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布局
衛婵沅一把搶過紙張揉成一團扔在牆角的竹簍裏, “沒,沒有。”
陳逾白走過去,撿起紙張,重新鋪展, “寫的挺好的, 倒也不至于廢了。”提筆按照紙張上的內容重新寫了一張, 将兩張放在一處,拉過衛婵沅, “阿沅, 你看,是不是很像?”
果然,沒想到她練習了六日,倒真的趕上前世的筆鋒了。
“還是很在意我的是不是?”陳逾白突然問道。
“我……”衛婵沅一時語塞, 下意識想拒絕, 卻發現如今的自己有些難開口了。
“不說, 不說,阿沅不願意講就不講,我今後都不問了。”陳逾白丢了筆, 将她擁住, 輕輕撫着她的後背, 緩緩說着:“不論你現在是否還傾心于我,都不重要。只要你別抗拒我對你的好,別将我關在門外,別不理我就好。”
“殿……”何六安剛要進門禀報,就看見這場景,又安靜的退了出來。
陳逾白心中清楚何六安要說的是什麽事,今日他是出遠門前, 特意來給衛婵沅道別的。
“阿沅,我要出趟遠門。”
“多久?”衛婵沅仰頭問他。
“短則半月,長則……”
“什麽事?”
“南地突現一批草寇,父皇讓我前去剿匪。”陳逾白撒謊了,并不是皇帝讓他去剿匪,這樣的事哪裏需要儲君親自前去,是陳逾白自請而去,因為這批草寇并不是簡單的草寇。
“我留了一些護衛在宮中,也将常祿留下了,你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他。若是皇後和容貴妃想對你不利,可以直接去找父皇,看在衛尚書的面子上,父皇絕對會護着你的。至于薛玲玉和婁汐月,我留給你的護衛只聽你和常祿的,他們絕對忠心,懲治東宮的人應該夠用了。阿沅……我,我還是不放心。”
是的,雖然他認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但仍舊很不放心。薛玲玉和婁汐月他相信她們沒那麽大的膽子,而容貴妃忌憚着自己應該不會太過分,最讓他擔心的應該是皇後,不過此次事情,既然和三皇子有關,皇後應該也顧不上後宮之事。
如此想來,阿沅應該能安靜的度過這段日子,等着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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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常祿這樣不離身的貼身親信都留給了自己,衛婵沅真切的感受到了陳逾白的用心。
“我會小心的。”
之前黃粱寺那樣的事,皇後明裏懲罰,她是篤定了要用傷勢做借口的,早就給自己想好了退路。但後宮暗中的龌龊事也不少,那是防不勝防,雖說如今的自己不同以往,不會再任由人欺負,就怕自己不惹事非,是非卻找上門來,有嘴說不清。
“我已讓常祿對外稱你染了風寒,這段時間就委屈你待在清心殿,不要随意走動,等我回來。”
他看着她的眉眼,心中生出了千分萬分的不舍,自重生以來,他的所有視線都沒有離開過她,不論是衛府的盯梢,還是兩次前往浔州,自己一直在她左右。
上次只不過放她去了一趟黃粱寺就讓皇後有機可趁,這次他要離開這麽久,如何放心的下。
但是他卻不得不去,因為這件事從一開始就讓段暄設了局,他沒想到三皇子能這麽快就上鈎,現在到了要收網的時候,這場硬仗又是拿到關鍵證據的契機,他必須要去。
希望到時候皇後忙于應對,根本無暇顧及阿沅。
“阿沅,我好想把你藏起來,藏到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讓誰都沒辦法傷害你。”
衛婵沅輕撫他的臉頰,“我在這裏已經是最安全的了。”
陳逾白歪頭蹭一蹭她綿軟的掌心,用炙熱的眼神看着,“阿沅,我想吻你。”
懷中的人卻低頭垂眸。
他有些尴尬的抿嘴,緩緩的松了手,“我走了。”
剛一轉身,卻感覺自己的衣袖被扯住了,他低頭看見阿沅拽着他的衣袖,聲如蚊蚋,“一路小心。”
如此微弱的四個字,卻猶如洪鐘一樣敲打在他的心頭。這句話從阿沅的口中講出,是比聽到任何天籁之音都更讓他高興的事情了。
轉身,輕輕拖住她的後頸,溫熱的唇貼上她的額頭,停留了很久。
可是不論多麽舍不得,他都要走了。
松開手的一瞬間,大步走出了寝殿,不同于以往,此刻他的心裏很滿,滿的那些情感随時都要流淌出來,侵染着全身,激勵着他,這次必勝的決心。
趕了五天五夜的路,陳逾白帶領騎兵營終于趕到南地陽江鎮。
“六安,陽江鎮和平水鎮之間就是草寇的大本營,我們先在此地修整,明日有一場惡戰等着我們。”
等隊伍都安頓好,夜深人靜之時,陳逾白戴上鬥笠悄悄趕到鎮子裏一處小酒館。
那裏一男子已經等候多時,看到他進來,将盤中的花生扔進嘴裏,喝上一口女兒紅,等他坐下,說道:“明日殿下先佯裝戰敗。”
“哦?可是讓他們放松警惕?”
