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傅紅雪雖是失憶,但到底是有武功根基,加之人聰明悟性極高,像打坐調息這種武者每天必修的基礎功,葉開只說了一遍他就領悟的差不多了。
只是起始的時候總是靜不下心來,但看葉開很快便似已入忘我境界,四周除了柴禾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噼啪”聲之外,再也聽不到一絲別的聲音。
想到葉開剛剛說的:眼觀鼻,鼻觀心,摒棄雜念,氣守丹田……
傅紅雪在心裏默默重複着這句話,盡量不讓自己想雜七雜八的事,又慢慢調整自己的呼吸……如此反複,沒過多久他便感覺自己似乎處身在另一個空間。那裏什麽都沒有,四周一片灰白,而他就端坐在那裏,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到,甚至沒有感覺……
察覺到身邊人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葉開的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雙眼,一雙烏瞳澄澈清明,仿佛剛剛那個似老僧入定的人并不是他。
似是怕打擾到傅紅雪,葉開連起身的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骨節分明的手指已觸到破舊的木門,卻又像想起什麽似的,轉身走到一旁破了個大洞的窗子邊,縱身一躍,人已飄到了屋外。
他又向前行了丈許,微微蹲下/身在眼前的空地上察看了一會兒,接着像是松了口氣般地自言自語道:“想不到這麽破舊的寺廟還會有老鼠……”
葉開站直了身體,看着指尖的一粒花生殼似乎若有所思。
有輕微的破風聲從腦後傳來,葉開并沒轉身,腦後也沒長眼睛,眼看着那東西就要打在他腦殼上了,葉開卻攸地伸出了右手,再細看時,那直奔他腦袋的物件已被他穩穩地夾在修長的指尖,竟是一粒去了殼的花生,還是熟的。
“想不到這老鼠已經成精了,已不愛吃生花生了……”葉開轉過身,說出口的話帶着明顯的戲谑,細聽之下還有那麽一絲絲的激動。
葉開的視線掠過屋頂,那裏果然坐着一個人。他也在看葉開,只是隔的有些遠,葉開無法看清那人臉上的表情。只見那人悠哉地翹着二郎腿,手指熟練地剝開一粒花生,再随手那麽一抛,随意地一仰頭,那花生便穩穩地落進了他的嘴裏。
葉開看了一會兒,見那人沒有離開的打算,也似乎并不想下來,只得無奈地開口道:“你是打算在上面坐一夜麽?”
屋頂上的人并沒有理他,吃花生的動作卻停了下來,似是想了一會兒才道:“怎麽,不行麽?還是……怕我打擾到你和傅紅雪?”
葉開搖了搖頭,并未否決他的話,再開口的時候語氣卻帶着一絲關切,道:“我知道路小佳路公子武藝超群,個性獨特,随便你想待在哪裏都沒人管的着——”
路小佳難得聽到葉開當面恭維他的話,正想順杆往上爬,但是葉開不給他這個機會,只聽他又接着說道:“不過呢,你的傷也未全愈吧,在這種更深露重的夜裏凍上一宿,想來也不好受……”
路小佳當然是不願意在屋頂吹冷風,何況他早就從破陋不堪的瓦縫兒裏看到下面一堆燒的正旺的火。
相比之下他更願意坐在那裏。
之所以會有如此一問也不過是為了試探葉開而已。如今答案他已知道,再待在上面喝西北風,顯然是愚蠢至極。
路小佳當然不是笨蛋。
于是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正要擡腿躍下屋頂,卻不知怎地腳底一滑,身子就像後仰去。
在過去的十來年時間裏,像類似的突發狀況他已不知遇到過多少回,自然知道要如何應變。他在滑倒的第一時間,身體還未全部傾倒之際,右手已經撐住瓦片,微側身體準備借力重新躍起。
他的反應已可以說是非常快了,不出意外的話,腳底打滑這種小插曲誰都不會在意,他也會輕巧化解。
然而他卻忽略了一件事情,一件看起來并不是頂重要的事。
這寺廟真的是太破爛了,不僅門窗已腐壞,就連房梁也枯朽了。人在上面輕輕行走還是可以,但是像路小佳剛剛這樣一不小心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集中在一只手上,經受多年風吹日曬雨水腐蝕的屋頂自是經不住他這突如其來的一擊。
于是屋瓦破了。
路小佳也不可避免地掉了下去。
葉開眼睜睜看着這一幕,卻也無能為力,伸出的手在虛空中抓了一下,又緩緩垂在身側。末了只能啼笑皆非地看着房頂上的大窟窿搖搖頭。
到底是路小佳,雖然在房梁上失策了,索性在屋頂到地面這段距離他又快速調整好自己的身體重心。等到再落地時,已然恢複成以往那個身姿潇灑的路小佳。
随着他一起落下來的還有噼裏啪啦碎了一地的瓦片。還好路小佳掉落的地方離傅紅雪有點兒距離,不然這些瓦片砸在傅紅雪身上也夠他受的。
繞是如此,葉開還是一臉緊張地飛奔至傅紅雪身旁,一把拉起他,接着一旋身将他護在懷裏。這些動作流暢無比簡直一氣呵成,連一旁的路小佳都看的啧啧稱奇。
這麽大動靜,就算是沉睡中的人也會被驚醒,何況傅紅雪只是在調息。葉開把拉他起來的時候,他眼睛就睜開了,只是到現在也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何事。
傅紅雪看看地上的碎瓦,又擡頭看看屋頂上的大窟窿……最後目光定格在路小佳身上。顯然對這個從天而降的不速之客很是好奇,想不到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來竟然毫發無損。傅紅雪馬上在心裏給路小佳下了定義,他應該也是個武功不錯的人。
倒是路小佳一點也沒有不速之客的自覺,自顧自地蹲在火堆邊,還不時拿起一旁的幹柴添火。
看葉開和傅紅雪還摟在一起,路小佳觑了他們一眼,臉色瞬間有些黑,語氣也有些冷冷地,道:“你們是要這樣抱一夜麽?”
