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

第4章

“真的嗎？”黎月莺下意識反問一句。

黎绛影拽住小瘋子，雙目直視，力圖讓她相信自己說的話句句發自肺腑：“我餓了，真的！”

倒也不全是哄她的，一天沒進食，縱使挨餓慣了黎绛影也有些扛不住。

黎月莺一聽這話開心極了，雙手捧着大到過分的雞型生物，興奮地就往黎绛影懷裏怼：“绛影快吃！”

那雞幾乎趕上黎绛影本身大小，剛被治好的身體，差點又被小瘋子怼傷。

黎绛影艱難地扯了扯嘴角，虛弱的身體抱着巨雞坐倒在地。

黎月莺跟着蹲了下來，黛眉彎彎，兩手捧住白到沒有血色的細瘦下巴，笑嘻嘻地看着她：“绛影快吃！”

黎绛影沉默着跟面前的死雞對視：“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嗯？”黎月莺歪頭眨眼，臉上的血點子。

黎绛影心裏呸了一聲，暗罵賣萌可恥，說：“你們吃東西都生吃嗎？”

黎月莺被她的話問懵了，她迷茫地開始思考，下意識咬住自己的食指，小尖牙磨來磨去，半天沒找出答案。

為此，黎绛影震驚地在心底重新估算了一下小瘋子的病情——是真的病得不清！

就在黎月莺拼命思索的時候，不慎被自家尊上撞飛，又險些不明不白喪命的魔宮下屬梁旖曼扶着歪掉的發髻重回窗口。

“妾身的腰……嘶……”梁旖曼甚是哀怨地看向屋內那一坐一蹲的兩個女人，盡職盡責為尊上排憂解難，“尊上，像她這等未入先天的凡俗之人，可不能亂吃東西。”

黎月莺：認真思索中。

黎绛影迫切地看向梁旖曼：“救我！”

梁旖曼苦笑一聲，重新把自己的發髻整理好，拍拍身上沾着的碎葉兒，溫聲道：“尊上，您這樣會吓到绛影姑娘的。”

認真思索的小瘋子嗖地擡起腦袋，兩只大眼瞪得圓溜溜，黎绛影忽然發現，她竟然是豎瞳！

“绛影會害怕，怎麽辦……別怕好不好？”她伸出手去拉黎绛影，發現绛影的手埋在巨雞身下，黎月莺兩只手半途轉換目标，捉住了黎绛影的兩邊臉蛋——捏！

黎月莺微微皺眉，認真地說：“绛影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黎绛影被她扯着臉蛋，情不自禁翻了個死魚眼：求你了，別說了，我現在最怕的就是你！

梁旖曼來到屋內，卻沒有靠近黎月莺，而是細思極恐地與其保持一定距離，她站到了黎绛影身後。

黎绛影怎麽看怎麽覺得她把自己當成了盾牌。

梁旖曼輕聲細語地哄着小瘋子：“尊上，凡人不這麽吃東西的，把這交給蔣大姐，做出來的吃食绛影姑娘一定會喜歡。”

雖然不知道蔣大姐又是哪位，但總之，能吃到正常食物真是太好了，黎绛影瘋狂點頭表示贊同。

黎月莺眼睛眨都不眨地死死盯着黎绛影，酒紅的眼瞳裏全部都是她的身影，她聞言，略顯舍不得地松開掐在黎绛影臉蛋上的手：“這樣啊，那就交給她吧。”

黎绛影勉強自己送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多謝尊上。”

“別叫我尊上。”黎月莺好像不好意思一般抿着唇羞澀地笑了笑，“绛影要叫我的名字。”

“……月莺？”黎绛影試探着叫了一聲。

便見那小瘋子一雙酒紅的大眼刷得變得亮晶晶，咬着嘴巴叽叽咕咕笑了起來。她被哄得甚是開心，抓起兩人之間那只巨雞一把丢給梁旖曼，頭也不擡地說了句“快做”。

黎绛影忽然反應過來，不吃生食的代價，就是自己要和這小瘋子獨處一室！

“不……”不要抛棄我！黎绛影試圖向梁旖曼伸出求助的手，卻在手剛剛擡起來的時候，被黎月莺當成求抱抱，一把撲了進來！

咚！

黎绛影被砸倒在地。

她無聲哽咽：魔尊大人，您是石頭變的嗎，真特麽超級無敵巨沉！

梁旖曼低頭看向躺倒在地的黎绛影，落下一個同情的眼神，便抓着巨雞忙不疊溜了。

黎绛影伸手去推黎月莺，半天推不動，她竭力呼吸不讓自己被壓死：“你起來！”

“不要！”她不僅不起，反倒想八爪魚似的四肢并用，緊緊纏到了黎绛影身上，她把腦袋埋在黎绛影脖頸間蹭來蹭去，順滑的長發不一會兒便被她蹭的亂蓬蓬，她小聲嘀咕着，“我要抓住绛影，不能松手，這樣绛影就不會飛走了。”

黎绛影沖着頭頂的雕花木梁翻了個白眼：“不會，我絕對不會飛，真的！”身為人類，我只會跑路！

“真的嗎？”黎月莺仿佛并不怎麽相信。

“千真萬确！”

聞言，黎月莺甜甜膩膩地說了句“绛影真好”，卻絕不肯松手，不僅不松手，反倒像是受了鼓勵一般，把黎绛影整個人抱得更緊了！

她以一種無法拒絕的力道和扭曲到令人懷疑骨頭是否安好的姿勢纏在黎绛影身上，在她耳邊快樂地喊道：“绛影真好，好喜歡你！”

