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馬車緩緩由太子府前停下, 老早就候在正廳內的景初聽到動靜,便立即起身,大步朝外走,直奔門檻外。
看到下馬車的戚若瑤, 他本就溫潤的模樣越顯柔和。
他上前道:“可累着了?”
戚若瑤稍稍搖頭, 說道:“殿下有心了, 多謝。”
兩人一道往府內走, 景初因戚若瑤的客氣而覺得無奈, 他道:“怎還如此客氣?與我道什麽謝。”
戚若瑤側頭瞧了景初一眼, 未語。
景初又道:“我老早就等着你, 正要給你驚喜。”
“驚喜?”戚若瑤瞧起來不是多大有興趣, 但仍配合着問道, “不知太子是打算給若瑤什麽驚喜?”
她似乎總是這副溫淡的樣子。
景初笑了笑, 溫柔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我把你弟弟接來了。”
戚若瑤聞言,總算臉色微變。
她穩住态度, 頓足看向他:“你說什麽?”
景初迎視着她:“我說,我已把你弟弟接來府上。”
戚若瑤問他:“你怎知我有弟弟?”
景初始終面不改色, 溫潤中透着睿靜, 他擡手撫了下戚若瑤的腦袋,語含寵意:“你別忘了我是誰。”
戚若瑤聞言,垂眸掩下眸中異色。
她再擡頭看向景初,并不能琢磨出些什麽。
她稍思,便問:“他在哪裏?”
景初笑道:“既然是你最重視的弟弟,自然得讓他和你在一塊。”
戚若瑤懂他的意思,馬上大步朝裏去。
景初瞧着她那難得透出急切的模樣,暗想不知何時,她也如此重視他, 随即壓下心中醋味跟上去。
戚若瑤直奔自己所住的院中。
她見側屋有婢女走出,便過去進入。
屋內的床邊,正有一名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倚着床頭假寐歇息,少年面容極為俊俏,與戚若瑤挺相似,只是頗為瘦弱,微有些蒼白的臉,昭示着他并不是個身子強健的。
聽到動靜,他睜開好看中似透着陰郁的眼。
他名為戚凡,戚若瑤的親弟弟,也是戚若瑤幸存于世的唯一親人。
見到戚若瑤,他馬上起身:“姐。”
戚若瑤過去拉住他的手,将他好生上下打量,臉上盡是擔憂:“是不是被颠簸到了?可覺得哪裏不舒服?”
戚凡搖頭:“我很好,身子也比以前好得多。”
在姐姐面前,他模樣乖巧。
因着五年前被用過重刑,又救治不及時,他的身子便自小不好,好在有良藥養身,以及習武健體,倒也不會過于病弱。
他未撒謊,是當真感覺挺好。
戚若瑤轉而握住戚凡的手腕,為其號過脈,才安心下來。
跟進來的景初去到桌旁倒了杯茶,端過去遞給戚若瑤:“你就放心,他是你弟弟,我怎會允許他被怠慢。”
戚若瑤接過茶,轉而遞給戚凡。
戚凡搖頭:“我不渴。”
戚若瑤再瞧了瞧戚凡,便看向開始讓她有些看不懂的景初。
她默了會,問道:“你還知道什麽?”
雖說她有弟弟,并不算是忌諱被人知道的事,但若是不刻意調查她,不可能會莫名知道此事。
景初微笑反問:“我該知道什麽?”
戚若瑤瞧着他未語。
景初嘆了口氣,說道:“別多想,我只是為了讓你開心。”
戚若瑤望着他的眼,能看出其中真情。
景初始終面無異色,他負起手:“好了,你們姐弟倆分別許久,定想好生聚聚,我就不在這礙事。”
言罷,他轉身緩緩離去。
姐弟倆目視着他踏出屋子,估量他走遠後,戚凡便拉着戚若瑤從桌旁坐下,他問道:“姐姐這邊的情況如何?之前姐姐不是在武昭王府麽?怎又忽然來了這太子府?你不是喜歡武昭王世子?”
