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責罰
出了北街，雙喜幽魂一般，慢慢朝着西大街而去，心裏委屈憤怒，跟點着的火把一樣，燒的駭人，越燒越旺，要将她整個人湮沒。
她突然頓住腳，整整頭發，搓一把臉龐，轉個向，頭也不回朝着東大街而去....
西大街正街，鄭記雜貨鋪二樓，太陽已經亮晃晃挂在天際，鄭晚秋閨房裏，簾幔依舊遮蓋嚴實，層層疊疊，房內不見半點天光。
孫氏坐在床邊，看着床上的閨女，眼睛都舍不得眨下。
绫羅錦緞的綢被下，鄭晚秋酣睡正香，瓜子大的細白小臉上，尚還殘留着淚痕，密實的睫毛顫啊顫，也不知夢到了什麽，唇角委屈下撇，眼看就要再哭起來。
孫氏看着看着，心疼難忍，火頭也跟着一波一波漲起。
“這個小娼婦，老的來害我，小的還不放過我的兒，好，好，鄭雙喜，我看你進不進的了趙家的門！”
孫氏嘀嘀咕咕說完一通，轉眼瞅到晚秋委屈的小臉，立刻收了那一臉怒色，可憐起自家閨女來：“孩子，你放心，你趙家少夫人的位置，誰都搶不走，莫說是一個鄭雙喜，便是十個，娘都要幫你趕走她，你等着，娘今日就找你趙伯伯去，他要不同意，二小子就是想，也是白想，他還是你的，跑都跑不掉！”
......
雙喜回家時，辰時已經過半了，一早上沒吃沒喝，說完一大堆話，演完一大堆戲，她早就精疲力盡，再沒半點精氣神了。
推開家門，三喜正在菜地裏拔菜，瞅見是她，三喜風一般奔過來，撲進她懷裏，嘤嘤嘤哭起來：“二姐，你幹啥去了，現在才回來，我吓死了，吓死了，嗚嗚嗚...”
雙喜被她沖撞得一個趔趄，再外頭經過這麽多委屈，直到這一刻，被三喜這般全心全意的牽挂，竟也跟着酸了鼻子。
“傻子，二姐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你怕啥？”雙喜拍着她後背，安撫許久，見她依舊哭着，心知這一回她是真被吓到了，趕緊又連聲解釋道：“二姐跟黑虎哥出去放花燈，又往鎮裏看了許久的熱鬧，瞎逛了一圈，等到想要回來卻迷路了，這不只好再外頭暫住一宿，莫怕，莫怕了！”
黃花鎮小的可憐，哪裏可能走個路還迷路，可三喜卻是真正兒沒經過什麽事兒的，平時也是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對雙喜又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她雖說了這樣的謊話，三喜還是信了，也沒刨根問底。
哭過一陣，三喜總算緩過來些，從雙喜肩頭掙脫開，取了自個的羅帕擦鼻涕眼淚。
瞧到自個妹妹的嬌憨樣兒，雙喜好笑又無奈，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她趕緊問道：“三喜，今日茶葉蛋可送了？”
三喜點點頭，甕聲翁氣道：“我等了你一晚上，也沒候到貓叫，今日一早娘出門了，我看你還不回家，只好先送去了...”
說着話，那嘴唇兒又跟着嘟起來，委屈的緊。
雙喜仔細在她臉龐上瞅瞅，果然就瞧見眼眶下淡淡的青黑色，真是熬夜一宿。
她心裏又是甜蜜又是心疼，趕緊拉起她的手，說道：“那咱姐妹兩個今日早早吃午飯，吃完你早點兒睡，今日我來煮茶葉蛋....”
“都聽你的....二姐，你以後不要這麽吓我了好不好？你要真不回來，我以後怎麽辦？”
“不會了，二姐再不做這傻事了，以後等你先嫁人，等你有相公保護你了，二姐再說親事....”
“哎呀，二姐....你扯到哪裏去了？”
.........
午時許，德福剛剛吃完早飯，去北街黑虎家附近守候一天的兩個小厮相繼回府，與他細細報告行蹤。
德福點點頭，上了西苑，就要與自家主子好好說道說道。
不巧，居然在院裏沒找到人。
他進了花廳，轉而進了卧房，浴房，再去書房，挨個兒找，硬是沒自家公子的影子，德福一驚，全不知他又是犯了什麽渾，跑哪裏去了。
正好這時夫人房裏的大丫頭過來打掃，抱着幹淨被褥進門，德福與她作個禮，問道：“香草姑娘從前院來，可瞧見公子了？”
香草點點頭，眼珠子左右環顧一下，發現無人，賊兮兮貼近德福耳邊，細聲道：“公子今日倒大黴啦，老爺叫阿旺幾個抓他進了宗祠，啧啧，還拿着藤條去的，夫人再後頭跟着，這一回怕是攔不住了！”
德福一驚，連連道謝，撒開腿往前院跑了。
德福跟了趙一鳴十多年，雖賣身與趙家，說是趙一鳴的貼身奴仆，實與他一同長大，拿他不僅當主子，也當朋友一樣真心。
趙老爺是個溫軟的性子，平日裏再大的火氣，也沒舍得真打過兒子，這回到底是為何事，還要動用家法？
德福滿心疑惑，越發跑快了幾分，待跑的氣喘籲籲，出了偌大的趙家大院，轉個彎兒，又往南頭大街跑了幾十丈路，總算到了趙家宗祠門口。
紅漆門前的戲臺還搭着，沒到晚上，這周圍也不見半個閑人。德福眼珠子往大門前瞅去，果然就見那鐵門上扣住銅環的大鎖不見了。
德福提心吊膽，擠着身子進了紅漆木門內，小心把大門從裏頭掩好，他抹了抹頭上細汗，提起袍子穿過院裏的鵝石小道，過花園，蹑手蹑腳踏上宗祠紅檐飛角的青石長廊。
有風從走廊裏飄來，走廊寬闊，卻有些陰森，斷斷續續的“噼啪”聲聲從深處傳來，夾雜着女人的凄聲哀求聲。
德福打了個冷顫，順着聲音一步步走去。
越走近，那模糊聲音越是清澈可聞，德福半是疑惑，半是好奇，不由自主豎起耳朵來細聽--
“我叫你無法無天，為非作歹！人家都告到你老子頭上來了，你還不承認？好你個兔崽子，這麽些年不打你，你當你老子死啦？列祖列宗的臉都叫你丢光了！”
話未完，又一陣陣噼啪聲起。
“呀，老爺，鳴兒也是不懂事，多大點事啊，不就是個小女子？他要真喜歡，娶進來作妾不行嗎？犯不着打兒子啊！”
“哼！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他養成這般跋扈嚣張的德行，都是你慣的，這回是強搶民女，下回說不得就要殺人放火！你莫攔我，再多說一句我連你一起打！”
“老頭子，你打，你打！打死了他，你連這顆獨苗都沒了，我看你有臉去見祖宗？”
“啪啪”兩聲響，門內傳來兩聲粗喘，只聽趙老爺又道，“我趙天年一生光明磊落，他要真是個禍害，打死他我也不留他在世上給趙家抹黑！”
“不要啊，老爺....不要..你許是冤枉鳴兒啊，他都十八了，難道還不許他喜歡哪個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