他這樣一說,葉開才記起剛剛怕傅紅雪被那些瓦片砸到,将他護在懷裏,到現在兩人還是維持着摟抱的姿勢……
葉開倒是不覺得有什麽,他會這樣也只是出于本能,何況和傅紅雪摟摟抱抱正和他意。傅紅雪本來也覺得沒啥,反正除了白天的親親他不還太适應之外,這些日子和葉開的肢體接觸倒沒讓他覺得有何不妥的地方。
畢竟不管之前和葉開怎樣親密相處,也沒有外人看見,而且葉開雖有時候會逗逗他,但是他也知道葉開是君子坦蕩蕩。對自己的那些親昵行為也都是出于葉開把他當親人,所以并不格外在意。
此時路小佳用冰冷的語氣這樣刻意的一說,多少會讓傅紅雪覺得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真的像是小孩子一樣,時刻都要葉開佑護。
傅紅雪有些腼腆地垂下頭,兩手不自在地絞在一起,蒼白的臉頰上已悄悄地染上一抹紅暈。
路小佳正自奇怪這兩人啥時候這麽親密了,猶記得不久前他受傷離開的時候,這兩人好像還勢同水火。他待要再仔細看看傅紅雪的反應,卻見葉開有意無意地擋在傅紅雪身前,所以他也并未看見傅紅雪羞紅的雙頰。
葉開等到傅紅雪臉上的紅暈退的差不多了,才又牽起傅紅雪的手讓他重新坐在蒲團上。他指着路小佳向傅紅雪簡單地介紹道:“阿雪,這是路小佳。”
傅紅雪對着路小佳點了點頭,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便垂下眼看着面前火勢漸小的火堆發呆。
路小佳總算是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傅紅雪瞅了半晌,才有些呆呆地問葉開道:“他——這是怎麽了?”
葉開看了路小佳一眼,語氣平靜地道:“他失憶了,在一個月前。”
“啊……?”
路小佳覺得很不可思議,繼續呆呆地問葉開:“怎麽會失憶呢?”
他問罷之後突又想到,一個月前當自己把真相說出來時,發生的那許多事,雖然後來他受傷昏了過去,但是醒來之後師父把一切都告訴他了。
知道傅紅雪并不是白天羽的兒子時,他還唏噓不已。他覺得自己的身世已經夠讓人難受的了,想不到傅紅雪比他還要可憐。一心想為父親報仇,誰知到頭來父親不他的父親,連養了他十九年的母親也被告知沒有血緣關系……
難道……傅紅雪的失憶與這件事有關?
路小佳臉上寫滿疑問,正打算好好問問葉開,卻見葉開看着傅紅雪的目光滿是柔情中又帶着些憂慮,随後又朝他意味深長地搖了遙頭。
路小佳即使再好奇,看到葉開的表情也明白這事兒不好再追問下去。他的視線在葉開和傅紅雪身上來回梭巡了一陣,随即想到自己還有一大堆煩惱的事,便忍不住嘆起氣來。
葉開自是聽到了這一聲嘆息。
他對路小佳雖說不上多了解,但他所認識的路小佳也絕不是個喜歡嘆氣的人。
“你這又是怎麽了?”葉開問道。
看他剛剛從屋頂從容落下的靈活身姿來看,他的傷雖未好全,應該也已好了七八層。何況路小佳這個人也絕不會因身體上的疼痛而唉聲嘆氣。何況他明明知道自己有父有母,卻不得已只能像孤兒一樣守着自己的身世十幾年也未說破,那樣的痛都能承受的人,葉開想不通還有什麽能令路小佳苦惱。
聽葉開這樣一問,路小佳剛剛緩和的臉色又冷了下來。随手抄起一旁的幹樹枝在火堆裏撥弄着,經他這一番折騰,将要熄滅的火又燒旺了些,屋裏瞬時亮堂了許多。過了一會兒,不知他是否又想到什麽,本來還冷冰冰的臉一時間又唰地紅了一片。表情看上去有些激動,又似夾雜着幾分氣惱。
饒是一向精明的葉開,此時也猜不透路小佳腦袋裏究竟在想些什麽。只是光看他的表情,也知道困擾路小佳的必定不是什麽小事……
葉開在腦中回想了一下,好像最近也沒發生什麽驚天動地的事,而且路小佳現在還有傷在身,也不可能再去殺人。
難道說……
他又仔細地觀察了一下路小佳那張表情奇特的臉,心中似乎突然就有所感悟。只見葉開話峰一轉,問道:“你師父呢?”
路小佳聞言,身體一僵,撥弄火堆的手也停了下來,半晌才面無表情地說道:“不清楚,他一向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打坐那一段是作者瞎寫的,然後我自己每次那樣一做很快就夢周公去了233333
路小佳也有CP啦~~~~
看原著裏當翠濃發現小路童鞋對女人石更不起來的時候,某馬就趕腳事情沒辣麽簡單……哼(ˉ(∞)ˉ)唧
我真是太機智了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