他知道,姐姐之所以選擇薛雁南做自己的跳板,一是因為薛雁南足夠強大,二也是因為想成全自己的感情。
若非得深入接近一個,自然不如選自己喜歡的那個。
戚若瑤正欲低頭喝茶的動作頓住,她默了會,說道:“他知道我利用他,我們算是已鬧翻。”
戚凡愣住:“這……”
他随即又問:“他怎麽知道的?”
戚若瑤神色冷了許:“柳織織不知從哪裏得知此事,所以……”
“怎又是那柳織織從中作梗?”戚凡臉上寒意濃郁,“所以姐姐與武昭王世子結束了?可你喜歡他是真的。”
喜歡多年,比薛雁南所知道的久得多。
戚若瑤垂眸:“該解釋的,我已解釋過,他并不諒解。”
戚凡最看不得姐姐受委屈,他不由握緊拳頭:“他怎那般冷酷?無論如何,姐姐的多年癡情,從不曾假。”
冷酷?
戚若瑤思起薛雁南盡全力救她的事,以及之前柳織織說的那番話。
理智上來說,她并不認為他是真冷酷。
她拍了拍戚凡瘦弱的肩,臉含撫慰性的微笑:“好了,事情沒那麽糟糕,我相信我們不會輕易結束。”
她沒那麽差,不信薛雁南能輕易放下她。
她會等着,一直等。
戚凡看着姐姐,能捕捉她臉上透出的自信,便漸漸安下心,他雖年紀小,卻也知道感情的事情很難說。
他轉而問道:“那姐姐行事的進度……”
戚若瑤道:“之前在武昭王府,路子算是鋪得差不多,剩下的謀劃,靠着景初,亦是可以的。”
戚凡稍思,說道:“之前那唐離不是救過你,要不?”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也是戚凡所想。
戚若瑤聞言笑了下,她道:“此事我知道,會嘗試着接近他。”
戚凡颔首。
這時,窗外忽被輕敲,一旁的素緣稍頓,便過去開窗,随即一名勁裝男子跳入,他朝戚若瑤禀報:“屬下找不到柳織織。”
戚若瑤有兩名影衛,華和錦,此男為華。
戚若瑤聞言,神色稍冷:“過去這麽久,都未有線索?”
華道:“沒有絲毫線索。”
戚若瑤從不認為柳織織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能有本事使自己躲這麽緊,她只認為其有謝遇相助。
她抿唇稍思,便吩咐下去:“繼續找,若真抓不到活的,就殺了。”
所謂斬草要除根,她不覺得柳織織那種人可以留下。
未免再生麻煩,自是幹脆除掉。
當下,離太子府頗遠的國師府內,剛抵達的柳織織與唐離,正一前一後沿着回廊往成樂軒的方向走。
踏入成樂軒,柳織織瞧了瞧繼續往前走的唐離,便轉身往側屋去。
“跟上。”唐離的後背像是長了眼。
“……”
柳織織怔了怔,便道:“你忙你的就是,我到了該睡覺的時間。”
唐離頓足,轉身看着她:“忘了我們是夫妻?”
鬼的夫妻!
她撇嘴問:“所以呢?”
唐離擡手朝她勾了勾:“過來。”
相處久了,柳織織多少是知道這厮不會輕易傷害她,所以膽子也大許多,她緩緩朝他走去:“幹什麽?”
她的話音落下,唐離自然地将她攬入懷中。
他低頭看着她:“既然是夫妻,你就該和我睡。”
柳織織聞言擰眉:“可是……”
可是她從不認為他們是夫妻,怎麽可以真同居?
