走。
直到路過一個小池,她頓足。
她看着那水稍思,便在瞧了瞧沒有人的周圍後,悄悄過去下水。
死唐離,不是将她看得緊嗎?她就一直躲在水裏,直到他将國師府的人都派出去尋她,她再出來逃掉。
入了水,她舒爽地在水底玩起。
淩晨漸漸步入黎明,國師府來來去去的人多了些,這期間,柳織織始終未從水裏出來,倒是陪魚玩得挺好。
天大亮時,頗為喜歡賴床的唐離才睜開眼。
他坐起身沒一會,外頭聽到動靜的宴七就推門進來伺候他穿衣洗漱,期間突有侍衛來報:“公子,柳姑娘不見了。”
唐離聞言,穿衣動作稍頓。
對此,他并無多大意外的樣子。
在他的認知裏,那丫頭素來都是如此,逮到機會,鐵定會亂竄。
他吩咐下去:“掘地三尺地找。”
侍衛應下:“是!”
穿衣洗漱罷,唐離便坐在桌旁惬意地用膳,後來侍衛又來報:“公子,府內每處都尋過,沒有柳姑娘的身影。”
唐離嚼着早膳,眉眼無異。
這時宴七道:“莫不是她躲開了那天羅地網,成功出了府?”
唐離只笑笑,說道:“去查查她最後出現的地方。”
侍衛應下離去。
唐離用好早膳,把玩着折扇悠悠地踏出成樂軒。
他前行間,侍衛再過來禀報:“公子,柳姑娘最後出現的地方似乎是府上西北面的那池子周圍。”
唐離勾唇,便轉身往西北面去。
他始終不匆不忙。
有一段時間後,他才遲遲地到那池邊。
他過去随意地斜蹲下,一只胳膊擔在膝蓋上,另一只手持着折扇在水面緩緩移動,滑出道道漣漪。
他懶懶地說道:“不出來,我就生氣了。”
話雖如此說,倒聽不出他語中真有生氣的意思,反而像在玩。
跟在後頭的宴七着實覺得匪夷所思,他們公子似乎越來越喜歡和這柳織織玩,每日都樂此不疲。
這簡直就是兩個孩子。
唐離等了一陣,沒等到水中有動靜,便數了起來。
“一。”
“二。”
“三。”
水中依然毫無動靜,像是根本沒人,也像是心理戰。
唐離稍頓,思起自己那大漲的內力,便将折扇擱到左手上,看了看自己的右掌後,直接朝着水面五指一收。
嘩啦——
柳織織的身影倏地從水裏飛出,唐離及時起身躲開,只用手握住她的胳膊,協助她穩穩落地。
柳織織渾身濕漉漉,懵懵地站着。
她緩緩側頭看向唐離,不可思議道:“你丫的是東方不敗嗎?”
她當初看原文,咋不知道這世界的武功如此誇張?
唐離揚眉不解,他放開她:“東方不敗是誰?”
柳織織不解釋,抹了把臉上的水。
東方不敗是誰,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很挫敗。
對于這東方不敗,唐離興趣不大,唯一的感覺就是,這個名字過狂,他環起胸:“我們不提別人,你不解釋下?”
柳織織聽出他想算賬,便馬上換成笑臉。
她僵硬地解釋:“呵,我喜歡玩水,也喜歡跟你玩游戲。”
啊呸!
她才不喜歡跟他玩。
唐離瞧着她,這丫頭的所有戲碼,他算是看得透透的,也并無真和她計較的意思,只哼了哼,負手轉身就走。
他扔下一句:“回去換衣服。”
柳織織撇着嘴跟在他身後,越來越看不透他。
回到成樂軒,唐離去了書房,柳織織在霁月的伺候下進屋換衣服,衣服換罷,她又覺得百無聊賴起來。
後來她想了想,便也去了書房。
正在看書的唐離擡眸看了她一眼,沒管她。
柳織織試着去到案桌後,站在他身旁,她瞧了瞧他手裏那本不知是何內容的書,便突然朝他喚了聲:“相公。”
唐離的身形微僵,轉頭看向她。
柳織織與他相視,拉了拉他的衣袖:“我想出去玩。”
唐離漾起笑:“再喚我一遍。”
柳織織看出他很喜歡她玩這一招,便又喚道:“相公,我想出去玩。”
在這裏當金絲雀,肯定是逃不掉的。
聽着她嘴裏吐出的“相公”,唐離只覺得渾身舒爽,他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摟住,不由狠狠地親了她一口。
他道:“好,我帶你出去玩。”
柳織織暗暗松了口氣,有些覺得惡寒。
唐離又親了親她,便扔下手中書,與她一道起身,柳織織迫不及待将他甩在身後,大步朝外去。
宴七跟在這“夫妻倆”身後,無奈搖頭。
公子變了。
既然只是玩,那自然多為步行,唐離與柳織織離開國師府,便始終逛着,一路上柳織織頗為悠哉。
唐離負着手,耐心地跟在她後頭。
踏上人流較多的大街,柳織織看到前方的馄饨攤,便想了想,故意頓足牽住唐離的手:“相公,我要吃馄饨。”
恰巧,當下薛雁南正騎馬路過。
聽到熟悉的聲音,他下意識驅馬停下,轉頭就看到東面路口,柳織織與唐離正親昵地在一起。
唐離大有只柳織織一聲“相公”,便什麽都願給她的意思。
他由着柳織織牽他朝馄饨攤走去。
他的心情,顯然不錯。
跟在薛雁南後頭的吳意看到他們,便驚詫道:“那是柳織織,可世子不是把她殺了?她怎麽又活了?”
薛雁南未應。
他看了那似乎真成了夫妻的兩人一會,驅馬離去。
他目光冷漠地看着前方。
吳意立即跟上,越想越覺得不解,便又問:“剛才可是屬下聽錯了?柳織織在喚唐離為相公?”
他繼續想,濃眉越皺越深。
他道:“是她殺不死,還是跟唐離學了什麽障眼法?”
半晌得不到回應,他擡眸看向自家世子的背影,隐隐覺得哪裏似乎不對,便試着喚了聲:“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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