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逸撲了過來。
自己會死吧。我妻善逸想。沒有能力卻還要多管閑事,絕對會被鬼吃下去的吧?
不知哪來的力氣,少年猛地轉過身向着來時的方向飛奔而去。也許他确實會被鬼吃掉,但他将鬼引到了人類居住地之外的地方,給其他人争取了逃跑的時間。
我妻善逸是個沒有才能的膽小鬼,可即使是這樣的膽小鬼,也有一顆想要試着去保護什麽人的心。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長的距離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離開村落,白天訓練落下的傷痛讓他的身體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少年最終還是沒了力氣,撲倒在泥土地上。
面目醜陋的怪物尖嘯着靠近少年。我妻善逸一骨碌坐了起來,他覺得自己應該再加把勁跑遠一點,但他已經站不起來了。
我會死掉啊。他感到一陣說不出來的松快。不如死掉算了。
想象中的死亡并沒有到來。黑發赤瞳的少女揮舞着刀具出現在少年身前。她沒有拿着平日裏佩戴的木刀,真刀刀刃輕而易舉地劃開了鬼的脖子,怪物的頭顱咕嚕嚕地滾落在地上,仿佛方才的耀武揚威只是幻覺。
“真難看。”一入日向擡腳在鬼的腦袋上狠狠地踢了兩下,這才面無表情地扭回頭,看着癱坐在地上的師弟,“只是最下級的小鬼而已啊。”
我妻善逸這才知道其實一入日向有刀,不過她不太喜歡用,總是揣着木刀到處亂竄。
破曉的時候一入日向揪着我妻善逸的後領把逃跑未遂的小師弟領回了桃山。
桑島慈悟郎像是沒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從一入日向手裏接過小徒弟,朗聲詢問早上的菜單。黑發少女也配合着師父的問話,語氣平靜地報出了自己準備的食材。
又是蘿蔔。
師姐是兔子嗎。我妻善逸覺得十分不可思議。為什麽我們總是在吃蘿蔔?
“當然不是因為喜歡啊,笨蛋善逸!”一入日向提着菜刀一副“再亂說話就殺了你”的恐怖表情,“你以為菜很便宜嗎,還不是因為蘿蔔種得多?”
我妻善逸抱着腦袋期期艾艾地小聲詢問:“但是爺爺不是很有錢嗎……”
Advertisement
“那是留着買徒弟的!”一入日向冷笑,“為了避免有孩子沒錢買的情況發生,我們要省吃儉用。”
坐在一邊的桑島慈悟郎張了張嘴,我妻善逸覺得爺爺好像是想反駁“買徒弟”的說法,可身材矮小的老人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搖着頭又喝了口茶。
連爺爺都不敢反駁師姐的話。
我妻善逸肅然起敬。
吃過早飯後桑島慈悟郎接到了鎹鴉的消息,說是要出去一趟。狯岳的修煉并不需要師父擔心,而最有可能偷奸耍滑的我妻善逸也會由一入日向盯着,于是桃山真正的主人便十分放心地離開了。
頭一晚的不愉快還在繼續,一入日向少見地沒有要求我妻善逸練習,她将家務收拾好之後就獨自上了山,找了片空地練習揮刀。
我妻善逸心說這是個偷懶的好機會,可身體卻擅自動了起來。
他跟着壞脾氣的師姐上山,藏在石頭後面看她揮刀。
一入日向生着不輸青樓花魁的臉,身手也不比一般男性弱,一把普普通通的木刀在她手中竟揮出了莫名的氣勢,我妻善逸一時間看花了眼。
自己果然還是無法和師兄師姐相提并論的吧。他想。
弱小、怯懦又沒有才能的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和那兩個強大又耀眼的人相提并論呢?
