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以後[葉開X傅紅雪]

第6章

兩人離開木屋已有數日。

雖知這一路定不會很太平，但是葉開也不刻意揀人煙稀少的僻徑行走。如此卻也平平靜靜地和傅紅雪度過五日倒是大出葉開意料之外。

時已入冬，一路行來幾乎看不到一絲綠色生機，放眼望去滿地皆是蕭索之意。然而縱是啃着幹糧喝着冰水，葉開卻也覺得是莫大的享受。

他本就過慣了這樣的日子，何況此時還有自己喜歡的人陪在身邊，頓時覺得幹糧和冰水也都變的有滋有味兒了。

傅紅雪此時正自低頭啃着一塊大餅。啃一口便在嘴裏慢慢咀嚼着，等完全下咽了再啃第二口。他吃的很慢，臉色也很平靜，并沒有任何難以下咽和嫌棄的意思。

葉開知他以前為了報仇吃過很多苦，像這種為了填飽肚子而啃又冷又硬的幹糧肯定也是常有的事。葉開本也不是在意這些小細節的人，但是一想到傅紅雪久經惡病纏身，這又才病發沒多久，身子骨肯定還很虛弱，總是吃這些幹巴巴沒營養的東西也不易利于他調養身體。

他忍不住有些自責起來，自己實在是太粗心了，不管怎樣在離開上一個集鎮時總該打包些肉幹或是羊奶之類的。但願這裏離下一個市集不是太遠。

葉開暗自想了一會兒，瞥眼看到傅紅雪手中已經啃了一半的餅，伸手便奪了過來。傅紅雪被葉開突然的動作驚的一愣，嘴巴也停止了咀嚼，一臉茫然地看着他。

看着這樣的傅紅雪葉開也忍不住要笑了。

只見傅戲雪的嘴角還沾着點面餅的殘渣，嘴巴微微鼓着要嚼不嚼地樣子，略微仰着頭一臉無辜地瞅着葉開。

葉開突然就發覺自己笑不下去了，傅紅雪嘴角一小點芝麻大的殘渣卻是比他蒼白的臉色還要顯眼，讓人忍不住就想要伸出舌頭舔掉。

他這樣想着腦袋也不受控制地朝傅紅雪靠了過去，傾刻間兩人已近在咫尺，幾乎鼻尖挨着鼻尖。彼此的呼吸噴灑在對方臉上，清晰可辨。

一時間誰都沒有作聲。

傅紅雪是完全的不知所措，而葉開此時則是腦袋發熱，一貫的冷靜自持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個旮旯犄角。他的眼睛裏只有傅紅雪蒼白的臉，以及他嘴角那一點讓人心癢想舔掉的殘渣碎屑。

葉開伸出左手撫上近在眼前蒼白到透明的臉頰，觸手所及略帶涼意的臉部皮膚讓頭腦發昏的他瞬間清醒了不少。一擡眼便和傅紅雪清亮的眸子對個正着，那眼裏已沒有往日慣有的冷漠與鋒利，多了一絲不甚清晰的溫情脈脈。

葉開看見傅紅雪黑白分明的眼瞳裏只盛載着自己的倒影，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那麽地專注，好像他的眼裏心裏只有自己一人。

心裏暖烘烘的，似是有什麽東西在胸腔激蕩，從丹田流向四肢百骸，卻又和練武時的感覺不盡相同。葉開覺得自己仿佛身處雲端，飄飄然不知所已。

一時間有許多話想要說出口，卻都争先恐後地擠在喉嚨裏，末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葉開左手拇指反複撫弄着傅紅雪的眉頭，忽略他嘴角的面餅殘渣，最終朝那晶亮的眸子親了下去。

傅紅雪本能地閉上了眼睛，葉開甚至能感覺到隔着薄薄的眼皮下面眼珠不安地轉動的節奏。嘴唇一觸即分，縱是有諸多不舍，葉開也不敢太過留戀。始終還是擔心傅紅雪受到驚吓，也害怕傅紅雪對他的所作所為産生反感。

察覺到眼前的人總算離開了，傅紅雪這才睜開眼睛。眼角餘光瞥到葉開已經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一雙眼睛轉來轉去愣是沒敢朝葉開身上看。

他是失憶了，但是他也知道親親是大人對小孩子才會做的，何況他們還是兩個大男人……

正自胡思亂想間，眼前出現了一個水壺，不得已擡起頭，正是葉開遞過來的。傅紅雪的臉更紅了，他還沒想到要說什麽，只見葉開笑眯眯地望着他道：“阿雪你倒是喝點水啊，面餅這麽幹小心被噎到！”

傅紅雪愣愣地接過水壺，塞子都還沒拔開呢，只見葉開的手又伸了過來，在他嘴角輕輕抹了一下，然後伸出手指給傅紅雪看：“都沾臉上了呢，唉，真像個小孩子……”

葉開邊說着話，在傅紅雪目瞪口呆地注視下把那點餅渣送進了自己的嘴裏。還象征性地嚼了嚼，末了還舔舔唇一臉痞痞地笑道：“嗯，好吃！”

“……”

傅紅雪有些苦惱地看着這樣的葉開，憋了半晌終是忍不住說道：“我不是小孩子……”

葉開：“嗯，我知道！”

傅紅雪：“那下次能別這樣麽，感覺好丢臉……”說完又偷偷轉頭朝右後方看了看，還好趕車的小二去方便了還沒回來 ，不然給他看到這一幕以後還怎麽好意思相處？

葉開聽了傅紅雪的話認真想了一會兒，再擡起頭來的時候表情就有些憂郁。看着傅紅雪那不知是害羞還是生氣到到泛紅的臉頰，語氣沉痛地問道：“我這樣做是因為我喜歡你，想跟你再親近一點，難道阿雪是讨厭我了嗎？”