萬一不小心……
畢竟怎麽說,唐離也是個正常的男人。
“沒有可是。”唐離看起來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态度,語中卻透着不容拒絕的意味,他放開她,沒給她繼續反抗的機會,只道,“你先乖乖去我房間睡,我還有點事。”
柳織織試着拒絕:“我想自己睡。”
“嗯?”唐離揚眉,目光仍落在她臉上。
他似乎有些沒耐心。
柳織織看了會他的眼睛,未免與他硬剛反而惹怒他,只能吞吞地暫時先往他的房間走,暗暗琢磨着對策。
要不試着把他當野獸哄哄?
反正他不像個人。
唐離側身瞧着她的背影,見其進屋後,便去了書房。
唐離從來不是個會哄着小姑娘玩的人,最近卻屢屢把注意力擱在完全變了一個人的柳織織身上,他的事也耽誤不少。
他這一進書房,便許久未出。
後來童落踏進書房,正在翻閱什麽的他吩咐下去:“給她準備些膳食,安排個婢女服侍她。”
童落稍愣,應下離去。
她走出書房,朝正屋那邊看了眼。
當下柳織織正托腮坐在桌旁,一時未有去睡的意思,她有些木木地看着眼前,感覺除了迷茫就是迷茫。
直到一名婢女端來飯菜,她才回神。
婢女将飯菜擱下,朝她福了身,便站到一旁。
柳織織拿起筷子,吃得無顧忌。
她稍思,便問婢女:“你們公子在做什麽?”
婢女應道:“奴婢不知。”
柳織織嚼着飯菜,緩緩颔首,期望唐離最好是忙得昏天暗地,直接有什麽大事,一去不歸。
填飽肚子,婢女收拾走飯碗,她就打了個哈欠。
說起來,她并不喜歡這種反常作息。
這時婢女對她道:“奴婢這就去給姑娘準備洗澡水。”話罷,她端着托盤,再福身後,轉身出屋。
柳織織繼續托腮,看着婢女的背影。
其實想想,若非是因為唐離太變态,這種日子也不難熬。
可惜沒有如果,她才不要跟他在一塊。
後來她好生洗了澡,換上婢女給她準備的新衣服,便打算偷偷去側屋。反正唐離那家夥的念頭,總是極其不穩定,說不定他回房間沒看見她,也不會記起她這個人的存在。
然而事與願違,她才剛欲踏出,就遇到轉身欲進的唐離。
兩人差點撞到一起。
唐離負起手,歪頭看着她,直接便戳破她的小心思:“不乖了?”
柳織織也不遮遮掩掩,只問:“你不是在忙嗎?”
唐離越過她朝裏走:“過來陪你玩玩。”
他由桌旁坐下為自己倒了杯茶,擡眸見她還不情不願地立在門口,便道:“少在那裏不老實,去床上睡。”
柳織織忍住困意搖頭:“不想睡。”
唐離低頭喝了口茶,看似不經意地說道:“不想睡,那就洞.房。”
他活了二十幾年,她還真當他是傻的?
說着,他又看向她,果然見到她立即變了臉色,便笑了笑,将茶杯擱下,起身緩緩朝她走去:“要不我們補洞.房?”
“……”
柳織織馬上後退,鬼才跟他洞.房。
這個讓人難以捉摸的家夥,是怎麽想起此事的?
她讪讪地笑了下:“不……不補了,我好困,馬上去睡。”說着,她便麻溜地去到裏間鑽入被窩中。
他的意思是,只要她老實睡,就不用補吧?
