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雨停後,沒過多久,就傳出龍牙派被滅了的消息。江湖議論紛紛,有人說,龍牙派惹了不該惹的人。也有人說,龍牙派自作孽,不可活。前一陣子,那少主才死了。那少主如此畜生,養他的爹也好不了哪去。
龍牙派被滅的消息傳出來沒多久,那在白羽堂賠罪侍奉二老的龍牙派二子也抹脖子了,白羽堂對外的說法是,那二子因被滅派悲痛自殺了。真相與否除了白玉堂也沒人知道。
龍牙派是徹底被滅了,而那場怪異的大雨,把許多痕跡都清理了。
作為朝廷的鷹犬,朝廷會有何行動暫不知。
只知後來,江湖人詛咒那些喪盡天良的人渣,都用這龍牙派的下場。
司徒王府。
司徒南抱着人匆忙回府,讓下屬夾着大夫飛過來,給人看病。一個接一個大夫進進出出,都搖頭出來。人一直昏迷不醒,時不時高燒,呼吸時緩時急,看着随時會停止呼吸,司徒南只能焦頭爛額在旁看着,不敢移眼哪怕幾分鐘。
三天後,司徒南經仆人提醒才想起來,把淩夌放出來。淩夌一出來,看到自己的爹半死不活躺着,哭鬧了一番。迫于司徒南的淫威,怕又被關起來,看不到自己的爹爹,才委屈的坐在床的另外一邊看着。
直到一周後,白靖師弟收到他的特急信來到王府。白靖一踏進府,看見兩雙一樣的遍布紅絲的眼睛,愣了一下。他還沒有說話,就被司徒南拽去看人。他診了脈,臉色的表情越來越難看。等他放下手,司徒南迫不及待的問怎麽樣。
白靖聽到他喑啞的聲音,一看就沒怎麽說話,他從沒有看到這樣疲憊不堪憔悴的師兄,他說:“他急不來,倒是師兄你,多久沒睡覺了,你看看你的樣子,不用多久,你該倒下了。”
司徒南急道:“師弟,他這樣我如何入睡?你快說,他能不能治好。”
白靖嘆了一口氣,:“他武功本來被廢了,身體就不太好,不知練了什麽邪門的武功,他的裏子壞的差不多了。能不能醒來難說,即使醒來,”白靖看着兩人蒼白的臉,突然說不下去。
司徒南沉默了一會兒,聲音喑啞:“會怎麽樣。”
白靖說“裏子壞了,這口氣能撐多久,全看天意。”
淩夌一聽,上前抓着他,哭着大聲喊:“你什麽意思,我不相信,你胡說!”
司徒南推開淩夌,對白靖說:“世間這麽多靈丹妙藥,我不相信沒有一種不能救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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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但跟沒有也差不多了。這寶貴藥草叫活人藥,可活骨生肉,算起死回生作用。我也只在師父的藏書中看過,聽說那是仙草,我聽說你封地邑州有個邑山,那是個盛産名貴草藥的地方,或許在那裏有。我給你畫個圖。”
司徒南吩咐下人拿來紙墨,讓白靖畫上。
他看着那草圖,陷入沉思。
邑山早在二十年前就被華帝的人和血洗,龍牙派被滅後,現在一片荒蕪。有什麽珍貴草藥也早已落入華帝和龍牙派手上。龍牙派總部,他派人搜過,并沒有這草藥。
他起身出去,師弟拉住他,問他做什麽。
司徒南說找這草藥。
白靖急道:“邑山有一土族護着,二十多年就被滅了,真的有這草藥,也入華帝之手,有這樣的仙物他怎麽會給你。”
司徒南甩掉他的手,:“不擇手段也得拿來。”
“你這副模樣怎麽拿來,不壞事都算好了,此事不能急,你睡一覺清醒些再商議。”
司徒南回頭摸着床上的人頭發,:“我要看着他,他晚上會發燒。”
白靖推他出去,:“你看有我這個大夫有用?你快去睡覺,清醒點再想辦法。有我在,就能吊着他這口氣。”
司徒南還想說什麽,白靖直接敲暈他,叫人擡走。嘆道:“我這師兄,我都能偷襲他,都累成什麽樣了,還扛。”
他轉頭看到小的,刻意板着臉說:“你也出去睡,在這礙手礙腳我就不治人了。”
淩夌憋着話,漲紅了臉,只能讓人拉下去了。
司徒南再醒來已經一天以後。他立馬跑進房裏看他,看他還好好的躺着,才松了一口氣。白靖把淩夌拉下去休息,房內只剩他兩人。
他坐在床邊,手探着他額頭的溫度,沒事,才放開。沒什麽事,他就看着他。那七天日夜的照顧,無事的時候,他就這樣看着,想着他與他之間的事。
愛上一個他曾經扔地上踐踏的人,還有比他更莫名其妙神經的人嗎。他一開始很不适應,在安靜無事的時候,看着這個在記憶中褪去稚氣的人,他一遍遍的用眼神描寫他,他心裏一邊覺得不可能,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荒謬的事,一邊覺得就是他,是那個味道,是那個身影。如果能睜開眼睛,如果。
