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當天晚上,張珙只覺得全身都已經麻木,整個人都處在一種不甚清醒的狀态裏,恍惚中甚至以為這樣的日子要永無止境地持續下去,只是李誦那一次次憐惜的觸摸卻讓他恐懼不起來,所以,也就變動得更加難熬。
“君瑞,不舒服嗎?”李誦從他胸膛裏擡起頭來,舔舔唇角似乎在回味一般,餍足的樣子讓人甘願沉淪,“你明明也是很快樂的。”他就像固執的孩子一樣露出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神情慢慢貼近張珙,直到,鼻尖開始傳達對方的呼吸和溫度,“君瑞,我想看你笑。”
張珙眼珠動了動,冰涼的指尖也難得地恢複了一點知覺,他知道只要他有一點點離開的可能,哪怕李誦也清楚他自己是絕對不會允許李淳成功的,也足以激起李誦那即使在他最絕望的時候都從未減少過的不安,而李誦不安表達出來最直接的方式就是不知疲倦地侵占他,用動物最原始的方式,将所有物灑滿自己的氣息。可他卻沒有想到,一場帶了發洩卻刻意溫柔的□□會比以往的折磨來得更難以承受。
身體裏腫脹滿溢的感覺那麽明顯,似乎多加一點就會炸裂一般,可塞在入口的東西仍是有擴大的跡象,張珙頗有些畏懼地縮了縮,然後,無力動彈的身體再次被撞擊起來。
紅燭點綴的屋內,張珙的嘴唇一開一合,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張珙第二天醒過來也僅僅比平日晚了半個時辰,他感受着除了腰酸腿軟外毫無異常的身體,突然有些讨厭這麽一天天适應了這種事的自己,他似乎并沒有受到兩人分開那一年的影響,和李誦的契合即使他不想注意也無法忽略。
身邊的位置早已空了下來,屋子裏挂着幔帳有些昏暗,這樣安心的光線下張珙不知怎麽,鬼使神差伸出了手摸上了李誦躺過後留下的淺淺凹痕,又心虛地收了回來。
然後屋子裏傳來淺淺的笑聲,張珙的臉瞬間就發紅了。
李誦掀開一層層幔帳看向抱着自己的手腕局促的人,笑得越發張揚,他跨到床邊坐下來,用力地将張珙抱着的手掰出來放在自己胸口,他湊近那個剎那間就在表面上看不出端倪的人,嗅了嗅他的頸項,說:“君瑞,我就在這裏,你可以不用在意那點溫度。”
“你這樣做,我會更恨你。”張珙閉了眼,再睜開裏面一片寒涼。
李誦即使聽到這樣的語氣也完全沒有意外,他反而湊得更近了:“我以為,這句話,昨天見完小晔他們你就該說了。”李誦伸手覆上張珙的眼,只看那緊抿的唇張珙竟然平白給人生出了迷茫的錯覺,“說出來就好,不要悶在心裏。”李誦抱着張珙,手緩緩地放在他的腰上,兩人相貼得那麽緊密,以致于甫一接觸,李誦就能察覺張珙的每一處反應,他的手規律地在張珙的腰上揉着,雖然是在解釋卻也仍是那樣驕傲的樣子,“君瑞,我很久沒見過你笑了,我以為至少沒有我在的時候,你可以。”或許他根本就沒期待張珙的什麽寬恕。
張珙眼裏的淩厲已經維持不住了,早已熟悉的感覺洶湧着蔓過來,逐漸主宰他所剩無幾的理智,只是瀕臨到他堅持不住的那一刻,好像有什麽突然出現撫平了他的躁動,呼吸的溫熱也不再上升,然後張珙恢複清晰的眼瞳裏,頭頂的幔帳前是李誦的顯得有些消瘦的臉,李誦的手扶着他的眉眼在笑,那指比自己的都冷。
“君瑞,不要那樣看着我,我不想再重複以前的錯誤。”這時李誦的儀容就像面對那些府外的人一般無二,這是他最好的僞裝,讓人猜不透此時真正的情緒,“今天答應你出府,不要耽擱了時辰。”李誦替張珙展平他衣襟的褶皺,然後主動放開了他,“我等你回來。”
張珙目送李誦毫不留戀地離去,心裏總莫名升騰一種古怪的煩躁,他捶了捶手邊的床單,才發覺自己的身體還保持在一個古怪的姿勢,張珙的眼色黯了黯,撐着慢慢地坐起來,眼閉上沒有再睜開。
只是這樣給他清淨的時候也不多,門邊很快響起了和李誦不同的腳步聲,張珙再次呈現出淡漠的樣子。
“叔叔,侄兒來看你了。”韓晔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輕快,大抵是總算能單獨見到自己的叔叔,面對李誦的強勢,他也實在不知道怎麽做才好。
“進來吧。”張珙盡力不去想那天都被這個小輩看見了什麽,或許他和韓晔的感情不會變,但兩人的相處總歸會有所刻意,李誦他果然是很懂人心啊。
“叔叔,殿下說讓我帶你出去看看。”韓晔進門就直接幾個點地躍到張珙身前,他關切地打量了片刻,頗有些不确定地說,“叔叔,去嗎?”