但她才剛躺下,唐離就倏地移了過來坐在床邊,他拉開她身上的被子,笑看着她那滿是戒備的模樣。
他說的話不是她愛聽的:“可是我忽然想補。”
柳織織搖頭:“我不想。”
唐離低頭趨近她,擡手把玩着她的頭發,緩緩說道:“你知道我的性子,只要我想,便沒人能攔住我。”
話罷,他便要去覆上她的唇。
柳織織馬上一把推開他,鑽到床裏頭。
她不淡定地說道:“我們談談。”
措不及防被推開的唐離正是詫異她怎有如此大的力氣,聽到她的話,便轉到床的另一側倚着床頭。
他環胸看着她:“免談。”
當他吐出這兩個字,柳織織越發慌,若他真想,她确實攔不住他。
她稍思,便壯着膽子慢慢朝他爬回去。
唐離見她如此,臉上笑意更濃。
柳織織靠着唐離而坐,她眼巴巴地瞅着他,拉了拉他的衣袖:“不洞.房好不好?我沒做好心理準備。”
還是那句話,不能與他硬剛。
這天底下,怕是誰與他硬剛,都會被秒成渣渣。
唐離顯然很吃她這軟軟嬌嬌,似乎挺依賴他的态度,他順勢單手将她攬在懷裏,看着她的眼。
他默了瞬,說道:“若沒好處,我可不依。”
好處?
正是柳織織思索着該給他什麽好處時,他忽地翻身将她覆住,惹得她下意識驚呼出聲,就要推他:“你……”
唐離低頭啄了下她的眉心:“好久沒親,親會?”
柳織織聞言,這才松了口氣。
她問他:“親就可以?”
“嗯。”
唐離含糊地應了聲,便直接覆住她的嘴。
柳織織睜眼瞧着他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目睹着他緩緩閉上眼睛,留那密長如扇翼的睫毛覆在眼下。
或許是因為他骨子裏就是霸道的,他一親便是無所顧忌。
大有想将她吞了的架勢。
好在或許是因上次他的沒輕沒重令她暈過,這次他多少收斂了些,也多了份之前沒有過的技.巧。
但變.态終歸是變.态,他骨子裏的嗜.血并不好壓.抑。
後來他不由将她啃了起來,又品嘗起她的血。
“唔……”
柳織織不舒服,忍他。
她不懂這有何意義,完全無法理會他當下的感受。
兩人一個越顯沉.溺,一個覺得乏味。
時間不知究竟過去多久,唐離忽覺不對,便擡頭看向她,怎麽也不會想到,在這種動人身心的時刻,她居然睡着了。
“……”
她這究竟是多沒感覺?
他抿了下唇,顯然是覺得不悅,甚至是有将她搖醒的沖動。
他握住她的肩頭,終究是忍下。
他稍頓,便起身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在再看了會她那沒心沒肺的睡顏一陣後,下了床。
走出房間,他隐隐察覺到什麽,便頓足。
他曲起五指,緩緩擡手微轉,發現自己的內力明顯增加不少。
上次吸過柳織織的血,亦是如此。
這時,恰白潛玉走過來,他便順勢倏地揮袖,一股鋒利的掌風朝白潛玉襲去,白潛玉及時側身躲開。
白潛玉朝後看了眼,便對他道:“怎突然內力大增?”
唐離未語,只負起手,若有所思。
白潛玉緩緩靠近唐離,正欲再說什麽,忽然聽到熟悉的腳步聲,便轉而對唐離道:“我還有些事,先離開。”
話罷,他轉身就走。
當下正踏進成樂軒的人是童落,她擡眸見到白潛玉,便頓足看着他,卻不見他多看她一眼。
他視若無睹地越過她離去,一如既往。
童落垂眸,眸底暗淡。
唐離瞧了眼自己這兩個手下之間的那點微妙,轉身回了屋。
他緩緩步回床邊,由床頭坐下。
他看着柳織織,擡手撫着她那張越來越粉嫩的臉。
思起發生在她身上的種種奇怪之事,他心想,或許這丫頭身上,真的每塊肉,每滴血都是寶。
作為沉.迷于鑽研醫術的人,自然對此十分感興趣。
也不知她的肉,又是何種效果。
正是他盯着柳織織這麽想時,睡夢中的她似有感應,莫名擰眉呢喃起:“不要……吃我……”
唐離聞言,眉頭微挑。
吃她?
他動作稍頓,又繼續緩緩撫着她的臉,也不知是想了些什麽,便幽幽地也呢喃起:“似乎有點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