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質問
“水性楊花！小爺才趕跑賈大財，這才幾天工夫，你就與這莽漢糾纏一起，鄭雙喜，你厲害，小爺佩服！”
趙一鳴出言刻薄，字字誅心，雙喜心頭惶恐漸漸被憤怒取代，被他一點點點燃，燃燒，蒸騰....
這一巴掌，打這畜生不如的東西，值！
“呵呵...是嗎？”雙喜咬牙，慘白臉色終是舒緩幾分，兩腮恢複幾分紅暈，她冷笑道：“趙公子難道沒打探清楚，我娘從良之前可是大名鼎鼎的娼婦，我這娼婦之女，當然也只會做這勾搭人的事兒！怎麽....趙公子，礙着你眼了？礙着你，你不會滾遠點？”
自貶自低，低入塵埃，卻是踩在他的肩膀上，趙一鳴眉頭緊鎖，眼裏驚疑一閃而過，居高臨下狠狠瞪着她，怒氣再次上湧。
夜風呼嘯，兩人如同困獸，一高一矮，一強一柔，恨恨瞪視，空氣裏彌漫起無邊的火藥味兒。
趙一鳴突然扯起嘴角笑了，露出一口整齊森森的白牙，只眼眸子依舊冷的很，
“那敢問雙喜姑娘，何日進怡紅院，開苞當日，別忘了知會小爺一聲，伺候的好，小爺包你三五個月，免得你.....”
這般侮辱，哪裏能忍，雙喜擡手再朝他扇去，只這一回，卻輪了個空，趙一鳴閃電般擒住她手腕，下了三分力。
“還沒打夠？小爺長了十八年，敢這般放肆的，你是第一個！”
趙一鳴作為家中獨子，随着唯一的庶姐遠嫁，他在家就是個霸王，只有他作威作福欺負人的份兒，娘老子都不會動他一根手指頭。
況且随着年歲日大，他又生的好，別說人打他，那些個女子，不管是良家女，還是娼門婦，哪個見了他不喚他一聲一鳴哥哥，或者趙公子，何時受過冷落挨打的閑氣？
可這些日子，是撞鬼了，他真就栽在這女人手裏了，偏偏他還犯賤，被罵不止一回，還非得上趕着挨罵，這回好，不僅罵了，還挨了打。
他能怎麽辦？又該怎麽辦？
打她，不是爺們幹的事，就這麽放她過去，他更不樂意！
一時間，如同走入困局，兩人又僵持住.....
黑虎幽幽轉醒，輕輕咳嗽，夾帶兩聲悶哼。
雙喜一驚，急忙甩開趙一鳴鉗制，撲到黑虎跟前，啞聲小心喊一句：“黑虎哥...”瞅到他鼻青臉腫，心酸不止，連連顫聲道歉：“黑虎哥，對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黑虎搖搖頭，勉強睜開紅腫的雙眼，朝雙喜擠出點笑，要開口安慰幾句，卻連着又是一陣咳嗽。
連遭這一陣毒打，黑虎再動彈不得，重生以來，雙喜雖時時刻刻逞強，從不再人前示弱半分，可到底是個女兒家，又一直沒心沒肺的長大，何曾見過這般驚悚之事，黑虎為她挨揍，親眼見到如此野蠻血腥之景，真正讓她吓着了，淚珠子再忍不住，一顆接一顆掉下來。
雙喜哽咽道：“黑虎哥，你起來，慢慢起來，咱去找大夫，找大夫....”說着話，她俯身下去，輕輕環住他頭，就要将他扶起。
一旁趙一鳴跟個困獸一般，瞅到地上兩人越靠越近，雙拳握緊松開，再握緊....
雙喜一聲聲情意綿綿的呼喚，跟鈍刀子戳在他心頭，紮的疼，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氣無端又來，他來來回回跺步，那怒氣一絲絲冒着，全無半點消散的意思。
黑虎終究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半個身子全依靠在雙喜肩頭，壓得她站不直腰身。
趙一鳴冷着臉過來，硬邦邦道：“小爺差人扶他上醫館，你讓開！”
雙喜眼都不瞅他，繞着他身側過，邊走邊輕聲與黑虎道：“黑虎哥，還忍着點兒，前頭就是保仁堂了...”
再次被冷落忽視，趙一鳴盯着雙喜單薄後背，恨不得盯個洞，唇角都咬出血腥子。
河面上花燈漸漸遠去，畫舫也都靠了岸，雙喜攙着黑虎終是一步步走遠了。
看着漸漸融入夜色中的高矮身影，相互依偎，相攜着走遠，趙一鳴心頭一點點空落下去，卻又絲絲的泛着疼，胸口處鑽進了一堆螞蟻，一點一點啃噬他，難得安寧。
德福小心的靠近他，躬身輕聲問道：“公子，時候不早了，您看，咱是不是回去？”
趙一鳴深吸口氣，思忖片刻，吩咐道：“取些上好的外傷藥膏與她二人，再派兩人跟着那男子，不許她二人親密，一舉一動都要報與我，聽明白了....”
德福偷偷擡眼，餘光中瞅到主子臉色冷硬，哪裏敢說半個不字，連連點頭。
只是這親密---到底哪樣才叫親密，卻讓他犯難，怕辦不好差事，又遭一頓無謂的責罰，欲開口再問，到底沒敢問出口來。
.....
保仁堂裏，黑虎喝完湯藥，早已睡去，身上也已擦拭過藥膏。他滿身青紫一片，再無半片好肉，雖看上去駭人，好在老大夫說無大礙，這多少讓雙喜放心下來。
她靜靜的陪坐再他身側，不敢離開，也不能離開。
孤男寡女的，又是半夜三更了，老大夫催雙喜回家，只管放心留黑虎在藥堂裏住着，雙喜卻沒答應，笑着說自個是他未過門的媳婦兒，這才打發了老大夫離開。
人走燈滅，屋裏黑乎乎一片，雙喜渾身乏力，卻半點睡意都無。
腦子裏也翻江倒海，亂成了一鍋粥。
黑虎為她受傷，為何趙一鳴要對他下死手？
雙喜做夢都沒鬧明白是何事與那趙一鳴結下的仇，如果單單是六十兩銀子激怒了他，那也不該打黑虎啊....
雙喜仔仔細細回憶與趙一鳴相識之後的點點滴滴，算上今晚，她與他也只有簡單的四面之緣，可每次見面，都是惡緣，總共說過的話也不到二十句，到底是何事得罪他，讓他對她恨之至此？
雙喜慢慢的捋，一點點的想....
他罵她水性楊花，
他說她要進了怡紅院，他要包養她，
他還說她勾三搭四，趕走一個賈大財又來了一個黑虎....
線索如同千千結扣，一環套着一環，終是被一點一點的捋順，一點一點解開，電光火石之間，雙喜恍然明白過來，難道，難道趙一鳴那色胚，看上她了，這是再吃酸醋？
不不不....怎麽可能？
想到這一點，雙喜打了個哆嗦，她無半點家世，也無半點好身板，雖臉面過的去，可這副模樣，黃花鎮裏也抓的出大把來，不該，着實不該.....
如果不是這樣，那實在也找不出趙一鳴發瘋的理由，雙喜想了又想，最後只能歸結于他是吃飽了撐得，纨绔子的賤德行。
可即便這樣，她還是不放心，生怕真被這色胚惦記上。
不管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她總要想個法子，把他那點苗頭給掐死在搖籃裏，萬萬不可讓它有長成大樹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