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柳織織大概忘了如今的她長着一張我見猶憐的好臉,這麽一委屈,倒真讓年邁的先生生起恻隐之心。
先生哼了哼,道:“老實站着。”
柳織織趕緊點頭。
先生再看了看她,轉身回去講課,被放開的柳織織也老實回去站好,一時間課堂再次安靜下來。
她低頭瞧着已經紅起來的掌心,嘆了口氣。
知道先生是個老頑固,也知道這裏的學生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所以她認了,只乖乖地一站到底。
直到午時來臨,先生離去,她終于解脫。
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逃個難,卻會得來個罰站一上午的結果。
她倚着身後護欄撫着自己酸痛不已的腿,滿腹抱怨地看着學生們一個個離開,包括那個拉她來上課的書生,似乎在睡了一上午後,早已把她忘到九霄雲外,正愉快地走遠。
她不适地朝外走,發現後面的李糖,便頓足道:“來,扶我下。”
話語間,她已是下意識朝走到她旁邊的他伸出手,未想他卻忽地側身躲開,惹得她一個不穩,直接朝地上栽去。
“哎呦!”
她趴在地上愣了愣,便不悅地擡頭看他:“你幹什麽?”
李糖站在她面前,俊臉上的神情頗為無辜,他道:“抱歉,男女授受不親。”說着,他便上前彎腰朝她伸出折扇。
柳織織看了看那折扇,便握住借力起身。
她知道這些古代人都保守,也沒再跟他計較什麽,只拍了拍身上灰塵,問道:“話說,你們書院包飯麽?”
折騰了一上午,她餓得慌。
“包飯?”
許是覺得這個詞新鮮,李糖習慣性把玩着手中折扇的動作稍頓了下,他笑了笑,說道:“我是新來的,并不清楚。”
柳織織又問:“那一般情況下,這麽大的書院包飯麽?”
李糖稍思,便應道:“應該……包飯。”
柳織織再揉了揉自己那酸痛的腿,又使勁踢了踢,總算覺得舒服多了,便下意識要去拍李糖的肩,卻又被他給躲開。
她無趣地收回手:“那走,我們一起去找食堂吃飯。”
說着,她便率先往外走。
李糖慢悠悠地走在她後面:“你自己去,我就不了。”
柳織織聞言頓足,便回頭瞧向他,她看了看他那副顯然的貴公子模樣,知道他該是有自己的膳食,便擺了下手:“随你。”
她沒等他,大步離去。
李糖仍舊緩緩前行着,目光始終随意地落在她的背影上,他俊美的臉上少了分溫潤,多了分涼薄。
一名像是憑空出現的青衣男子由他身後走出,也看着柳織織的背影。
青衣男子生得高大俊逸,瞧着清清冷冷的樣子,他抱着劍走在李糖身側,淡問:“她怎麽在這?”
李糖應道:“不知。”
青衣男子又道:“我看着,她的失憶不像假。”
李糖稍思,便吩咐青衣男子:“你且先去盯着她,別讓她跑了。”
青衣男子應下:“行。”
沒做猶豫,他直接施用輕功離去。
他消失的速度極快,應了那句來無影去無蹤。
另一頭的柳織織本想找人問路,可一見人家落在她身上的那副看異類的目光,她便打消了念頭。好在要吃飯的不只有她,她機智地順着所去人最多的方向走,不一會便成功找到食堂。
踏入食堂時,她的肚子實時地咕嘟了下。
她忽視他人投過來的目光,過去将所有菜都看了遍,便對管這塊的大娘道:“我要這個,這個,這個。”
大娘瞧了瞧她,精明的眼裏露出了然,顯然确定她是姑娘家。
大娘不點破,也沒有歧視的意思,只順着往托盤裏放了三個她要的小菜和一大碗飯,随即遞給她。
該是因着這書院有錢人多,菜都頗為豐盛。
柳織織端起托盤,本想挑個位置坐下,可轉身一見落在自己身上的數雙嘲弄的目光,她決定出去吃,免得影響食欲。
書院內安靜的地兒不少,很快她就從一棵樹下的石桌旁入座。
這半日,她不是在奔跑中,就是在罰站中,着實消耗得不輕,吃着當下的飯菜,她覺得尤其得香,不多時便吃得七七八八。
摸了摸飽飽的肚子,她收拾起碗筷往回走。
前行間,她思量着接下來的安排,不知不覺走到了拐角處,未想轉身差點撞到人,更未想定眼一瞧,發現對方竟是薛雁南。
媽耶!
