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前情提要:甫陽有一所引以為傲的軍事基地,催生了幾所高中自賣自誇的特色活動:軍訓。
這主要是因為,一個學校開始造勢鼓吹他們的軍訓辦的多麽如火如荼、意義非凡,其他學校勢必迎面而上,跟風宣傳起自家的“特色”,盡管這些學校的軍訓其實在同一個地方,內容也相同。
“同同同”的背景之下,重任落到了參加軍訓的學生身上,而怎麽展示出學生們的精氣神,幾大高校可謂花樣百出,争奇鬥豔。
其中必不可少的,當屬無人機錄制軍訓全程。
拍視頻的老師就在場邊,且,甫陽一中用的這一架,手機上就能放。
那無人機在他們從學校裏上車就開始拍,除了進宿舍時改用了小型相機,這幾天就沒離開過學生們的視線。
所以它的聲音,也早就聽習慣了,慣到它分明就在天上,大腦已不再處理視覺聽覺傳來的有關它的信息。
簡稱:忘了。
蔔學整個人都綠了。
比起誣陷被揭穿,他流鼻血的前因後果被完完整整錄了下來等于往他臉上砸了個□□。
完後他還不能哭。
什麽人間煉獄?
視頻先被拍攝老師看了一遍,拍攝老師樂了。
然後小虎牙看了一遍,小虎牙傻了。
随後聞迅趕來的八班班主任、孫冬靈、小虎牙班長也看了一遍,他們沒了。
姚嶼被攆到荒無人煙的另一座操場,陪伴他的是熟悉的一千二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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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還有易羿。
罰因:企圖诓騙教官。
蔔學的罪行在視頻證據下沒啥可辯,小·怕麻煩·虎牙見班長來了,毫不客氣的把他轉手送人,班長帶着七八兩個班的班主任及定罪的犯人去了更遠的休息室,囑咐易羿跟姚嶼跑完一千兩百米再來領判。
這麽一比他們比蔔學還多虧了一個一千二百米。
什麽人間慘事?
生活不易,小姚嘆氣。
一千二百米沒有規定時間,姚嶼跟易羿以一種極其龜速的步伐跑着,然而再慢也敵不過夏日陽光火辣辣的毒視,汗順着臉頰滑下,流過脖領,鑽進衣領。
易羿的衣服沒濕,但喉結被水包了一圈,看起來濕漉漉的。
姚嶼也不知道怎麽看着看着就往那兒看去了,以至于他挑起脖子仰了一下,好像這樣就能自己看見自己喉結似的。
易羿偏過頭來,演了一把真實版跑步不看路,姚嶼見狀忍不住也偏過去:“你不怕撞樹?”
“除非你撞。”易羿說。
這話說的不錯,罰跑過去半程,他始終以半個身位的距離跟在姚嶼的外圈,不快也不慢,就那麽靜靜地陪着跑。
多麽感人肺腑的一幕,姚嶼快忘了就是他最後一刻指着天上說:“有監控。”
一爆爆了兩個人。
姚姓同學悶頭轉回去不說話,腳下猛然發力,甩了易羿十來米。
兩邊的景象驟然開闊起來,那些被遮掩掉的生長在跑道縫隙中的野草,一簇簇落進了他眼中。
……這操場是夠荒。
而且怎麽空氣也不好???
姚嶼慢下步子,擺着缺氧的表情晃悠回了易羿邊上,映入眼簾的仍是那凸起的小疙瘩。
空氣清新了。
姚嶼覺得他魔怔了。
這一回是易羿先開了口,還好是他開的口,否則以姚姓同學自己跟自己賭氣的記錄來看,有可能今天他們都說不上話了。
“你累了?”易弈問。
我心累,姚嶼琢磨着,但他嘴裏從來不吐象牙。
“我能不累嗎?”
易弈無言了一會兒,低聲說:“回去再幫你扛一箱水。”
姚嶼:“……”
是水的問題嗎?
他這原本還不算太差的心情一下就差了,拉着臉說:“不用,還得付錢,我沒帶現金。”
賭氣般的語氣讓易弈一怔,随即以一種探究的目光看向姚嶼,沉思片刻後笑了起來:“謝謝。”
這是姚嶼第一次見他笑。
易羿笑時沒什麽誇張的面部表情,嘴角一揚,眼角一彎就代表他笑了,跟普通人的“心情不錯”大約是同一副模樣。
姚嶼毫不吝啬他的“誇獎”:“我這是有生之年?”
“……”
“你怎麽收起來了?”
“擺錯了。”
“……”
擺錯了笑的易羿換掉轉瞬即逝的表情,伸手在姚嶼背上拍了拍:“你想收什麽謝禮?”
“能把時間倒回我跟小虎牙說話之前嗎?”
易羿再次擺錯表情:“等我回去修一下量子力學。”
姚嶼那一汪不知名的心思像還沒凍實的薄冰,輕輕敲一下就碎了,再敲一下直接沉了湖底,眨眼幾秒的時間,不爽煙消雲散。
“你?”姚嶼不屑道,“你能懂量子力學?”
