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歸家
雙喜胡思亂想了一夜，也不知何時睡過去的，雞叫三遍後，她才幽幽轉醒，睜開眼，四目相對，黑虎正看着她，眼皮子雖腫着，眼裏卻含着溫溫和和的笑。
雙喜趕緊坐直身子，急聲問道：“黑虎哥，可好些了？身上還疼嗎？”
黑虎搖搖頭，輕聲道：“不疼，一點都不疼了。”
說着話，眼睛也沒離開她，突然又傻愣愣問一句“你守了我一夜？”
雙喜長出一口氣，點點頭，心裏的愧疚點點湧上來，她垂着眉眼，輕聲道歉：“對不起，黑虎哥，那惡人也不知發什麽瘋，昨晚上那樣打你，今日我扶你回去，咱以後還是少來南大街，咱惹不起他，躲着總是好的！”
黑虎點點頭，應了。
雙喜突然盯着他眼睛道：“黑虎哥，等你好了，你就上我家提親吧...”
說了這樣直白的話，她臉上冒起淡淡的紅暈，稍稍蓋住些一夜未睡好的憔悴，好看又可憐。
黑虎咧着嘴角，扯個笑，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卻不知怎的又扯到了傷口，痛的又抽了口氣。
日頭漸漸起來了，再在大夫家住下去，也不是法子，雙喜去外頭大街上叫驢車，才出了藥鋪大門，就被兩個小厮攔住去路。
雙喜如驚弓之鳥，吓得又往後倒退了兩步，那兩人看她這模樣，知道她被驚吓住了，連連躬身道歉，說話客氣，遞給她一個錦袋，說是裏頭裝着上好的藥膏，是他家公子特意吩咐為黑虎送來的，又往一旁黑頂馬車上指指，說是要送雙喜與黑虎回家去。
雙喜冷笑，這趙一鳴就這般賤德行？抽人一頓鞭子，就送人一口甜棗吃，他當她鄭雙喜是什麽人？蒙着眼睛磨磨的驢子？
雙喜冷臉沒理睬，叫了驢車，小厮眼看指派的差事沒法完成，交代不過去，就要使武力把那趕驢車的腳夫趕走，雙喜冷下臉，威脅道：“你們要敢今日再對我不客氣，明日我就去趙一鳴跟前告狀去，讓你兩個狗腿子吃不了兜着走！”
兩個小厮早再出門前就得了德福的叮囑，知道雙喜是他家主子看中的，自是不敢得罪，只好退而求其次，把藥膏往她跟前送，央求她帶走。
雙喜接過藥膏，狠狠甩在地上，忍住想踏腳的沖動，再冷聲道：“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我們泥腿子受不住他的大恩，以後別再來纏着不放便是燒高香了！”
說完便撇下那二人，與腳夫一起，攙扶黑虎出屋，上車往北街而去。
兩個小厮瞧着驢車走遠，面面相觑，自是不死心，緊緊跟上去了，擔心被雙喜發現，只敢遠遠的跟着，遠遠的瞅一眼就好。
黑虎家再北街街尾，北街也是黃花鎮裏窮人的居所。
進了巷，穿過一戶戶低矮瓦屋，早起為生活奔波忙碌的漢子婦人也皆是一副衣裳褴褛，面黃肌瘦之相。
這一幅幅菜色面孔，單薄身材如此之熟悉，雙喜竟然生了幾分錯覺，好似回到西街裏。
雙喜與黑虎慢慢的一步步走，終于到了巷中家門口，她老娘來開的院門。
瞧見黑虎皮青臉腫，還需雙喜攙扶回來，這面色憔悴，滿臉蠟黃的老婦人吓得喘不上氣，話未出口就一聲接着一聲的咳嗽，似要把肺咳出來。
黑虎家窮，只有三間屋子，廚屋還是與堂屋共用的，屋裏雖收拾的幹淨，但抵不住雜物太多，不管是院裏，還是房裏，皆是擠擠塞塞的，除了下腳之處，再沒一絲多餘的地方。
除此外，倒是院子裏挂着的弓箭，臘肉毛皮，與別處不一樣，昭顯着主人非凡的手藝，盡管如此，這屋裏卻沒有半點上得臺面的東西，木桌都裂口了，曬在院中的衣裳也滿是補丁。
院外屋裏都充塞着一股濃郁的中藥味兒，顯而可見，打獵賣肉換的銀錢都裝進藥罐子裏了....
雙喜扶着黑虎躺下，掩好房門出來，一擡頭，就瞅到黑虎娘在打量她，那眼珠子昏黃，盡管沒說話，雙喜卻知道這眼光并不友善，把她當蛇蠍一樣嫌棄着。
雙喜壓下心裏的難過，輕聲喊了一句：“大娘.....”
黑虎娘回了神，顫巍巍扶着堂屋門口的竹凳坐下了，冷聲道：“我兒一身傷，是被你害得？”
進門時，黑虎扯了個慌，騙她娘說進山打獵摔了，被雙喜救來的，可沒曾想，原來她娘不是這麽容易被糊弄的。
雙喜沉默着，咬着唇角，過了片刻，終是點點頭，應了。
黑虎娘臉色突然泛紅，正不知要說什麽，突然一陣一陣跟着咳嗽起來，止都止不住。
雙喜哪敢還杵着，趕緊過來給她拍背順氣。
一陣手忙腳亂，老婦人緩過勁，卻立刻嫌棄般打落雙喜的手，拉長臉不客氣道：“你走吧，我兒遭了這般打，就當是還你的人情債了，你這樣的人家，我們要不起，以後也不要再來纏着我兒了！”
說完，轉過臉去，再不看雙喜。
心裏委屈，雙喜卻也只能把這委屈往肚子裏咽下，如果與黑虎沒有半點瓜葛，她倒是不在意她娘如何看她，可往後她要進他家門，如果婆婆這般待她，她不好過，黑虎也會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她輕嘆口氣，再黑虎娘跟前蹲下身，輕聲又道：“大娘，您對我有誤解，我與黑虎哥情投意合，我是真心要與他過日子的，我也不圖別的，我....”
“呵....娼婦家的女子，還指望好生生的過日子？”雙喜話未說完就被黑虎娘一口打斷，“你這樣的人家，我們李家可不敢高攀，沒得成全了你，日後我死了，也沒臉下去見列祖列宗！”
這番話如尖刀子，紮在雙喜心口上，她臉色驀的變得慘白，還不待她再說話，
老婦人又開口趕人：“快走快走，沒得污了我們清白人的地方，以後也不要再踏進我家大門！”
這番折辱，叫她如何也忍不下去了，雙喜默默站起身，就要離開，正在這時，那西廂的房門突然打開，黑虎倚在門內，喘着氣，向雙喜看來。
黑虎眼神愧疚，似乎是再替他老娘與她賠罪，雙喜看一眼，鼻子一酸，眼睛就紅了。
她勉強自己露出個笑臉，沖着黑虎道：“你先睡，回頭我再來看你....”
黑虎娘看黑虎帶着傷起來，心疼萬分，趕緊過來攙扶，又責怪道：“虎子啊，咋的起來了，快睡去，睡去！”
黑虎搖搖頭，回道：“娘，沒事兒，我送送雙喜....”
“她全手全腳的，沒傷沒痛，還要你去送？”老婦人冷下臉來，轉頭再要來說道雙喜，雙喜自知她要再待下去，惹得母子二人再吵起來，又是她的不是，遂趕緊沖着黑虎搖搖頭，勉強笑了笑，這才急急的出了堂屋，往院外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