嘎嘣……

黎绛影似乎聽到了自己骨骼的抗議聲。

“我、的、骨、頭……”黎绛影顫抖着發出有氣無力的聲音，望着那雕龍畫鳳的木梁，流下兩行熱淚。

“好喜歡绛影，好想你好想你……”

黎月莺不厭其煩地重複着。

然而，她表現的越執着，黎绛影越想逃。

如果她發現自己是假的，如果她不再像今天這樣心智退化好哄，而是回到昨日那般瘋狂冷酷的狀态呢？

黎绛影不過一介凡人，必死無疑。

……

将黎绛影從險些被纏死的命運中拯救出來的是梁旖曼和她手中的托盤。

碩大一個盤子，她僅僅一只手便輕巧地端了過來，擺到桌上，三菜一湯，還有晶瑩剔透噴香米飯。

幸而這瘋魔尊還記得她的绛影需要吃東西，這才松開自己的手腳，放開黎绛影。

黎绛影以為自己終于逃過一劫，卻不料坐到桌邊後，那陰魂不散的小瘋子又纏了上來！

宛如背後靈一般，趴伏在背上，兩只手臂搭在黎绛影身前，披散的長發順其自然滑落，跟黎绛影的糾纏在一起。

“绛影……”小瘋子在她耳邊輕聲呢喃，“你想我嗎？”

黎绛影木然道：“我想吃飯。”

小瘋子沒得到回應也不惱，只是反反複複不停問着同一句話。

梁旖曼讓她吃，自己卻未靠近，說是魔修不像凡人似的天天進食。

黎绛影本就饑餓，一聞這飯菜噴香撲鼻，也顧不得客氣，抄起筷子夾了塊雞肉塞進嘴裏。

登時，她眼睛一亮，熱淚盈眶：“好吃！”

再沒有什麽是比美食更加治愈人的了！從乍入此地到此時此刻，她所經歷的一切艱辛險阻似乎都值得了！

這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雞！一口下去，熱乎乎暖洋洋，整個身體都舒坦了起來。

“介是森麽雞……”黎绛影大口吃着，含糊不清得問，“真好次！”

梁旖曼又扯出了她繡了花的精美小手帕，甩一甩擋在嘴邊呦呵呵得笑了起來：“這可不是普通的雞，這東西啊，我們通常稱之為小鳳鳥。其體內蘊含一絲丹鳳血脈，火靈充沛，極其滋補。只是……凡人吃了，輕則吐血，重則——爆體而亡！”

“？？！”黎绛影呆住了，一時之間不知該把嘴裏的雞肉咽下去，還是吐出去。

“噗哈哈哈哈……”梁旖曼見吓到了她，登時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

她這一笑，黎绛影反倒松了口氣，果然是在吓唬自己的吧。

梁旖曼擋着嘴巴笑道：“莫怕莫怕，那是不會處理才如此。蔣大姐擅長處理食材，她做出來的東西吃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雖然不知道蔣大姐是誰，但感恩蔣大姐！阿門！

黎绛影剛把嘴裏的雞肉咽下去，又聽梁旖曼來句“不過——”

怎麽還有？黎绛影默默盯着她。

梁旖曼咯咯笑了兩聲，身子忽而前傾，眼神詭谲，“不過嘛，魔域的東西，處理的再仔細也會帶上幾分魔氣，不知道绛影姑娘受不受得住。”

黎绛影：“……哦。”

見她沒甚反應的樣子，梁旖曼略顯失望地撇撇嘴：“沒意思。”

黎绛影感到有些好笑：“你都說了魔域的東西都這樣，不吃會餓死，既然沒有別的選擇，那就只能接受了。”

“……算你明白。”似乎是覺得沒甚可逗她得了，梁旖曼擡手撥了撥額角鬓發，道，“妾身先退下了，尊上就交給绛影姑娘了。”

啊，又要走。黎绛影十分舍不得，試圖挽留，但對方溜得太快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見。

她只能失望地縮回伸出一半的手。

“绛影，好想你。”趴在身後的小瘋子始終得不到回應，便又往黎绛影身上蹭了蹭。

黎绛影忍不住皺眉。

話說回來，她其實穿的不多，身後那人穿的也不多，此時她緊緊貼在自己背上，某部位的柔軟觸感便格外明顯。

黎绛影微微垂眸，伸出筷子去夾烤翅尖，啪，本來搭在自己身前一直悄悄挑弄頭發的手，忽然跳出來擊飛了黎绛影的筷子。

夾起來的雞翅自然也掉到了地上。

“你怎麽了？”黎绛影感覺自己快忍耐到極限了，她咬牙讓自己不要太沖，免得惹怒這瘋子喪命。

小瘋子卻貼在她脖頸間，嘀咕道：“吃什麽補什麽，绛影不可以吃翅膀，會飛走的。”

“……”黎绛影無力嘆氣。

“我不會飛，真的。”黎绛影撿起筷子，也不嫌棄，用茶水沖了下繼續用。

黎月莺又開始埋頭嘀咕些她聽不懂的只言片語了。

忽然，黎绛影舉着筷子的手停到半空，她咬牙切齒道：“你、又、想、幹、嘛？！”

黎月莺沉默片刻，小聲辯解：“我不想幹嘛。”

“那你舔我脖子幹什麽？！”

黎绛影伸手去推，卻發現這死皮賴臉的貨根本推不開。

黎月莺支支吾吾不肯回話，更不肯松手，她甚至又悄悄舔了一口！

她連舌頭都是涼的，攸而冰冷濕滑的一下，讓黎绛影一陣激寒。

黎绛影深吸一口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