“我……”傅紅雪聞言慌忙搖頭，覺得自己好像是傷到葉開了，只聽他咽了咽口水才小心翼翼地說道：“不是讨厭你，只是……不太習慣這樣，而且我們兩個都是男人……”

誰知葉開聽他這樣說，馬上展顏一笑，一掃剛剛的憂郁，連眼裏都閃爍着傅紅雪不懂的狡黠：“嘿嘿嘿，你不讨厭我就好~~~~~”

葉開咳嗽了一聲繼續忽悠道：“你不習慣只是因為你接觸的人太少了，親人和朋友之間有時候也會有這樣的舉動，以後我多做幾次你就習慣了！”

傅紅雪仰頭望天一臉懵比：是這樣麽？

殊不知那個一臉正經地胡說八道的人在一旁暗暗笑到內傷。

晚間的時候他們還是沒能趕到下一個城鎮，只能找了一間廢棄的廟宇做臨時落腳點。小二倒是個機靈人，待馬車甫一停好便跑出去撿了不少幹樹枝回來。傅紅雪這一路都是吃了睡，睡醒了坐，坐累了躺，基本啥也沒幹。此時也想上前幫忙，卻被葉開微笑着制止了：“你腿腳不方便，天也快黑了，待會兒回來該看不見路了。”

傅紅雪很想說他能看見，這些事他也能做，他不想當個什麽都要別人照顧的廢人，但還不等他開口，只聽葉開又柔聲道：“乖，等你身體徹底好了，我一定不阻止你做這些，你去馬車上把幹糧和水拿過來好嗎？”

面對着如此溫言軟語又一心為他着想的葉開，傅紅雪縱是有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只得聽話地去取來了馬車上的包袱。

冬日的天黑的真是很快，才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外面就已經漆黑一片。四周也聽不到一絲蟲鳥的聲音，一時間大地萬籁俱靜。傅紅雪慶幸自己聽了葉開的話，不然在這沒有一個星子的夜晚，貿然出去的話可能真的會找不到回來的路。

很快地火也升了起來，為這個寒冷的冬夜增添了些許溫暖。

許是這裏太過偏僻又少有人跡，寺廟荒廢的太久了，連外圍的院牆有好幾處都已坍塌，只有他們生火的那間屋子還勉強能遮風擋雨。但也不難看出那些老舊的門窗早已摧枯拉朽，仿佛一陣大風刮過就能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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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開圍着寺廟轉了一圈又回到那唯一的一間破屋裏，卻發現圍火而坐的只有傅紅雪一人。

“阿秋呢？”葉開随口問道。他記得他剛出去的時候小二還在火邊坐着，此時卻已不見他的蹤影。

“他說他有點累，吃完幹糧就去休息了。”傅紅雪說着用手指了指神龛後面，葉開瞄了一眼，那地方倒是不錯，即隐蔽又能擋風。

許是連小二都看出來他和傅紅雪關系不一般，所以才早早地避了開去，給他們留下私人空間。

“倒是個聰明人……”葉開小聲咕嚨着，語帶笑意。

拿出不知從哪裏翻找出的破舊蒲團遞給傅紅雪，葉開示意他坐上去：“沒想到還能找到這個，地面太涼了，用這個墊一下會好一點兒。”

葉開扶傅紅雪坐好，他自己卻在傅紅雪先前坐過的位置席地而坐。破舊的門窗終究擋不住無所不在的寒風，連篝火都被吹的飄來蕩去，傅紅雪卻覺得沒有之前那麽冷了。

葉開寬厚的身體替他遮擋了大部分略有些刺骨的冷風。

傅紅雪心裏說不上來是個什麽滋味，只知道葉開對他真的很好。他猜想大抵就算是親人估計都比不上葉開細心吧。

而葉開對他一個什麽都不記得的人這樣好又是為了什麽呢？

傅紅雪瞅瞅屁股下的蒲團又看看閉目養神的葉開，終是開口說道：“要不你也坐上來吧，地上很冷……”

他往邊上移了移，指着露出的半邊蒲團對葉開說道。

葉開聞言微笑着睜開雙眼，卻也并未起身。只聽他語帶戲谑地說道：“阿雪這是在心疼我嗎？”

傅紅雪卻是鄒了鄒眉，一本正經地道：“小葉不是說我們是親人麽，既然是親人我本就該關心你麽！”

“親人……”葉開重複着這兩個字，心裏一陣賽過一陣的歡喜，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唔，的确，親人間本就該互相關心。阿雪可不要忘了今天說的話喲，要是有一天你不認我這個“親人”了，我可是會很傷心的。”

傅紅雪點點頭又搖搖頭，顯然不是很懂葉開話裏隐含的意思。

葉開也不多言，臉色卻是正經起來。

“阿雪你坐好吧，我教你打坐，這樣即便是再寒冷的冬天你都不會覺得冷了。”

雖然覺得傅紅雪這樣忘記前塵往事，忘記自己會武功，不再涉足江湖紛争也挺好，但是葉開也明白練武之人怎麽說身體都比普通人要強壯許多。端看失憶之前的傅紅雪就知道了，那時的他即使發病也會很快好起來。并不像現在這樣，将養了個把來月身體還是回複不到沒生病時的狀态。

葉開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要讓傅紅雪武功慢慢恢複過來，至少有了武功護體，他的身體應該不會再這麽虛弱了。

傅紅雪很是意外，他之前聽葉開說過，打坐調息是練武者最基本的入門功。難道葉開是想要教他武功了麽？

心裏有很多疑問想要問葉開，但見葉開又閉上眼睛，貌似很專注的樣子，他也馬上調整好自己的坐姿，學着葉開的樣子盤腿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