“不是,他們知道你要來,提前關閉了鐵礦,我還有些賬簿沒有拿到手。”
陳逾白語氣重了起來:“沒拿到賬目怎麽傳信說事已成,讓我自請剿匪呢?”
“他們可能察覺到有了細作,我拿到的是假賬目,還折了一個好兄弟。”
“他們沒發現你吧。”
“當然沒有,他們如何都懷疑不到我頭上,誰讓我爹丞相大人對皇後忠心不二呢?”
“還需要多久?”他心裏焦急。
“至少要個五六天,這私自打造兵器可是大罪,陳逾行怎能不謹慎,再者我還是這件事的推波助瀾者,這賬目和證據拿到了我起碼得把自己抹去吧。”
陳逾白點點頭,戴上鬥笠出了酒館。
前世,三皇子陳逾行可沒這檔子事,老皇帝彌留之際,他在得知并沒有絲毫要将皇位傳給自己的意思後,這才露出了狐貍尾巴,一夜宮變,但姜還是老的辣,皇帝早有防範,陳逾行就地正法。
但陳逾白實在沒想通,陳逾行究竟是如何假死的。但現在都不重要了,他要趕在那場宮變之前就解決掉他。
既然知道他有叛變的心思,就利用起來,前世他登基後,陽江鎮和平水鎮之間的地界被發現有大量鐵礦,他将這一消息告訴了段暄,還時不時讓他吹耳邊風,說有兵馬有武器,才是最大的保障,不怕坐不上皇位。
果然沒過多久陳逾行就将這個想法付諸了實踐,但采礦,打造武器需要人力,又怕被發現,于是就糾集了這麽一幫原本在此處的草寇,給夠了好處,用他們打着幌子行事就好辦多了。
自從這鐵礦開了,這些人專門在途中劫持,扣押男子為其打造兵器。
原本這些草寇背後有皇家人撐腰,無人敢管。但躲在幕後的陳逾白,想方設法的讓衛瑞陽知道了,衛瑞陽作為兵部尚書,私自打造兵器這樣的事,本就是他管轄,一道折子上奏了皇帝,但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測,對外只稱是剿匪。
皇帝是想讓衛家去查辦的,誰料到陳逾白第一時間自請,衛瑞陽雖不知道他為何自請剿匪,但還是幫腔,“若太子前去,再好不過了,老臣這就将全部事情說與太子。”
皇帝不疑有他,“逾白未帶兵出過戰,平匪倒是個好時機。”
當衛瑞陽将整個事情說與他聽時,他對鐵礦之事故作驚訝,并表明一定會查出是誰私自采礦,鑄造兵器。
此次陳逾白并未帶領全部的騎兵營剿匪,而是親自點名秦善帶大半軍隊前來,再加上六安手下訓練有素的護衛,足以應對。
從小酒館回到營地,陳逾白将秦善喊來,先将衛瑞陽所知情況告知了秦善,又說已經安插好了線人,明日佯裝戰敗即可,等線人消息。
“軍隊今日剛到陽江鎮,殿下是何時将線人安插進草寇中的?”秦善直接将疑問提了出來。
他從來不做疑惑之事。
“衛尚書那日說此次目的不在剿匪,而在于背後的鐵礦時,我立刻安排了線人。”陳逾白拍拍秦善的肩膀,“我喜歡秦指揮使這份直爽。”
陳逾白盯着秦善,“單說軍事才能和品行,秦善,我很欣賞你,但我又很擔心……”
秦善知道他說的什麽意思:“我喜歡阿沅,只想讓她幸福,對她別無所求,僅此而已。”
他被秦善所言驚住了,第一次聽見有人如此說,喜歡一個人,別無所求。誰不希望感情有回應,誰不希望與所愛之人長相厮守,他反思自己,如果阿沅嫁給了別人,他當真恨不得殺了那個人。
“許是從小到大,我已經習慣了站在兄長的位置上。希望小妹幸福,難道不是每個兄長的所盼嗎?”
陳逾白完全不能理解,但此刻看着秦善過于純澈的眼神,他不自覺的願意相信他說的話。
“別忘了你今日說的話。明日依計劃行事,出去吧。”
南地飄着細雨,帝都飄着細雪。
每日清晨,常祿都準時報到,送上一盅補藥,衛婵沅捏着鼻子喝完,常祿再遞上蜜餞。
日日喝着補藥,吃着蜜餞,還有常祿不停在身邊唠叨一些陳逾白小時候或是調皮或是傷心的事,她這腦子裏想想些別的,都沒有時間。
“常祿,你更适合去當說書先生。”那些小時候的事情,從常祿的嘴裏說出來,有趣的很,衛婵沅時常被逗樂,但講到傷心處時,她也覺得小時候的陳逾白很可憐。
“太子妃喜歡聽就好。”
常祿最近也很開心,服侍衛婵沅比陳逾白好太多了,只需要每天午後來送藥,送蜜餞,其餘時候自己簡直不要太悠閑了。
但也不是日日都悠閑,就比如月末這日,常祿就會忙着給東宮上下宮人分月例銀子,旁的給各殿管事就好,但正殿的太監宮女都是他親自分發。
卻偏偏就是這日生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