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被困
當寒冷和饑餓吞噬着一個人, 她的所有感官都會變得慢了下來,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不真實。
那微弱的光線似乎也有了生命,無數的小塵埃出現跳躍又消失,在這一瞬間就完成了自出生到死亡的全部過程。
似乎也沒有那麽黑了, 當眼睛長久的适應了黑暗, 便不再覺得黑暗。
衛婵沅感到自己的心跳呼吸都異常緩慢, 慢到仿佛她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已經度過了幾十年。
眼前的光線沒有了,她知道這是又到了夜晚。
大概是第三次光線的消失, 應該已經過了三天, 她覺得自己堅持到了極限,想哭卻已經流不出眼淚。
拿起石頭,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敲擊着石壁,再聽到另一邊也有敲擊的回應, 她知道文芯還活着。
說話已經沒有了力氣, 僅有的兩個人對話方式就是敲擊石壁三下。
我很好, 我還好,別擔心,活下去。
扔下小石頭, 她閉上了眼睛, 她想, 睡着了就不知道渴了,也不知道餓了,也不知道冷了,睡吧。
滴,滴,滴。
是什麽這麽甜,夢裏竟然有如此甜的水。
衛婵沅睜開了眼睛, 驚訝的發現從頭頂的那個縫隙裏有水滴落下來。她慌忙站在下面,用手捧住,然後小心的喝進嘴中。
當冰涼的水滑進喉嚨時,衛婵沅從來沒有覺得水能如此香甜。
她拿起石頭使勁的敲打着石壁,用了最大的力氣喊着:“文芯,下雪了,有水了!”
靜靜地等了片刻,卻沒有聽到回應,衛婵沅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不停地敲打着石壁,過了大約一盞茶,傳來了微弱的敲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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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才大喘了一口氣,接了一大捧水喝進去說道:“文芯,下雪了,你那裏有水嗎?”
“有。”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見。
但好在她回應了,衛婵沅懸着的心放了下去,繼續接水喝了起來。
漸漸的天亮了,雪停了,她也有些累了,随意的躺下,蜷縮起了身子。
喝了很多水,她覺得心滿意足,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覺得越來越冷,迷糊中,她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好燙。
三天以來的寒冷,這幅身體終于支撐不住,鬧起了脾氣。
她拿起石頭,敲擊了三下石壁,很快那邊就傳來了聲音,“娘子,我這裏頭頂上突然掉下一個石塊,後半夜飄進來很多梅花。”
衛婵沅擡頭看了一眼自己頭頂上仍然是微弱的小縫隙說道:“我這裏也飄下來梅花了,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文芯似乎很開心,說道:“娘子,其實昨夜你喊我的時候,我并不知道在下雪,這裏一直是黑的,沒有一點縫隙,也沒有水流進來,我怕你擔心,就沒有說,但突然落了一大塊石頭下來,肯定是昨夜雪大,這塊石頭并不牢靠,就掉落了。現在我這裏光線很好,我能看到頭頂的天空。”
衛婵沅越來越冷,她盡量用平穩的聲音說道:“文芯,你一定要堅持,東宮一定會來人救我們的,昨晚一直站着接水,我現在有點累,文芯,我想要睡一會。”
“娘子,你休息一會,現在有了水,我們就一定會活下去。”
衛婵沅閉上眼睛,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文芯,如果我沒有活下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常祿急死了!
不過一夜時間就起了一嘴泡,派了東宮所有的人去找,未果。
宴會當晚衛婵沅和文芯沒回來,他就去問了皇後和容貴妃。
皇後:“說不定自己跑去哪裏了,太子妃一向唯我獨行,說不定偷跑出宮去了。”
容貴妃:“喲,那天撒了我的酒,說是去整理一下,然後就再也沒見了。”
他是奴才,主子如此說了,他除了低三下氣的再次乞求,沒有任何的辦法,可無論他怎麽求都沒再換來任何回答。
那天,常祿坐在清心殿的門檻上,快把頭發抓沒了也沒有能想清楚兩個問題,要不要派人通知太子,要不要派人通知衛府。
他是知道的,此次太子能否成功,決定着與皇後一派這麽多年争鬥的勝負。但同時他也知道太子妃在太子心中有多麽重要。
衛府呢?如果說太子妃不見了,衛府會怎麽樣?外臣要想進宮,得先征得皇帝的同意,這麽一來,陛下就知道太子妃不見了,太子又不在,他這顆項上人頭絕對保不住呀,他是東宮的管事太監,不要他的命要誰的命。
人都是怕死的,常祿也不例外。
他扳起指頭算起了時間,太子已經走了十多天了,即使事情沒有完成,依太子的性子,得到了太子妃不見得消息,是絕對會趕回來的,他不能在關鍵時候壞了大事。
于是決定先自己找,說不定就找到了。既然在梅園消失,就先從梅園開始重新找,足足又找了一整夜,別說是人了,連個頭發絲都沒有找到。
他覺得這樣不行,若太子妃真的被人帶出了宮,這樣是根本找不到的。
正在常祿一籌莫展的時候,陳逾白收到了段暄的傳信,他在這個清晨拿到了經過段暄修改整理的賬簿和文書。
“明天午後我會以三皇子使者的身份去草寇山寨相談,殿下那時候攻上來。”
“不,你今天就去,我現在就回去整兵,今日午後就攻上去。”
“今天三皇子的銀兩還沒來,我用什麽去談?”