“有什麽不能的,我學校隔壁物理系就有帶這個課題的老師。”
姚嶼:“……”
真的假的?
他把易羿的話信了一半,臉上登時露出一抹怔愣,易羿扛不住他這種表情,頭轉回去說:“你怎麽什麽都信?”
“靠,”姚嶼炸了,“我以為真的呢!你們學校好歹也是諾貝爾數排名前三的大學!”
“這不是個網絡梗麽?跟學校有什麽關系。”
“我家剛通網!”姚嶼沒好氣地說。
一千兩百米跑到頭,姚嶼蹲下身子緩了口氣,臉上纏着抹紅,好長時間沒消下去。
易羿站在他背後,突然開口說:“我只是因為熟悉的教授在那工作才選的劍橋,跟它怎麽樣沒什麽關系。”
姚嶼雙手撐在膝蓋上,目光落在跑道不遠處一只迷路的螞蟻身上:“那不是很好?随便你選。”
不像他,行使過的最大選擇權,大概就是來甫陽一中。
姚嶼怕他順着自己的話往下問,于是先一步接上:“你為什麽忽然回國?”
易羿頓了下:“我教授外派進修一年,做不了我的導師,本來想讓我換一個人跟,但我拒絕了。”
“那你也有很多事能做,為什麽偏要來做交換生?其實高中裏很多課程你沒必要重學的。”姚嶼說。
易羿聽完他的話,往前走了兩步,低頭看着他說:“是因為……”
他正色的表情讓姚嶼還以為他要說什麽驚天大秘密了,誰知下半句極其不正經:“因為我沒事做。”
姚嶼:“……”
我可去你的吧。
他們兩個到達休息室時小虎牙的班長先走了,留了八班班主任、孫冬靈跟蔔學三個,蔔學的鼻子已經經過了處理,不過可能血早流光了,臉色一片刷白。
姚嶼記住這張臉剛滿二十四小時,并不懂這副衰樣出現在這張臉上有多難得,否則肯定會拍下來發進群聊,圓一圓廣大七班同學的夢想。
他沒給蔔學正臉,徑直看向凳子上一言不發的八班班主任。
八班班主任被看的心裏發毛,不是滋味。
她的教齡擺在前,算孫冬靈半個前輩,萬萬沒有想到還會有被反騎上來讨論教育學生問題的一天。
想當初她得知甫曜第一被分到班上時還樂了好一陣,誰成想這個第一不光是成績第一,惹事也是第一。
眼下成績第一還不見得保得住。
“蔔學,剛你怎麽答應的?現在人到了。”八班班主任忍着氣說。
蔔學也置着氣,但老師的話他不敢不聽,便擡頭正式跟姚嶼和易羿對了個面。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氣一跳。
姚嶼臉上全是看戲的表情,而另一個更過分了,在看“看戲的”看戲。
蔔學牙關緊咬,試了半天都吐不出一個字。
姚嶼也不着急。
進這間屋子起,姚嶼就知道事情沒鬧大,因為伍萬群不在。
姚嶼跟易羿作為被教導處主任伍萬群親自圍剿過的精兵悍将,對這種兩個班主任的場有多水了如指掌。
多半是孫冬靈賣了八班班主任一個面子,畢竟這事沒造成什麽實際上的影響,可大可小。
但是不要緊。
十六七歲的少年在乎面子,尤其在老師和假想敵面前,面子大于天,想戳破一個試試,肯定跟你拼命。
蔔學雖然沒被伍萬群抓走,臉面早被戳的千瘡百孔,現在就差最後一根稻草,他們就是那根關鍵的稻草。
人就争一口氣。
八班班主任叫不動人,上火地用手撥弄了下蔔學的胳膊:“快說啊!”
她知道蔔學心裏在想什麽,但正是因為知道,才更生氣。
為了他一口氣,一屋子人被圈在這裏,連帶着自己的臉也丢盡了,偏偏蔔學才剛進班一個星期,各種意義上都算不了她教出來的學生。
單倒要她買。
她臉色也沒好看到哪去。
姚嶼在底下暗自翹着尾巴,耐心地等了好一會兒才見蔔學張了張嘴,憋出一個“我”字。
話是沖着易羿說的。
姚嶼愣了下。
他之前一直把蔔學當成他跟易羿共同的“敵人”,沒給他做的事分門別類,現在見他的站姿和說話的方向才想起來,他們之所以站在這,是因為蔔學誣陷易羿,根本跟他昨天受傷的事沒半毛錢關系。
蔔學要道歉,也不是對他,而是對易羿!
那股雄赳赳氣昂昂的氣立馬漏了。
然而他還沒品出自作多情是個什麽滋味,身邊那個一進門又化作冰柱子的冰雕本冰突然開口說:“昨天罵過你,我的就免了,你真正欠誰一個道歉,你自己心裏有數。”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端午節快樂啊,在線發紅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