一入日向揮了半天刀,我妻善逸也藏在石頭後面看了她半天。
最後一入日向累了,直接走到我妻善逸藏身的石頭上坐了下來。她把刀扔給小師弟,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他:“要練就好好練,不練就回去睡覺。”
若是以前,我妻善逸肯定會興高采烈地回家睡覺,可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不能這麽做。
如果真的回去了,師姐就再也不會正眼看他了。
他憋着一口氣學着一入日向的模樣照葫蘆畫瓢地揮刀。黑發少女撐着腦袋懶洋洋地看着師弟,也不評價,仿佛只是在看一出無聊的戲劇。
“我小時候家裏很窮。”她看了半天,最終還是開口跟我妻善逸搭話了,“我父親是給人打柴的,一到開春收入就特別少。”
我妻善逸不知道她想說什麽,值得僵着脖子繼續揮刀。
“我們家在整個村子都是最窮的一戶,我母親還有舊疾沒法幹活。”一入日向也不介意對方有沒有回應,自言自語似地繼續說道,“從我記事開始附近就有人明裏暗裏找我麻煩……據說是因為我這張臉……說什麽狐媚子勾引男人,挺難聽的。
“等我母親病死了我才知道是當年母親懷着我的時候,村裏有個鳏居的老混球看上了我母親,趁父親出去打柴想強迫我母親,最後是母親提着菜刀把人攆出去的。
“我母親是早年間從青樓裏跟我父親私奔出來的,村裏人覺得我母親不是好東西,肯定是她勾引了那混球又反悔了,等我出生了又說狐媚子的女兒也是狐媚子,說我長大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們扯我的頭發,用腳踹我,最開始我只是抱着頭不反抗。
“後來有一天,應該是父親把繼母領回家的第二天,村子裏最大的男生把我按在河邊想要做龌龊事。他扯爛了我的衣服,用他髒兮兮的手摸我的肩膀。”
我妻善逸猛地轉過頭看向少女。
“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讨厭這種眼神。”
一入日向的表情依舊懶洋洋的,平靜無波,無喜無悲。
“你知道嗎,善逸,我殺了他,”半晌,少女嘴角勾起一抹帶着惡意的輕蔑笑容,“用河邊的石頭,一下一下,把他砸死了。”
心思
我妻善逸花了好幾天才明白過來一入日向為什麽對自己是從青樓被師父買回來的這件事如此無所謂。
她确實是無所謂的,因為她殺了人,村子裏容不下她。把她賣到青樓,家裏能拿到一筆錢,她也有地方吃飯睡覺,可如果不賣她,說不定一家子都會被瘋狂報複。
一入日向說其實她的繼母不是什麽壞人,那個女人是她母親在青樓時的姐妹,從吉源逃出來之後千辛萬苦找到他們家是想幫他們一把的。
在外界看來,剛到一入家就提議将男主人前妻的大女兒賣掉的女人絕不會是什麽好東西,但只有一入日向明白,繼母也是無可奈何。
除了青樓,她這樣出身低賤的女孩子還能去哪裏呢?
就算家裏人放她連夜逃走,她也會餓死或者凍死在某處不起眼的小角落,屍體被野獸吃掉;更壞一點,她會遇到心懷不軌的人販子,最後還是會被人賣進青樓。
她根本就不恨家裏人,甚至還有點慶幸自己能夠換一筆錢補貼家用。
可是她的家裏人被鬼吃掉了。
我妻善逸能夠聽見一入日向的聲音,在絕大多數時候,她的聲音是很平靜的,基本上找不到什麽起伏。只有在提到“鬼”這種生物時,她的聲音才會變得尖銳刺耳。
她恨着那些怪物們。
黑發赤瞳的壞脾氣師姐抱着一把蘿蔔百無聊賴地坐在屋子前面的大石頭上看着師父對小師弟慘無人道的折磨,她覺得自己應該回去廚房把剛從地裏挖出來的食材處理了,但是仔細想想現在離午飯還有挺長一段時間的,再坐會兒也沒有關系。
最重要的是,她還挺喜歡聽我妻善逸哭的。
是的,一入日向喜歡聽我妻善逸哭,她真心覺得小師弟的哭聲聽起來特別解壓。
這樣隐秘的壞心思并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于是一入日向板着臉一本正經地假裝想從師父對師弟的地獄式的特訓中找到些許靈感。
當天晚上,我妻善逸哭哭啼啼地蹲在一入日向的房間門口,開口就是一句。
“日向師姐,你喜歡看爺爺虐待我嗎?”
一入日向的腦袋裏有根弦斷了。她忘了自己這位小師弟異于常人,耳朵靈敏到不可思議。
然而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承認的。于是少女板着臉伸手将我妻善逸提起來,“才不是呢,我只是想從師父對你的訓練中得到靈感。”她兇巴巴地說,“一身臭汗,給我滾回去洗澡!”
我妻善逸确實能夠聽見他人的聲音,可他也會強行無視自己不想聽見的聲音。于是他就信了一入日向的胡扯,心想日向師姐真是個刻苦上進的好師姐。
一入日向給我妻善逸打了桶洗澡水,強行扒了師弟的衣服将他塞了進去。
少年先是掙紮了好幾下,然而被異性看光的羞恥心并不能夠戰勝他與生俱來的對女孩子的好感,于是他紅着耳根子,将身體沒在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