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以後[葉開X傅紅雪]

第3章

遠方的太陽正慢慢西斜，最終消失在天邊，幾只鳥兒也低低叫着尋找歸巢。

傅紅雪伸了個懶腰，視線停留在一只落單的鳥兒身上，那鳥兒時不時地在滿地枯葉間翻找着食物，偶爾也會擡起小小的頭顱靜靜聆聽着什麽，接着又低頭繼續翻找，如此反複不知疲倦。

傅紅雪又觀察了片刻，終于還是忍不住擡起雙腿，一跛一跛地朝小鳥慢慢走過去。

鳥兒聽到動靜，轉動着小腦袋唧唧叫了幾聲，卻沒有要飛走的意思，似乎對即将走到他近處的人類并不害怕。

傅紅雪在離鳥兒約兩米的地方停住了腳步，他怕自己再往前的話鳥兒肯定會因受到驚吓而飛走。

于是他和小鳥就這麽對視着。

人不動，鳥不動。

如此僵持了片刻，一直承受全身重量的右腿便有些不舒服，他索性坐了下來，厚厚的落葉幹燥又松軟，倒不覺得硌的慌，他又順勢躺了下去，伸出手臂枕在腦後。鳥兒因他伸展雙臂的動作終是受到小小地驚吓，撲棱着翅膀飛到了不遠處的枯枝上。

一瞬間四周又變得寂靜無聲。

傅紅雪眯着雙眼仰望着暮色四沉的天空，腦袋裏卻是空空的。他完全想不起自己是誰，來自哪裏，又是為了什麽而導致自己的記憶變成一片空白……

那種感覺并不是太難受，卻讓人有種毫無着落的無力感。就像那只鳥，孤孤單單沒有同伴，不過鳥兒終究會回到它的巢穴，而他的家又在哪裏呢？

傅紅雪又想到了葉開。

從他醒來到現在已過了十來天，這期間葉開一直都陪着他，給他煎藥做飯陪他聊天解悶。對他的照顧可謂是無微不至。

葉開說他心脈也受到一些損傷，便每隔兩天給他運一次功。

這點小傷對以前的傅紅雪來說并不算什麽大問題，他大可以自己運功遼傷，但是自從再次醒來後，傅紅雪不僅忘了以前的事，連帶自己擁有一身上乘的武功也給忘了。

就像一個從未練過任何武功的普通人，連如何打坐調息都不知道，何談給自己運功遼傷？

葉開替傅紅雪惋惜之餘，也有些暗自欣喜，又有了一個可以親近傅紅雪的機會，這對他來說該是多麽的難得啊！

所以他并不打算告訴傅紅雪他本身會武功的實事。

雖然傅紅雪忘了武學一事，但對于自身的感覺還是清楚的。

每次葉開幫他運功，他都會明顯地感覺到一股股暖流源源不斷地從後背流向全身，所到之處俱感舒暢，連有些阻滞的心口也變得不那麽悶痛壓抑，幾次運功下來，身體基本是全好了。

讓傅紅雪都不得不感嘆武學之神奇。

他一度還央求讓葉開教他武功來着，都被葉開以他身體未完全康複給拒絕，這倒是讓他頗為郁悶。

傅紅雪覺得葉開是不願意教他，但他也看得出葉開是真的關心他，所以他也不好再強求，畢竟學武對現在的他來說好像也沒多大意義。他只希望自己能早點恢複記憶，搞清楚自己前面十幾年到底經歷過什麽，那才是比較重要的。

又忽思亂想了一會兒，傅紅雪終是忍不住輕嘆：葉開啊葉開，你怎麽還不回來！

他擡起一只手摸了摸肚皮，真的好餓啊！

以往這個時候都是葉開煮好飯端到他面前，他直接吃就好。

雖說不至于連飯都盛不了，不過葉開始終把他當病人看待，他一開始還不太習慣，幾天下來倒是也适應了。就連今天中午都是葉開做好飯，他們一起吃過了葉開才出去的，只是這都過了幾個時辰，天都黑了，葉開也該回來了。