“我給你,你馬上就去!”
“殿下為何如此急切?證據已經在我們手中,何必準備的充分一些,将其一舉拿下。”
陳逾白眉心微皺:“段暄,我覺得阿沅出事了。”
昨夜,他夢見衛婵沅一直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哭喊着。驚醒後,心中十分慌亂,他是一刻都不能等了,一定要親眼看見阿沅沒事,他才能放心。
段暄搖搖頭,“我看不是太子妃出事了,是你魔怔了。”
“你不懂。就當是我魔怔了,銀子我給你,草寇今日午後必剿。”
一拍桌子,陳逾白起身離開了,根本不給段暄說話的機會。
這場剿匪,一切都按照布局進行着,大獲全勝,當兵将攻入山寨後,立刻在陳逾白的指揮下進了後山,采礦口很快被發現。
收兵回營,陳逾白并沒有松口氣,而是找來了秦善和何六安。
“你們負責善後,我即刻啓程回帝都。”
“是宮中出了什麽事嗎?”
陳逾白看着秦善,頓了頓,說道:“我擔心阿沅,我不放心。”
陳逾白眼中的焦急如此明顯,秦善眉頭一緊,“我跟你回去。”
“不可,你現在是騎兵營的主将,要帶領軍隊,我并沒收到任何東宮的傳信,只是不放心,因她從沒離開過我的視線這麽久。”
秦善愣了一下,他沒想到作為太子的陳逾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也深刻的理解到了他對阿沅的感情。
“好。”
當夜,陳逾白騎上了快馬,直奔帝都。
而在糾結中的常祿做了決定,先找三天,找不到就傳信給衛府,治罪就治罪吧,這條命能換太子妃一命,他也算死的其所。
找了三天,把皇宮他有能力可以找的地方都找了,沒有一點消息。
常祿咬緊了牙關,寫好了給衛府的信,剛用蠟封好,就聽到了東宮正殿院落中一片嘈雜。
他慌忙放下信往門口行來,沒走幾步就看見陳逾白風塵仆仆的迎面走來。
一瞬間他的淚就流了下來。
“殿下,殿下你可回來了。”
“發生什麽事了常祿?”
“是,是…”常祿看着自己主子,突然放緩了下來:“殿下,我說了您千萬別着急。”
“說!”
“太子妃不見了。”
“怎麽回事,常祿,你腦袋不想要了!快說!”
常祿将事情簡要說了一遍,陳逾白未及進殿,未及換衣,先往容貴妃處行去,常祿一路小跑跟在身後。
等不了通傳,推開寝殿門,陳逾白直問坐在軟榻上品嘗糕點的容貴妃,“母妃,太子妃在何處?”
容貴妃看了一眼身着盔甲風塵仆仆的陳逾白,先是驚了一驚,但很快就塌下了身子,慢悠悠說道:“梅花宴賞梅花時,她撒了酒,說是去整理一番,誰知人就不見了。”
陳逾白捏緊了拳頭,“母妃是想讓我此刻就把那份文書交給父皇嗎?母妃當真以為我手裏握着的薛家證據就只有那一件嗎?”
容貴妃起身用不可思議的看着陳逾白,“太子,你瘋了!薛家為了你廢了多少心思,你怎麽能如此對待有恩于你的人,為了一個女人你要和我翻臉嗎?”
“孩兒從沒想過和母妃翻臉,可母妃也要知道薛家是因何起勢,您是因何穩坐貴妃之位!”
容貴妃睜大眼睛,愣在原地。因為什麽,自然都是因為她過繼了陳逾白這個太子,這個晟國的儲君。
“可你年幼之時若不是我和薛家為你籌謀,你早被皇後算計了,還能位居東宮?”
是的,不論是把他當權力的棋子還是傀儡,容貴妃和薛家确實幫過自己,也正是因為如此,這種牽扯的利益,讓他拿到證據時,才沒有立刻給皇帝。
他還需要他們幫自己坐上皇位,而他們更需要自己獲得權力地位。
“我從沒忘記母妃和薛家做的一切,孩兒現在只想問一句,母妃可曾将我當做過自己的孩子?”
“是,當然是。”容貴妃一直在等陳逾白問自己這個問題,這麽多年,他一直沒問過。沒想是在今日這樣的情況下等到了。
“即是如此,難道母親就忍心看着孩兒焦急嗎?”陳逾白往前一步逼近容貴妃,眼眸中的暴虐壓制不住,“請母妃告知孩兒太子妃在哪裏?”
當陳逾白說出這句話時,容貴妃覺得自己和這個養子的關系再也回不到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