張珙好笑地摸了摸他的頭,不過韓晔如今也和他差不多高了,要不是這孩子主動低了頭這動作還真做不來,他感慨地望着他,半響說:“你也長大了啊。”
“侄兒長大了,可以保護叔叔了。”韓晔站起來退開了兩步,折扇一搖便是一番翩翩公子的做派,“叔叔看着還成嗎?”
“小晔自然是好的,而且你身邊還有景儉,叔叔不用為你擔心了。”張珙出口才意識到這話總有些喪氣,只希望韓晔聽不出來罷。
“叔叔,是不是殿下對你不好,要不今天你好好休息吧,”說着,韓晔的臉色突然燒了起來,他嗫喏着半天才講完剩下的話,“你們這邊,昨晚動靜到很晚。”
張珙思索許久才想明白這是什麽意思,畢竟是在太子府了,形式規程都有定例,晚上的掌燈和炭火也是一直有人看着的,所以這屋何時歇下的,再瞞不過別人。
“我想看看這座長安城,到底是什麽樣的,而且,我很好。”張珙站起來理着衣袖,順口地問了一句,“景儉呢?怎麽沒有和你在一起。”
“殿下新近招了一批暗衛,交給景儉管的,他有些忙。”韓晔答完還是不放心地看了看張珙,說話少有地委屈,“叔叔。”
“小晔,叔叔會記得給你買糖葫蘆吃的。”張珙提起這件事的眼裏滿滿地都是欣悅,眼梢都彎了下來。
“叔叔,你答應過我不再提這事的。”韓晔尴尬地都不知道手腳該往哪裏放了,只一個勁地催了張珙出門,臨了還不忘囑咐似地在張珙耳邊念叨,“叔叔,不能再說了,被景儉知道會笑話我的。”
“好好,我不說了。”但裏面多少摻了故意地敷衍,韓晔只得乖乖跟在張珙身後,兩人一步步挪出了府。
韓晔或許注意到了,也或許根本沒有察覺,屋頂上的琉璃瓦片上,飄來淡淡的酒香,是那種不會輕易醉人的酒,喝了也只會越來越胡思亂想。
張珙并不能久走,所以他們也就只逛了不到一個時辰便雇了馬車回城,長安城雖然變化很大,卻亦可以說是沒有變,因為他的格調仍是無數人向往中的樣子,包羅萬象,繁華而恢宏。
所有人好像都在忙碌,好像哪裏都需要人摻一把手進去,張珙卻覺得自己再也找不到可以容納自己的地方,像是已經和這座城池格格不入。
一路行來,教坊之流也不在少數,卻也沒見張珙有多少興趣,于是當馬車拐了個彎要越過一家時張珙的叫停着實讓韓晔受了驚吓,韓晔想了想,拽了拽張珙的衣角:“叔叔,這裏不幹淨。”
“我知道,不進去。”張珙說完這句話看着韓晔舒了口氣的樣子,想伸手到了一半還是撤了回來,“你怕他嗎?為什麽。”
“叔叔,我不是那個意思。”韓晔有些緊張地辯解,“我不是在替殿下監視你,如果殿下傷害你,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叔叔知道。”張珙有些無奈地嘆氣,“小晔是個乖孩子。”
乖孩子韓晔于是陪着他的叔叔在路邊随便采了一朵月季擱在了教坊門口,然後再古古怪怪地跟着上了馬車回去了。
“叔叔是在想着什麽嗎?”
“可惜了。”張珙的尾調很輕,卻似乎很長,像是風息。
韓晔表面懵懵懂懂地聽着,透亮的心裏卻早就猜得八九不離十,這樣的季節,這樣的地方,也就只有那個在叛亂中顯得最是無辜的女人了,容顏不再,失去了最大的倚仗,亂棍之下,不過黃土一柸。
他的未來,漂泊不定,會不會那也是他的結局。叔叔呢,這樣的人,心上裝了太多,活得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