傅紅雪有些糾結。

他在想要不要自己回茅屋做飯，萬一葉開今晚不回來呢，那他是不是就要餓肚子了？但關健問題是他不會做飯，而且他都不知道還有沒有米和菜！

陪他養傷的這段日子，葉開只出去過兩次，而且每次都是很快便回來了。

雖然這裏偏僻，一般人不會輕易找到這兒來，但他到底不放心讓現在的傅紅雪一個人留在這裏，所以每次買完需要的東西便趕緊回來。

像今天一出去大半日，倒是有些出乎傅紅雪意料之外。

是有什麽事絆住了葉開，還是……他已經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想到也許葉開以後都不會回來這裏了，傅紅雪就有些沮傷和莫名的失落。胸口也忽然變得悶悶的，那是和之前受傷時心口悶痛不一樣的感覺，他說不上來，只隐隐覺得有些害怕又有些無助，還夾雜着一絲委屈。

傅紅雪并不懂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只是僅僅這樣一想，那些感覺就莫名其妙不受控制地跑了出來。

唉！如果我有記憶就好了。

傅紅雪想，那樣我就不會再像無頭蒼蠅一樣此時此刻只能窩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至少他可以出去找葉開。

但是這一望無跡的樹林，空曠之餘他甚至都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

也許……他只是害怕，不想出去只是借口。

他害怕一旦自己離開了這個住了十幾天的地方，那麽茫茫人世間就真的只剩他孤伶伶一個人了。

離開葉開，身無分文的他又能去到哪裏呢？

傅紅雪并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只知道這裏既清幽又隐蔽，方圓幾裏除了他們住的茅屋再也沒有別的房舍，更不要說人煙了。

這段時間葉開也差不多是終日陪在他身邊，只偶爾出去采買一些油鹽醬醋魚肉菜米。

從醒來見到葉開直至不久的之前他都沒想過葉開會離他而去。

葉開就那樣出現在他的視野裏，自然而然地照顧着失憶後身體虛弱的他，一切都是那麽的順理成章，讓他忘了思考要是離開了葉開自己一個人該怎麽生存。

好吧！這個思考人生的機會馬上就來了。擺在眼前的現實就是怎麽解決吃飯問題！

傅紅雪苦笑一聲，為今之計除了自己動手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就算沒有葉開他也要活下去不是嗎？

還好他之前顧忌着腿腳不方便沒敢走太遠，不然此時跛着腳走路又加上饑餓豈不是更糟心？

等傅紅雪終于挪到木屋天也隐隐黑了下來。

他摸索着點亮油燈，小小的木屋裏登時明亮了起來。有風從門口吹過，豆大的燈火便一跳一跳不安分地搖曳着，傅紅雪急忙伸手去擋，一不小心便被亂蹿的火舌燎到手指，修長白皙的手微微瑟縮了一下，瞬間就紅了起來。

等風走了，燈火也不再晃動，傅紅雪才緩緩放下了手掌。一時間撫着被火苗燙到的手指，再無心做飯，只愣愣地看着投在牆上的孤影發呆。

心裏沒來由地一陣凄恍。

多麽的熟悉的感覺，好像一直以來都如影随形。

傅紅雪微鄒着眉頭，潛意識裏他覺得自己應該要對這種感覺麻木的，應該要抗拒或者無視的。然而此刻他卻很難受，心裏堵的厲害，連帶眼睛和鼻子都酸澀起來。孤單無助茫然絕望等情緒充斥在傅紅雪心間，在此時在這個小屋裏被無限放大。

頭隐隐有些作痛，有什麽東西在腦海裏一閃而過，他卻來不及抓住，只能任由那些不好的情緒将他淹沒。

伴随着頭痛而來的又是一陣讓人窒息的痙攣抽搐，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再也無法保持站立。

難道這一次真的是他的極限了麽？

傅紅雪強撐着一口氣，倚着牆角慢慢坐倒在地，先前那種凄涼絕望的感覺再一次湧了上來，身體卻好像真的麻木了一般，再感覺不到一絲痛楚。

他不禁想到，這個世界好像也并沒有什麽值得他留戀的，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如今就這樣獨自離去也是極好，只是可惜了葉開為了救他而浪費了半個月的時間與功力。

想到葉開真誠溫暖的笑容，傅紅雪不禁掀了掀唇角，欠你的也只有來世再還了。

若我，還有來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