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路口
她不怕他眼中的暴虐, 卻害怕他抛棄自己。
“你去問皇後吧,本宮确實不知。”容貴妃撇過頭,坐回軟榻上。
陳逾白知道皇後定然脫離不了關系,但他認為容貴妃也有所參與, 才先過來詢問, 現在來看, 會不會是自己錯怪了。
“孩兒一時心切,望母妃見諒。”躬身行禮, 退了出去。
一刻也沒停留的來到了坤寧宮。
皇後手中正拿着那個假的玉笛, 對身旁的鶴雲說道:“這真的還回去了,贗品還有必要留嗎?”
鶴雲道:“娘娘喜歡這支玉笛嗎?”
皇後輕輕搖頭,“不喜歡,雖然它确實很好看。”
“殿下, 您等等, 奴婢這就去通傳。”院中突然傳來了噪雜的聲音。
皇後将玉笛放在一邊, “雲公公,你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還沒等鶴雲走出門,就看見陳逾白闖了進來。
皇後和鶴雲都愣住了, 本應該在陽江和平水鎮剿匪的太子如何身披盔甲風塵仆仆地就闖了進來。
“太子, 你這……”
“母後, 太子妃現在何處?”
皇後一聽原來是因為衛婵沅,立刻就松懈了下來,很是悠閑的說道:“太子真是奇怪,太子妃不見了怎麽找到我這坤寧宮來了。”
“母後乃一國之母,後宮的權利都在母後手裏,現在太子妃不見了,母後難道不應該派人去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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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卻認為并非如此, 前幾天我去探望太子妃,還被清心殿門口的護衛攔住了,所以這東宮的事呀,我可管不了。這不,太子你既然回來了,自己去找就好。”皇後随手翻開一本書打算看,這就是下了逐客令了。
陳逾白突然從懷裏掏出一本賬簿放在了皇後拿着的書的上面。
皇後擡頭,微怒:“太子這是何意?”
“母後還是先看看,再好好想一想,接下來的話應該如何說。”
鶴雲一看這情景,忙屏退了左右。
皇後放下書,翻起了賬簿,越看越心驚。
“你,你,這東西如何在你手中?”
陳逾白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話說馬不停蹄地趕回來,他是真的渴了。
“不止這賬簿,”他從皇後手裏拿過賬簿揣回了懷裏,“還有很多。”
皇後疑惑,“這,騎兵營不是敗了嗎?”
“母後的消息還真是滞後,不過,應該很快會傳回來了。”
“你想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取決于母後怎麽做。”
他知道皇後擔心什麽,這件事他沒想過要告訴皇帝,經過前世,他知道自己坐上皇位的機會更大,父皇最讨厭兄弟反目,自相殘殺,這件事他是絕不會親自禀明的。
皇後看了一眼鶴雲,當初,她給鶴雲說的可是殺人滅口,并且她相信以鶴雲的能力,即使陳逾白找到了衛婵沅的屍體,也沒辦法查到是誰害死的。
可是她不知道,當鶴雲看見本應該只屬于南無一派的繡徽出現在衛婵沅的衣領時,他猶豫了,鬼使神差的選擇了讓她自生自滅。
衛婵沅就更不知道當初覺得好看,閑來無事繡在自己衣領上的獨特蓮花樣式,會救自己一命。
“嫔妃們自行賞梅花的時候,太子妃說是不小心倒了酒在身上,不知去了何處整理,再沒見人。”
“母後所言屬實?确實不知太子妃去了何處?”陳逾白手握在盔甲旁的利劍上。
鶴雲感受到了洶洶殺氣,擋在了皇後面前,“太子息怒,那日奴才也在,皇後娘娘所言非虛。”
和皇後對視一眼,他心中清楚,這件事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的,太子這副樣子,找到太子妃的屍體是早晚的事,為了擺脫嫌疑,他決不能說知道。
“奴才看見梅園的一個宮婢領着太子妃往後院去了,其餘的真的不知道了。”
陳逾白揪着鶴雲的領口,“說!是哪一個宮婢!”
鶴雲往後靠着,“太子別急,老奴這就領太子去找。”
“走!”陳逾白将他甩到寝殿門口。
鶴雲又看了皇後一眼,打開了門。
皇後一下子撲過來拽住陳逾白,“太子,那份賬簿……”
“自然是先放在我這裏,至于今後它是在東宮,還是會出現在其他什麽地方,全看母後和三弟今後如何做了。”
這句話說出口,兩個人都明白,那層薄薄的紙捅破了,如果說之前兩方還會顧及臉面,現在開始就是要明打明的争奪了。
“既然太子将話說的這麽明白,以後就休怪我不講情面了。”
陳逾白笑了一下,但眼中卻是鄙夷,“我亦是。”随後甩開皇後的手,大步離去。
本就是敵人,裝了這麽多年,裝夠了,累了。
鶴雲不敢展露武功,躬着身子一路來到了梅園,喊來了梅園的管事太監,誰知那太監一聽就急忙跪地求饒。
“太子殿下饒命,那宮女在梅花宴第二天就被發現淹死在了後院的荷塘中。”
陳逾白一聽就急了,帶路的宮女死了,阿沅豈不是兇多吉少?眼眶瞬間紅了,喉頭顫動,極力控制着情緒問道:“你可有見過太子妃?”