內力強厚的他,能清晰的聽到他不平穩的心跳聲,他伸手進被捂着,希望能讓他平穩。他看着蒼白的他,他一幕幕的回想起過去的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記憶不模糊,他想起14歲少年的他,眼神真誠,活力四射跟着他看着他,,他想起16歲的他,身形漸修長,姣好的臉蛋越發俊美,他卻美而不自知,眼神溫柔敦厚,每一次回眸他都報以十分的珍重,眼裏是真摯的仰慕。後來,他的眼裏無害,染上恐懼與傷心,記憶的那雙眼,跟他心上的淩玥合在一起,是如此的契合,只是那雙對着他惶恐不安的眼裏,染上的是悲苦。
當他知道滅族之仇後,才漸漸讀懂了那眸中的悲苦。
他捂着自己漸漸窒息的心,他沒辦法阻止自己去假設,假如他一直留在他的将軍府,是不是不會被發現,不會知道這血海深仇,一無所知繼續他平凡卻平安的人生。他本可以,是他逼他走的,假如那時他不遷怒與他 ,不踐踏他的真心,他會留下,他的眼神早已寫了答案,他會追随他,即使他還是那個門衛,即使他娶妻生子,他會不離不棄。即使一切錯誤都犯了,他為什麽不強留他,不是做好了負責的決定了嗎,他明明知道他武功被廢了身體不好,沒有自保之力,沒有他擋在前面,一個被棄的男妻,漫天流言蜚語,他又如何自處,現今半死不活,最直接的原因不就練了那邪門的武功,如果不是被廢了武功,他會不會不會練,而他是因他廢。
為什麽不留下他,他現在回想起來,其實能看明白了他當時的心态,他不想面對他,此生行事唯一的污點,他不想面對他無辜傷心的眼神,他越表示出無怨無悔,越顯示出他的真心,他越不舒服,他那眼神分明在控訴他的惡劣。他那□□裸的真心,在他眼裏就是算計,當算計都沒辦法支撐下去的時候,那是什麽,他疑惑的對他說,我做了什麽你會如此待我。那東西他沒法理解,也不想糟心。
沒想到十幾年後峰回路轉,曾經他傾覆他真心,他踐踏舍棄,十幾年後,他卻愛上曾經早已全付身心給自己的他,他受到的被心上的人全身心的抗拒,一點念想都不給留。
這種荒唐事究竟怎麽發生,他想起他與“她”的開始。
他一個閑散的異性王,一身高強武藝,無事幹,就幫着他的大師兄處理些事物。不好頂着司徒南名號,帶着面具,化名萬鳴行事。他與寒玉不打不相識,相識後,路過他寒家堂,順道就拜訪友人。
他是在那時候遇見淩玥。他清晰的記得,他由仆人帶進寒家堂,見到的是他背對着他,那紫色的女式衣服,很好的顯示他的身形,想着一定是一個大美人,引人遐想。聽他交代事情給教衆,語氣溫和,一點沒有主人的自覺,就好像跟親近的人說話一樣,讓人心生好感。
帶他進來的仆從,很是恭敬的問候他,他一聽,轉身溫和應着,看到他,一愣。
他看着他,心裏不由的失望,除了那雙眼睛,他的臉太普通了,其實他的臉放在一般人裏,也算的上清秀,只是對比那身段,那雙眼睛,突兀了。現在看床的人,他就想明白了,就應該是這樣。
仆人介紹了他的身份,他讓仆從下去了,自己帶他進去。他現在回想起來,那幾日相處的時光,真的是十幾年最快活的時光。他不知道他是誰,跟着寒玉一起稱他萬兄。
沒有距離,他們三人相處的很愉快,他體貼入微,會在他倆比武後,分別遞汗巾,會及時準備好一切東西給他們,他甚至感受不出,他給他的關懷,他與寒玉是有區別。這是很怪異的一件事,畢竟,寒玉跟他才是夫妻,不管他們如何低調行事,言語舉動之間難免有親密,讓旁人自動給他倆空間。而那相處的幾日,幾乎他們之間幾乎沒有獨處,卻毫不覺得有問題。
他孤身一人接近十年,最受不得就是看不得別人成雙成對,在他看來就是無形的諷刺。比如他的二師兄與他妻子,他看他們即使在他面前忍着沒有黏在一起,但總眉來眼去,舉動無意識親密。這一對比,他們是很有問題,只是那時他太享受這樣如沐春風,沒有目的關懷,怎麽會舍得質疑這份無差別的關懷,到了後面,身份暴露,他突然就變了,不再關懷他,更抗拒他的靠近,他難過極了,經師兄的提醒,可能是自身的身份有別。
現在回想起來,他苦笑,怎麽不會抗拒,他不恨他已經很奇怪了。
他的不解,困惑,苦惱,越想越清晰,只是也越來越心驚。他現在想得到的早就得到了,只是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