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因為顧澤慕和顧清寧生在國喪期內,洗三滿月和百天都不能大辦,只是請了親近的親戚朋友來府中。如今出了國孝,加上又是周歲宴這樣的大事,闵夫人早早就大手一揮,大辦!
即便是有了威國公等人即将出征的事情,周歲宴也并未因此受到影響。
待到出了國孝,官府發了除服令之後,各家各戶才将門前的燈籠換成新的,把白幡也收起來。威國公府的下人早早就将府中打掃一新,在門廊下挂上了弓箭和桃枝。
大周很重視周歲宴,禮儀更是繁多。比如說,家中若有男孩就挂上弓箭,若有女孩就挂上桃枝,以此作為孩子的替身來阻擋災禍,待到周歲宴結束之後,弓箭和桃枝都要燒掉,代表災禍離身,從此平平安安。
威國公和闵夫人坐在中堂,而世子顧永暄帶着兩個弟弟在前面招呼賓客,朱氏和柳氏更是忙得團團轉。
陶氏和奶娘抱着兩個孩子走了出來。
兩兄妹被打扮一新,承襲自父母的好容貌讓他們倆得到了一衆夫人小姐的喜愛,哪怕是顧澤慕緊緊地皺着眉頭堅決不許別人抱,也沒有影響一群人在旁邊叫着可愛。
陶氏笑容滿面地抱着女兒,顧清寧小小地打了個呵欠,小腦袋搭在陶氏的肩膀上,聞着熟悉的香味有些昏昏欲睡。比起一直冷着臉的哥哥,看起來乖巧多了的她自然沒法逃脫夫人們的魔爪,為了抗争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好不容易被陶氏解救出來,自然累了。
陶氏摸了摸她的臉蛋,發現體溫是正常的,便任由她去睡了。
到了吉時,顧永翰才和陶氏一人抱着一個孩子,端端正正地走到中堂,開始周歲禮。
周歲禮主要就是家中長輩對孩子的祝福和期盼。
顧永翰和陶氏先抱着孩子見過父母,威國公伸手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頂,沉聲道:“我顧家的兒女,這一輩子只需要記住兩件事,第一是忠君愛國,第二是抱誠守真。我顧家蒙受皇恩,位列國公,有多大的榮耀就有多大的責任,但身為長輩,我只希望你們健康平安就好了。”
顧宗平的話讓顧澤慕和顧清寧的心中都受到了觸動。
接着是闵夫人和孩子的伯父伯母的祝福,婢女端着的放禮物的托盤都快放滿了。
等到周歲禮結束,就是今天的重頭戲——抓周了。
對于大周人來說,抓周時孩子抓到了什麽就會預示他以後人生的道路,故而都十分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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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國公府為了這一次抓周,所有東西都是特意定做的,十分精美,還特意請了整個京城最好的禮官,替孩子唱誦。因是龍鳳胎,所以按照習俗是同時抓周的,顧永翰夫妻連忙将孩子抱到了桌上。
在兩人的周圍四散着木頭雕刻的小刀劍、筆墨、算盤、吃食、頭花等物,皆是精致小巧,而四周的賓客也都屏住了呼吸,等着兩個孩子究竟會抓到什麽。
顧澤慕一如既往不動如山,而顧清寧看着眼前的情形,倒想起了上輩子聽母親說起自己抓周時的趣事。
她當時是奉家那一輩的第一個孩子,周歲宴辦的極為盛大,在抓周時,父親還專門将他那枚随身印章也放在了桌子上。據母親說,她當時看都不看那些胭脂水粉宮紗絹花一眼,徑直就朝着印章抓過去,結果父親喜不自勝,當即就将她從桌上抱了起來。
後來,那枚印章伴随着她長大,又伴随着她入了宮,見證着她從太子妃變成了皇後又變成了太後,也見證着奉家從興旺一步步走向衰亡。
顧清寧回過神,這才發現陶氏正在叫着自己和顧澤慕的名字,鼓勵他們去抓東西。
顧清寧心有所感,環視四周,就看到在桌子的一角放着一枚青黃色的印章,她想也不想便朝着那枚印章爬去,誰知就在她要拿起印章的時候,另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也從旁邊和她一起抓住了這枚印章。
顧清寧疑惑地看過去,正好看見顧澤慕那雙黑黢黢的眼睛,她往回抽了抽手,沒想到顧澤慕卻一點也沒有放手的意思。
兩人一時之間僵持住了,顧清寧對着顧澤慕眨巴了一下眼睛,誰知他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依然牢牢地抓住那枚印章,絲毫不讓。
顧澤慕一向不太和妹妹計較的,換了平常,她要什麽給她便是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他對這枚印章似乎勢在必得。
