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看到的一樣,待毛巾完全浸濕後提起來擰幹,折疊好搭在師弟額頭上。
“日向師姐真溫柔啊……”少年小聲咕哝。
“不,我一點都不溫柔,我很兇的,”少女用指尖敲打着水盆邊沿,一邊試圖調整呼吸一邊反駁道,“你上次不是問我,如果師父沒有把我買回來我會不會留在吉原嗎?”
我妻善逸微微側頭,視線中是少女眯着眼睛笑得兇殘的模樣。
“我當然不會留在吉原,”她說,“我會殺了青樓老板娘然後逃出來。”
她将殺人說得很輕松,我妻善逸并不能夠理解。日本早已過了最亂的時候,現如今各個地方的制度也完善起來了,雖然出現吃不起飯而賣掉孩子的事情時有發生,但整體上,人命還是挺值錢的。
可是在一入日向口中,青樓老板娘的命仿佛只是路邊的小石子。
我妻善逸想起狯岳閑聊時說的話。
一入日向在被賣到青樓之前過得很不好,她親生母親好像是生第四個孩子後沒多久就病死的,父親沒本事,一家五經常有一頓沒一頓的。
再後來她父親不知道從哪又讨了個女人對孩子們說要娶她做他們的繼母,可是家裏人太多了,那男人養不活,于是繼母就提議把長得最漂亮的大女兒賣去青樓。
一入日向随了她紅顏薄命的母親,生得極好,也讓她的父親和繼母拿了一大筆錢。
那筆錢足夠他們将三個弟弟養大了。
其實一入日向知道父母為什麽要賣掉她,也知道如果不是繼母自己根本不會被賣到青樓。不過那些都沒什麽所謂了。在桑島慈悟郎将她帶回桃山後不久,前來報信的鎹鴉就為她帶來了新的消息。
她的父親、繼母以及三個弟弟全都死了,他們被路過的鬼吃掉了。
生氣
一入日向是個很奇怪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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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相處了一個月之後我妻善逸才發現的。
那時狯岳對另外兩位同門的态度已經變得十分糟糕了。偶爾一入日向拎着四處逃竄的我妻善逸回到桑島慈悟郎身邊的時候,狯岳就會毫不猶豫地對我妻善逸冷嘲熱諷。
他說話很難聽,什麽廢物什麽沒有才能什麽趕緊滾下山去,總之我妻善逸怕什麽他說什麽。
一入日向一般都只會安靜地聽狯岳辱罵我妻善逸,只有在狯岳連着桑島慈悟郎一起罵的時候才會用木刀将狯岳揍趴下。
“你最好別跟那家夥走得太近,”同門大師姐一邊切蘿蔔一邊警告我妻善逸道,“那是個從骨子裏就爛掉的垃圾,會被污染的——師父有憐憫之心,我可沒有。”
我妻善逸并不明白一入日向的意思。
等他明白的時候已經晚了。
病好之後我妻善逸真就聽信了一入日向的話,以為自己變強就能跟師姐結婚,于是強忍着恐懼完成了三天份的訓練沒有逃跑。然而事實證明人類的堕根性的天生的,“絕對要變強然後娶到師姐”的決心也僅僅持續了這三天,三天之後,一入日向又不得不滿山抓人。
我妻善逸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超越師姐,想靠變強迎娶賢惠的日向師姐簡直是天方夜譚。
于是他跑到一入日向面前求情,問她除了變強之外還有沒有別的方法可以娶到她。同門師姐笑眯眯地将腰間的木刀□□攥在手裏,輕而易舉地将來不及逃命的我妻善逸揍得鼻青臉腫。
“才三天就放棄了,”她說,“你這種人,一輩子都別想娶到我。”
晚上我妻善逸叫苦連天地被桑島慈悟郎扔進泡了草藥的木桶裏洗澡,一入日向提着熱水桶目不斜視地走進房間給他添水。少年有些難為情,他縮着身子将自己浸在水裏,結果師姐直接一桶熱水當着他的頭淋了下去。
達成了熱水澆狗頭成就的一入日向扯了張椅子坐到少年身後,兇巴巴地沖他喊。
“起來點,我給你搓背。”
一入日向不太有男女概念,她的成長環境單純到只有“吃飯睡覺”和“變強”兩個問題,況且桑島慈悟郎交代過要好好對小師弟,她真就實心眼兒地想對我妻善逸好。
至于狯岳,雖然桑島慈悟郎也說過要和睦相處,但她對那個人實在是有生理性的厭惡。
我妻善逸乖乖地将身子挺直了,任由脾氣不好的師姐抓着毛巾給他搓背。
少年身上遍布着大片大片的青紫,他本來就不黑,在燈光的映照下那些淤青顯得格外恐怖。想到其中某些青紫是自己打出來的,一入日向有些過意不去,但又很快釋然了。
師父讓我教育他,那我肯定不會手下留情。
少女搓背的分寸拿捏得很準,這是常年給師父搓背練出來的。我妻善逸覺得很舒服,有些昏昏欲睡,意識剛剛模糊一點又給兇巴巴的師姐抓住腦袋往水裏按。
“敢睡着就殺了你!”