她想都不想,直接将手裏裝有髒碗筷的托盤朝他砸了過去,轉身就跑。
她的反應實在過快,及時側身躲開的薛雁南險些真沒砸中,他看了眼地上的狼藉,本是面無表情的臉上生起冷意。
他身後的吳意詫異後,立即朝柳織織追去。
薛雁南看着柳織織離去的方向時,書院的院長郭樹默正從東面走來。
郭樹默正欲朝薛雁南行禮,卻見到地上不雅的一幕,他變了臉色,立即對身側侍從道:“速速将地上的東西處理掉。”
侍從應下,趕緊收拾。
郭樹默溫和謙遜地朝薛雁南行着禮:“草民見過世子,這不知是哪個學生不懂事,讓世子見笑了。”
薛雁南淡應了聲:“無礙。”
郭樹默看了看對方,不乏睿智的眼中閃過一絲考量,他說道:“世子大駕光臨,着實意外,不知世子所為何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只希望不是壞事。
薛雁南既然會直接過來,自是不打算拐彎抹角,他開門見山,直接便道:“我要洺滫草。”
至于給不給,那不是他該考慮的。
郭樹默聞言詫異:“洺滫草?”
薛雁南未語。
郭樹默聽說過這位武昭王世子的秉性,心覺這年輕人着實又冷又傲,比起傳言,那是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默了會,便道:“世子定然知道洺滫草的珍貴。”
薛雁南道:“說條件。”
郭樹默暗暗掂量着,心覺以薛雁南的身份,與其身後的武昭王府,這洺滫草他怕是不給不行。既然怎麽都要給,那也不能白給,好在看對方這态度,估計也不會讓他這邊虧了去。
他稍思,便朝薛雁南做了請的手勢:“世子随草民邊走邊說。”
兩人轉身,所去的方向正是柳織織逃跑的方向。
虧得這書院的構造複雜,遮蔽物比較多,此時的柳織織在東躲西藏間,萬幸地還沒被會武功的吳意抓住。
她由一棵樹後伸出腦袋,恰見到不遠處正在找她的吳意。
她緊張地看了看自己周身,發現自己的斜對面有道門,似乎并未上鎖,便立即閃了過去鑽入門內。她輕輕将門關上,轉身發現這似乎是個藥房,藥房內充斥雜七雜八的藥味,不大好聞。
她沒多打量藥房,只去到窗邊戳了個窟窿,關注外頭的動向。
等了一陣,她總算看到吳意跑了過去。
她松了口氣,正欲貼着牆歇會,卻又聞腳步聲,便立即又從窟窿看出去,發現來人竟是薛雁南和另一陌生的中年男子。
她清楚地聽到他們正朝藥房門口靠近,當即慌了。
她迅速将藥房內打量一圈,趕緊大步跑到了對面的櫃後,未想櫃後竟還有一個人,驚得她立即捂住嘴,忍下尖叫。
昏暗中,好一會她才發現對方竟是李糖。
李糖氣定神閑地抱胸倚着牆,湊近她壓低聲音道:“虧得你沒叫出來,否則我就得将你踢出去了。”
柳織織下意識要回話,被他用折扇壓住嘴。
她趕緊閉嘴,見他示意她別出聲。
一瞬後,響起門被推開的聲音,以及一道低沉中透着疑惑的中年男聲:“奇怪,這門怎未上鎖?”
柳織織緊張得一批,不敢呼吸。
郭樹默領着薛雁南踏入藥房,郭樹默正道:“許是先生忘記鎖門,草民這就将洺滫草拿給世子。”
薛雁南未語,只打量着藥房。
一路走來,郭樹默算是習慣了這年輕人的作風,他直接去到西面的案桌後,用鑰匙打開身前的抽屜。他從抽屜內拿出一個長型匣子,匣子打開後,展現出的便是薛雁南所要的洺滫草。
他看着洺滫草稍頓,便拿着朝薛雁南走去。
這時,忽地響起一道姑娘的驚呼聲:“嗷,你幹什麽?”
他驚訝循聲望去,便見到他不認識的柳織織似是被從櫃後推出,随之又從櫃後走出他仍不認識的李糖。
他未來得及反應,李糖五指往裏一收,洺滫草瞬間飛到其手裏。
薛雁南倏地冰冷了臉,立即抽出劍:“你幹什麽?”
郭樹默也沉下臉:“你們是誰?”
李糖低頭瞧了瞧手中匣內的洺滫草,嘴角輕勾間擡眸看向薛雁南,他單手緩緩合上匣子,輕佻地說道:“這玩意給你也是浪費。”
言罷他便環住身旁的柳織織,直接跳到門口飛離而去。
他的輕功實在過快,宛若一陣看不見影的風飄過,薛雁南追到門口時,便已只可見到兩人迅速不見的殘影。
薛雁南臉上寒意更濃,立即也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