“老奴并沒見過,三天前常公公帶人來梅園尋過了,并沒找到太子妃。”
陳逾白呆呆站了片刻,周圍的所有人都不敢發出任何響動。
半晌,陳逾白揮手,“下去吧。”又看了一眼鶴雲,“你也滾回去。”
“常祿,我們去荷塘。”
這個宮女肯定是受人指使,為了不敗露這才殺人滅口,從死人嘴裏是問不到任何話的,但阿沅是在這梅園消失的,線索只能從這裏找,就是把這裏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線索。
陳逾白瘋了,他不換衣不吃不喝的和東宮的護衛一起在梅園尋找了起來,誰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太子,雙眼通紅,顧不上臉上濺的泥漬和被雪水浸濕的靴子,不停歇的四處查找。
傍晚時分,常祿心疼的問道,“殿下,您一天沒吃東西了。”
“常祿,太子妃不見四天了是不是?”
“殿下,太子妃會沒事的。”
“四天了,常祿,來不及了。”情緒在這一刻突然就崩不住了,熱淚一下子砸在了地上。
“殿下!”常祿傻眼了,他是第一次看見太子如此傷心,他後悔了,為何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告知衛府,憑着衛若謙的辦案能力,應該是能找到線索的。
陳逾白問道:“梅園所有地方都找了嗎?”
“都找過了,連荷塘下面都找了,沒有找到。殿下,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會不會太子妃被人帶出宮,要不要派人出宮找?”
陳逾白皺着眉頭思考,愣愣的看着荷塘,假山的影子照射下來,他猛然回頭看着假山問道:“這假山找過了嗎?”
“找過了。”
“假山裏面也找過了?”
常祿愣了一下,“裏面?假山裏面難道不都是石頭。”
“快!讓人把假山鑿開。”
鑿了約摸一個時辰,陳逾白隐隐約約聽見文芯的呼救,這一瞬間心就像是要跳出來一般。
他大聲喊着:“文芯,太子妃在何處!”
聲音很小,很空曠,“我們在這裏。”
衆人尋着聲音一直挖下去,直到聲音越來越清晰。陳逾白從挖好的假山洞鑽進去,尋着聲音見到了文芯,立刻四周查看了起來。
“太子妃呢,怎麽不在?”
文芯拿起石頭敲擊着石壁,“娘子,娘子,太子來救我們了。”
陳逾白看出了衛婵沅應該是在隔着石壁的另一邊,喊道:“來人,将這裏破開。”
沒一會,石壁轟然倒塌,當他看見蜷縮在一起躺在地上的衛婵沅時,又激動又害怕。
沖過去将人抱在懷中,柔聲呼喊:“阿沅,阿沅。”
衛婵沅感覺自己似乎在冰窖中,和上輩子最後死的時候好像,也是這麽冷。
她似乎聽見了砸石壁的聲音,對,不是敲是砸。然後她聽見文芯大聲的呼喊:“救命呀,救命。”
是幻覺嗎?是她太妄想有人來救自己了嗎?還來不及多想,她的意識模糊了起來。
再有意識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站在什麽地方,眼前有兩條路,一個漆黑一團,一個白茫一片,衛婵沅不知該如何行進,她停在路口。
“施主。”
路的前方,無言突然出現,他撚着佛珠一動不動的注視着她。
“大師,這是哪裏?”
“前世你未走過的陽關道與黃泉路就在你面前。”
“我該怎麽走?”
“用心走。”
“走錯了我會死嗎?”
“阿彌陀佛。”無言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交界處。
衛婵沅想往後看,卻突然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回頭,千萬別回頭。”
她立刻頓住了,然後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
這一步讓她隐約看見了漆黑路上的點點熒光,聽見了白茫路上似有人低語。究竟該走哪一條路呢?她擡起腳卻又收了回來。
蒼老的聲音又出現了:“快走,再不走就永遠被困在這裏了。”
“你是誰?”
“別回頭,快走,再不走就被困住了。快!”
不論她如何問,那蒼老的聲音翻來覆去就只說這一句話。
她想了想無言說的話,用心走。平靜了一下心情,擡手摸着心髒的位置閉上了眼睛。又往前走了一步,突然聽見身後有熟悉的聲音喊她:“阿沅,阿沅。”
她聽清了,那是陳逾白在喊她,猛然睜眼時,卻感覺那聲音似在前方的路上。
閉上眼那喊聲似又在身後。
蒼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別回頭,快走,來不及了。”
衛婵沅重新閉上眼睛,心道:這次,我選擇相信你。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阿沅,阿沅。”
她深呼一口氣,下定了決心,邁步。
作者有話要說: 兩次夢境,阿沅的心境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