而顧清寧也不打算輕易放棄,便幹脆兩只手一起上,同他争搶起來。她身體向後一仰,想要借着這股力道将印章搶過來,誰知顧澤慕牢牢地把着印章,直接就朝她倒了過來,兩小只像兩顆落到了鍋裏的團子,滴溜溜滾做了一團。
圍觀的賓客們卻都傻了,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抓周禮。顧永翰一把捂住了額頭,陶氏又不敢打擾抓周,又怕兩人摔下去,只得在一旁急得手足無措。
倒是那禮官及時反應過來:“恭喜三爺三奶奶,兩個孩子都抓了印章,我們三少爺日後加官進爵,必然得天恩護佑,而我們四小姐抓到了印章,說明日後定然旺夫助子興家立業,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有了禮官的這句話,頓時就化解了尴尬,衆人連連附和,跟着贊嘆孩子。
只是兩個孩子卻依然如烏眼雞一般瞪着對方,互相争搶着那枚印章。
最後反倒是威國公突然笑起來,走過去一把握住顧澤慕的手:“慕哥兒,你是哥哥,要讓着妹妹才是。”
顧澤慕身子一頓,顧清寧立刻瞅準機會将印章搶走了,威國公随手拿出另一個印章放到了顧澤慕手中,笑容溫和地看着他:“如今你跟妹妹一人一個了。”
顧澤慕握着印章,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但好歹兩人是沒有再争搶了,見此情形,顧永翰夫妻連忙将孩子抱走。
乳母将兩人手中的印章拿過來放在荷包裏裝好,這是大周的習俗,抓周的東西會一直保存起來,一直跟着孩子長大,直到他死去,這東西也會跟着陪葬。
在場的賓客啧啧稱奇,還從未見過如此別致的抓周禮,一時間傳言紛紛。
陶氏與奶娘将兩個孩子帶回房間,給他們換了衣服,然後一人點了一下鼻頭:“真是兩個小淘氣,平日裏那般乖巧,怎麽在這麽關鍵的抓周禮上鬧起來了呢?”
顧澤慕不吭聲,而顧清寧雖然最後搶到了印章,但其實回過神來之後卻恨不得自己能夠再投胎一次。上輩子加這輩子,這還是她第一次大庭廣衆之下和人打架,從前的她,即便私底下帶着奉展淘氣的不行,但是在人前向來都是端莊大氣的,如今,這形象算是徹底毀了。
其實顧澤慕也在懊惱,他知道抓周的意義,所以從一開始就準備抓那塊印章,哪裏知道竟然和顧清寧給撞上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搭錯了哪根筋,就這麽和顧清寧争搶起來,兩人在大庭廣衆之下滾成了一團,實在是不成體統。
陶氏給兩個孩子理了理衣服,見他們仍舊是背對背坐着不理對方,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恰在此時,綠柳走了進來,說是朱氏有事找她,陶氏只能讓李嬷嬷和奶娘看着孩子,自己則匆匆出了門。
陶氏剛走,李嬷嬷見兩個孩子只是各自坐在榻的一邊,誰也不理誰的模樣,想着也折騰了一個上午,兩人應該餓了,便囑咐奶娘看着他們,自己則去廚房拿輔食過來。
奶娘一口應下,李嬷嬷走後,兩人坐在床旁邊的小杌子上,一邊低聲聊天做女紅一邊時不時擡頭看一眼孩子。
到了這會,顧澤慕也冷靜下來了,他怎麽說靈魂也是個大人了,不像是顧清寧,她本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還是自己的妹妹,自己本就該讓讓她的,這件事是自己做的不妥當。
這般想着,顧澤慕便扶着榻上的桌子慢慢地站起來,然後走到了顧清寧旁邊,拉了拉她的袖子。可是當顧清寧看過來,他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
顧清寧還在自暴自棄,就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扯,她回過頭,就看到顧澤慕抿着唇,一雙眼睛看着她,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
兩人這般大眼瞪小眼看了一會,顧清寧頓時覺得沒有意思,撇了撇嘴就要爬開,誰知顧澤慕也正在此時往前走了一步。
顧澤慕原本走路就不穩當,被顧清寧的腳一絆,當即就朝她栽了下來。
只聽見“砰”的一聲,顧清寧一腦袋磕到了榻上,雖說上頭鋪了厚厚的褥子,也依然讓顧清寧撞了個頭暈眼花。而顧澤慕倒下來的時候位置不太好,腦門直接撞到了顧清寧剛長出來的兩顆門牙上。
奶娘聽見聲響,擡頭看過來,差點吓得魂飛魄散,連忙過來将兩人抱在懷裏,端着輔食進門的李嬷嬷也差點把手上的食盒給扔了,一時之間,整個院子雞飛狗跳。
在這一片慌亂之中,顧清寧與顧澤慕隔着重重人影對視了一眼,有志一同地認定。
他們倆一定是八字犯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