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柳織織知道這男子是這書院的學生,卻從未想到過他經歷這次“意外”後,還能這麽快就從這書院課堂出現。
在他的目光下,她尴尬得頭皮發麻。
她現在該怎麽辦?
她心虛地朝他咧了咧嘴,笑不像是笑,倒有點像哭。
男子瞧着她這副趴在地上,極為滑稽有趣的樣子,嘴角微揚,只擡了擡手中折扇,似乎是示意她坐回去。
柳織織稍愣,無法繼續往前的她只能乖乖起身坐了回去。
欠人家的骨頭軟。
也不知道事情是不是被上天安排好的,恰她的另一邊是個空位,她坐回後,男子從她身旁坐下。
随着他們的入座,不知何時已看向這邊的先生收回了目光。
繼續講課時,先生又多看了看他們。
柳織織僵硬地看向身旁男子,發現他正懶懶倚着椅子的靠背,目光落在前頭先生的身上,似乎在認真聽課的樣子。
她稍思,便偷偷又要彎下腰試着離開,身後卻忽然抵了個什麽東西。
她回頭一看,未想是男子用折扇抵着她。
她的身子又僵了僵,目光順着折扇上移,逐漸移到男子臉上,見他正單手撐着腦袋,一派輕松地瞧着她。
四目相對間,她又朝她尴尬一笑。
這不會真是要秋後算賬吧?
思及此,她下意識看了看他身上這另一套書生裝。
這時男子緩緩靠近她,壓低聲音道:“巧啊!”
本就好聽的聲音,這麽一壓低,倒更顯出了一分酥人的磁性,聽在柳織織耳裏,真是極犯規的存在。
柳織織順着也道:“巧……巧啊……你……”
她摸不透這家夥想幹嘛。
男子用折扇敲了下自己的腦袋,一副頗為困惑的樣子,他道:“剛才我似乎被人暗算,再醒來後,身上衣服不見了。”
聽着他的話,柳織織的身子更僵。
這家夥醒得是不是有些快?
正是她琢磨着他說這話的動機時,他看着她又道:“剛才你可安好?”
柳織織愣住,瞧着他那副挺無辜的樣子。
須臾之間,她忽然靈機一動,便擡手也敲了下自己的腦袋,說道:“實不相瞞,我也被人暗算,再醒來時就在這書院,身上就穿着這身衣服,還被當學生拉來上課。”
說着,她便指了指左邊那還在打盹的家夥:“喏,就是他拉我過來的。”
如今的她,扯淡起來是臉不紅心不跳。
哦不,她沒心。
男子頗為配合地瞧了瞧她這身衣服:“莫不這就是我的衣服?”
柳織織搖頭:“這就不知道,這書院的人穿的都一樣。”
話語間,她看了看他那副明明長着一張精明臉,卻又似乎挺好騙的樣子,不由暗暗松了口氣。
她是不是得多謝唐離的迷藥太有效?
大概是剛才她給男子撒藥時,恰他離了下眼。
男子似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這時恰前頭的先生朝靠在一切私語的他們看來,他們便一同直回了身。
柳織織拍了拍胸,再看向身側男子。
男子也看向她,朝她勾了下唇。
他的笑讓柳織織有些晃神,不由再次暗贊這家夥長得好,關鍵是還愛笑,跟朵幹淨璀璨的花似的。
她收回目光,無聲稍咳了下,又考慮着爬走。
其他都是次要,此地不宜久留才是主。
她瞧了眼正看着前面講課先生的男子,便欲暗暗彎下腰,未想他忽然又湊過來問她:“你叫什麽?”
看他的模樣,像是不經意一問。
柳織織不得不又坐直身子,她無奈地想了下,應道:“我叫柳稚。”
她覺得在這都城內,她的真名暫時還是別用了罷。
“柳稚?”男子品了品這名字,目光轉在柳織織臉上時,隐約劃過些什麽,他仍湊在她邊上,說道,“我叫李糖。”
互道姓名,這是要交朋友的意思?
柳織織稍怔,便問:“不會是甜甜的那種糖吧?”
