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書念了嗎?”師祖不緊不慢的進行日常盤問。
“師祖,我又不去考取功名念這麽多書幹什麽,我能寫,能認不就得了,要不您考我,不會我回去念!”
“……”這兔崽子聰明伶俐,書念的好,師祖他又不是讀書人,哪有那麽多學問考他?那些簡單的認字,只能為難一下五歲的他而已。
淩夌很快把他的雞解決掉,擦擦嘴。接着說:“師祖,今日的柴砍好了,菜澆水了,我連小花小黃也喂了,我都快無聊的給他倆數毛了。”
“你太燥了。功夫也要每天練。”
“師祖,我能學的都學完了,我能出師了!我應該出外游歷,開啓新篇章!”
“淩夌,為師知道你聰明伶俐,武功造詣也不錯。但你還少,等你再過幾年。”
淩夌也不惱,師祖這話說好多遍了,但他已經無聊到把這深山老林都走了遍。
而且,他說:“爹許久沒回來,我想爹了,師祖就不想他麽?”
“你爹有正事要幹,你別去打擾他。”
“我爹身體不好,又沒了武功,他需要我,我能保護他!”
師祖看着眼前的少年,這個跟他慘死的小徒弟一樣的名字的少年,看着跟他小徒弟一樣的跳脫,但其實雖十二了,個子卻有他爹十五歲那麽高了,他聰明伶俐,又能說會道,在外不會混的差。
只是有些事……不能讓他做,他得好好的,他是徒兒最後的寄托了。
他又嘆了口氣:“為師不能替你做主,要是讓你出去了,沒法向你爹交代!”
這話題無法繼續,淩夌不再說話,師祖是不可能答應他的,他知道了。
夜涼如水 ,淩夌枕着手臂看着天上的圓盤,小小年紀應無太多愁思,但他眼神卻有了一絲不屬于那個年齡段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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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實在沒有常人的童年,他在很少的時候,有意識有想法的時候,要麽被扔到書堆裏讀書念字,要麽被師父拎去學紮馬步練體術。
他曾想過要是他學會了這些,爹爹和師祖是不是會開心,和他一起多相處一會兒呢。
他是聰明伶俐,但其實他更努力。在他還沒有理解大多數事物時,他已咬牙先背出來。
每一次的進步,開心跳着小雀步跑去報喜,得到的是淩玥疲憊的微笑,摸頭,然後又去山洞裏去了。
師祖對他的進步會驚訝,但是很快又會恢複淡然,交代新的任務。
于是他又投入新的一輪努力。不斷循環,他知道他的做法未必能改變現狀,但他小小的腦裏能做的只剩這些了。
直到有一天,他想着爹爹,進了那個山洞。卻沒想到驚擾了爹爹,爹爹猛的口吐鮮血,整個人白的像個紙人,他吓壞了,他哭着跑去找師祖。
他師父第一次大聲責罵他,他差點害死了爹爹……他那時知道了他爹爹在練一個很危險的武功,他哭着求爹爹不要練了,不然讓他練好了。
他爹爹露出那種很複雜他無法理解的表情,他爹爹輕輕說:“圓圓,爹爹沒有後路走了。對不起。我……不是個盡責的好爹爹……我……”
那時的他不想聽這些,他覺得他自己很聰明,他喊着讓他自己練,他想着要是自己練,那爹爹就不用呆在那個奇怪的山洞了,就能多陪陪他了。
師祖那時呵斥他胡鬧!
爹爹卻笑着摸摸他的頭:“圓圓,這武功你練不了,只能讓爹爹練,爹爹即使練成了,也無法多用,難以立足,圓圓好好跟師祖學武,以後保護爹爹可可好?”