這個天在洗澡桶裏睡着可是要感冒的。
一入日向一邊抱怨着“死小鬼真不省心”一邊放下毛巾從外面又打了一小桶熱水往洗澡桶裏添。放下桶的時候她聽見我妻善逸咕咕哝哝的聲音。
“日向師姐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沒用?”
一入日向沒說話,她用腳踢了踢洗澡桶:“坐直。”
我妻善逸難得地沒有聽話,他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問題。一入日向有些不耐煩了,她幹脆抱着手臂坐在我妻善逸身後,大有“你說,你現在就說,說不出花來我打死你”的架勢。
“我很喜歡爺爺,也很喜歡日向師姐和狯岳師兄。”少年将頭埋得很低,“可是我沒有毅力也沒有才能……沒有辦法回應爺爺的期待……”
桑島慈悟郎的弟子之中,只有我妻善逸喊他“爺爺”。狯岳覺得喊師父爺爺是沒骨氣的象征,一入日向倒覺得無所謂,反正只是個稱呼,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也喊過桑島慈悟郎“臭老頭”。
桑島慈悟郎是個寬容到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人,哪怕是狯岳那種爛到骨子裏的玩意兒,他都願意教養他。
同門師姐歪着頭想了想。
“你知道我為什麽不阻止狯岳欺負你嗎?”她問。
“難道不是因為日向師姐覺得我太懦弱了嗎?”
“差不多吧,”少女曲起食指敲了敲洗澡桶邊緣,語氣平靜,“善逸,我希望你明白,軟弱并不會讓你規避苦難,只有奮起反抗才能被人尊重。”
我妻善逸的頭埋得更低了:“可是我打不過師兄……”
“那就努力變強打敗他。”
“可是我沒有才能。”
“沒有才能就用毅力,只要你別天天想着逃走,遲早有一天,你會變得比他強。”
“做不到啊,”少年将浸在水裏的雙手提起來抱住頭,“不光是狯岳師兄,師姐你也這麽強,只有我什麽都做不好,沒有才能還只會逃避……我一輩子都不可能超過你們的!”
一入日向忍無可忍,她覺得眼前的人大概是沒救了,于是再次用木刀狠狠地打在對方的腦袋上。
“啊啊,反正你是個沒有才能蠢貨,也不怕把腦袋打壞。”少女氣勢洶洶地站起身,抓起搭在木桶邊緣的毛巾往我妻善逸臉上丢,“随便你吧,以後不要再來煩我了!”
我妻善逸腦袋上挂着毛巾目送師姐怒氣沖沖地離開房間,眼神發直。
惹師姐生氣了啊。
他想。
我一直都是這麽沒用,什麽都學不會,還老惹師姐和爺爺生氣。
少年突然想明白了,他覺得自己留在桃山也只是給人添堵,于是他從水裏站起來擦幹了身子,收拾了幾件衣服背着往山下走。這個點桑島慈悟郎和狯岳都睡了,一入日向剛被他惹生氣了也不會理他,現在走就是神不知鬼不覺。
是的,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就好了,他走了就不會有人讓爺爺傷心,也不會有人惹師姐生氣了。
少年這麽想着,他沿着山路慢慢往下走。
我妻善逸覺得自己走了很久,一直走到山下的某座村落。他想找處人家休息一下,還沒有敲門,就看見面目扭曲的怪物叼着屍體從屋內爬了出來。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名為“鬼”的生物。
殺
我妻善逸看着那只鬼用它尖銳的利爪撕裂了年輕女孩的屍體。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在發抖,他想逃,卻又腳底生根般無法動彈。
要做點什麽。他想。那個怪物在吃人。
可是他能做什麽呢?他只是個沒有才能的懦夫,既不會像爺爺那樣動作迅速地穿行在樹林裏,也不會像日向師姐那樣用漂亮的刀法搞定敵人。
少年顫抖着将背在背上的包袱扔了出去,那裏面只裝了幾件換洗衣服,砸在身上并不會很疼。
然而他成功引起了鬼的注意。
吃人的怪物放下年輕女孩的屍體,向着我妻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