李糖隐約頓了頓,便含糊地應了聲,算是承認了這個甜甜的名字。
柳織織朝他豎了下拇指,說道:“好名字。”
李糖側眸瞧了瞧她的拇指,緩緩又坐好,朝後倚着。
這時柳織織反而朝他湊了過去:“你知道的,我不是這裏的學生,所以這就離去,李兄告辭。”
說着她便朝他作了個揖,又欲彎腰趴地,未想李糖卻将椅子往後挪了挪。
她擡眸看向他,目有不解。
李糖只看着先生那頭,仿若這只是他的不經意之舉。
柳織織想讓他讓讓,忽然意識到一道極具穿透力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順着感覺看去,便見到先生正肅色看着她。
她有點臉麻,趕緊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好。
後來挺長一段時間,先生似乎都有意盯着她,這顯然是把她當問題學生看待,她沒有辦法,只能老實待着。
她無奈地捧着臉,就當是感受古代的上課氣氛。
事實證明,在這古代的課堂上,是體驗不到什麽樂趣的,聽着先生那一句句文绉绉的話,困意來得極快。
這簡直就是催眠大法。
她看了眼那已趴在桌上睡過去的書生,困意跟着越發濃。
她打了個哈欠,幹脆也閉了眼。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就在她覺得即将正式見到周公時,忽地兩下敲擊桌面的聲音響起,她驚得立即坐直身子。
她定眼一瞧,發現斜對面處,先生正嚴肅地瞧着她。
她不解。
這是什麽情況?
先生的敲桌聲不僅驚醒了柳織織,也驚醒了她旁邊那書生,書生睡意惺忪地來回看了看先生和她。
先生擡了擡手中書卷,對柳織織道:“去後面站着。”
啊?
柳織織更不解,下意識弱弱地問了句:“為什麽?”
她不問還好,她這一問,先生顯然生起愠怒:“為什麽?幾番擾亂課堂夠不夠?藐視先生,在這睡覺夠不夠?”
柳織織聞言,便指向那書生:“可他也睡了。”
先生不耐地又道了句:“去後面站着。”
柳織織不服:“可是我……”
這時,那書生含着笑意湊近她,低聲道:“認命吧!”
“為什麽?”
“因為你窮啊!”
“……”
柳織織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明顯從他人那裏拿來穿的衣服。
對于這個先生,她忽然心生鄙視。
再無尊敬之意,她朝先生哼了聲,便起身離座去了後面站着。
獨自站在後面的她,也算是一道頗為奇特的風景,課堂的學生們都時不時朝她看去,甚至傳出笑意。直到先生忽地一拍桌子,才徹底安靜下來,也沒人再回頭看她。
柳織織稍思,便朝身後的護欄看了看。
她再瞧了瞧眼前的課堂,轉身打算翻過護欄離去,未想這時先生的聲音忽然響起:“攔住他!”
先生的話一出口,便有多事的學生沖過去将她拉了回來。
柳織織懵了。
她站定便看到先生沉臉拿着戒尺朝她大步走來。
先生站在她面前,斥道:“把手拿出來!”
柳織織知道他想幹什麽,便下意識後退了些,她貼着護欄解釋道:“其實我不是這裏的學生,你讓我走吧?”
先生置若未聞,又道了遍:“把手拿出來!”
“我不!”
柳織織向一邊又躲了些,她不是這裏的學生,憑什麽要挨打,據她所知,他手裏那玩意打人很疼的。
她懶得在這裏糾纏,轉身大步就走,未想卻又被多事的學生攔住。
她欲改道,還是被攔住。
她便倏地欲鑽空跑掉,卻不僅再被攔住,還被架住胳膊,她立即嚷嚷道:“你們幹嘛?你們幹嘛?”
沒人理她,只把她拖到了桌旁,按住她一只手。
她掙紮着:“放開我,嗷——”
先生的戒尺措不及防地敲上她掌心,疼得她立刻叫起,她未來得及看清自己的手掌紅了沒,又被敲了一下。
“疼疼疼……”
她掙紮無果,便只能哇哇道:“我都說我不是這裏的學生,你連自己的學生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嗎?”
她話一出口,先生更狠地敲了她一下。
先生厲聲道:“知不知錯?”
柳織織疼得倒抽一口冷氣,想辯駁,卻觸及到先生那嚴厲冷板的目光,便不得不把話吞了下去。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委屈巴巴地說道:“我知錯了。”
課堂上的所有人都看着這一頭,包括李糖,當下的他正側着身,單手撐着腦袋,目光落在柳織織身上。
許是覺得有趣,他本是若有所思的眸中劃過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