他懵懂的意識到,爹爹和師祖陷入了難以安生的境地,他們的生活充滿了一種壓抑的情緒,他其實是他們的負擔,他們壓根沒有時間和精力陪他,只能用讀書和練武來擺脫他。爹爹對他說的,和以前一樣,只是擺脫他的說法而已,但是他沒法反駁這樣脆弱的爹爹,竟然他處于那種境地,那就好好學武吧。
他努力讀書學武,讓自己變得活潑熱鬧一點,能逗的爹爹笑一個,在難得的相處時間,有歡聲笑語能讓壓抑的氣氛稍微閑散點,就值得了,他能做的就只有這些。
他知道,他爹爹在做很危險的事。他師祖其實已經沒有什麽武術可以教他了,他在這無事可做。
他想去幫他爹,他想着他那瘦弱的爹,想着他身邊多一個能打的也好啊。
他從樹枝上輕躍下,回房留書一封放在他床上,拿起包裹,施展輕功就消失在夜色中。
新春佳節,炮竹聲啪啪不斷。大街上挂滿了一排排的紅燈籠,街上人來人往,映得滿臉喜色。
自從寒玉和莫溪在一起後,寒玉整個人都脫離了陰霾,整個寒家堂這個年因此都比從前熱鬧。
淩玥很開心看着他們成雙成對,臉上洋溢着解脫後的幸福。
說起來,寒玉他們只和龍牙派的張錦有仇而已,他也不好再去打擾他們難得清淨又溫馨的生活。他去提議過,把他“休”了,正式娶莫溪。而且他也要走了。
寒玉拒絕了,他說:“玥兒,溪兒身體不好,寒夫人的好多事是做不了的。況且,我答應過你,你當我寒夫人,我保你周全。怎能失言?現在龍牙派也回味過來,知道他們發生的事有人在後面報複。現在派出大批人馬在外面調查。一點變動被察覺了,你就很危險。玥兒,我們一做了這件事就不能回頭,必須毀掉龍牙派!為了你,也為了寒家堂。”
聽他這麽說,淩玥最後留下來了,而且要過年了,堂裏也好多事要他這個夫人張羅。他來到寒家堂,每年春節都不會回他師父那裏。一個寒家堂的夫人怎麽可能大過年的不在堂內呢。
今年快春節的時候,他就收到師父那邊的飛鴿傳書。臨近過年,淩夌離家出走了?!
他吓得身子都軟了。
寒玉看他臉色發白,忙問他發生什麽事?
淩玥如實告知。寒玉驚訝于他有一個這麽大的兒子?他就問:“令郎是為何事出走?”
淩玥回道:“師父說,圓圓留了一封書信,想要去幫我。都怪我!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我都不知道圓圓對我這麽不放心……”
寒玉适時安慰他:“令郎如此為你着想,可想是很早慧和懂事。你師父可有說什麽?”
“師父叫我不要太擔心,圓圓很聰明,出走肯定是有目的地,可能真讓他找來這。”
“玥兒,你描述令郎的五官面貌,我讓人繪圖作畫,再讓幾個心腹帶着畫,把一路必經過的地方一一問過,或許知道消息。”寒玉說完,叫人帶一個會作畫的手下進來。
淩玥聽到明顯的遲疑了,但他心亂如麻,寒玉說什麽都應了。他的親人就只有這兩個了。要是圓圓出了事……他大半的天就塌了。
圓圓出生時,天下人都知道他未來前程似錦,未來不可估量。卻沒想到會發現那件事,讓他一下子從雲端掉下來,還失去了爹娘。
他給他起的圓圓的小名,因為是他小時圓頭圓臉,最重要的是他希望他幸福美滿。
寒玉叫來了一個會繪人像的手下,淩玥在一旁描述淩夌的五官及面貌。
待繪畫完畢,手下把畫像呈給寒玉,寒玉掃了一眼,遲疑了一下。把畫像拿過來細細看了一下,他不可置信的擡頭看着寒玉。
淩玥看着寒玉的舉動,他眼睛略有不安的看着他。
寒玉根據他和司徒南的舉動,他有猜過,淩玥和司徒南是故人,現在看來不簡單,不是一般的故人。寒玉沒有多問,他知道淩玥現在心緒不寧,不适合問太多。
他吩咐了人拿着畫像,快馬加鞭去尋找。
沒過多久,就過年了。
這些年,師父和他都有意無意的忽略過節。這個大家團圓喜慶的節日,不适合他們過,這不過變相提示他們,他們的親人再也回不來了。未來還會不會有誰缺席也難說。
所以淩夌從來沒體驗過常人的春節,才會在這個阖家團圓的節日,離家出走。
春節很快也過了,一個月過去。關于淩夌沒有任何訊息。
派出去的手下在沿途的地方詢問,卻沒人發現淩夌出現。到了最後一站,師父和淩夌住的那個深山老林出去必經的城鎮才有人見過他。卻只是見過,并不知道那個一意孤行的少年去哪了。
收到了這個消息,淩玥直接哭了。一個十二歲少年第一次入世,不可能一點痕跡都不留。
要麽他要來的根本不是寒家堂,要麽他出了事。
寒玉安慰淩玥,淩夌或許來的根本不是寒家堂。他沒出過那片深山老林,外面不會有人認識他,更不會有仇家盯上他。而且就憑他那張臉,看不出和那個被人盯上的李嘉有半毛錢關系,有見識的更不會為難他。
淩玥也只能這樣想了。本來消瘦的臉更瘦了。
再過了兩個月,一個信得過的經常替他師父送東西老鄉給淩玥傳了封信,內容告訴他師父不見了,而師傅住的木屋被摧毀了,明顯可見的打鬥痕跡。
淩玥顫抖着握住那封信,他的整片天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