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失陪
陳逾白卻刻意忽略了衛婵沅的冷淡, 拉着她的手坐下,從桌案旁拿出一個食盒,打開,取出一盤櫻桃煎。
“今日出宮, 路過廣聚軒, 知道你愛吃, 特意買了一份。”
他說的時候很開心,像是做對了事情等着表揚的孩子, 拿起一塊遞到衛婵沅嘴邊, 用期盼的眼神看着。
眼前的人為何如此陌生,完全不是那個她熟悉的對自己冰冷又刻薄的太子。
她機械的張嘴,櫻桃煎分明是甜糯的,她卻味同嚼蠟。
陳逾白自顧自的說着話, “你可知今日出宮, 我去了何處?”
衛婵沅皺皺眉頭, 她原本就不是來同他閑聊的,但此刻陳逾白的手搭在她的肩頭,嘴裏被填滿櫻桃煎, 她仿佛被固定住了一般。
“去了衛府。”
“咳咳咳……”衛婵沅想說話, 被還沒下咽的櫻桃煎噎住, 咳嗽了起來。
陳逾白見狀連忙倒了一杯溫茶端了過來,給她喂上一口,又順着她的背。
咳嗽停了下來,她卻沒了說話的欲望。
只聽陳逾白繼續說着:“浔州貪墨為薛豹所為,我将此事說與了你的父兄,也請求他們假裝不知。阿沅,父皇其實早就知道, 既然父皇不願深究,我又怎好忤逆,你給我一些時間,我會将薛豹繩之于法,薛豹一定會受到應有的懲罰,但不是現在。”
“那日,文芯說你做了噩夢。你和英姑到了浔州又只探查薛府相關,你的夢中衛若書是被薛豹所害?”
還沒等她回答,陳逾白就自問自答:“一定是的吧。你別擔心,我相信你的夢,我會保住衛兄的性命。”
他相信她,他會保住二哥的性命。
衛婵沅一時動容,轉頭看他,就瞧見那人用一雙柔和的笑眼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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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打笑臉人,是一句老話,更何況她面對的是這一世的救命恩人。
她也展露笑顏,但語氣依然冷淡,“多謝殿下。”
謝也謝過了,浔州貪墨案她也了解了,衛婵沅站起身,“殿下,我先回去了。”
“等等。”
衛婵沅應聲停在原地,低頭看見陳逾白揪住自己的衣袖,用一雙忐忑的眼睛看着自己,緩緩問道:“阿沅,你能多說一些你的夢嗎?那夢中可有我?”
她怔愣片刻,馬上反應過來,他這是何意?難不成是認為自己的夢有預測能力嗎?他想問的莫不是皇位的最後歸屬?
想到今日陳逾白陌生的殷勤,原來是為了如此,心裏就像是鑽了蛆一樣惡心,這人還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剛才看着還柔和的笑顏,現在看來卻是極度的虛僞。
“沒有。”衛婵沅不願再停留,“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清心殿了。”
陳逾白還沉浸在夢中沒有自己的慶幸中,壓根沒注意到衛婵沅眼神中的厭惡。
“好,你多休息,今晚我去清心殿同你一起用膳,你想吃什麽我讓正殿的禦廚過去為你做。”
“不用了,晚膳我已經讓小廚房熬了清粥,我這裏餐食太過清淡,殿下不必屈尊前來。”
說完福身就打算離去。
誰料陳逾白又說道:“不清淡,你喜歡喝清粥,我就陪你喝清粥。”
衛婵沅真的沒了耐心,“殿下不必如此,我的夢中沒有關于殿下的以後,父兄也都支持殿下的決定,而我也不會對爹爹和哥哥說任何關于殿下不利的言論。我只想後半輩子安安靜靜生活在角落裏,不行嗎?”
如今浔州事件結束,二哥性命無虞,父兄站隊未來天子,衛家的命數已然改變,她只想安靜過以後的日子,什麽榮寵什麽權利,她不想争也不想要。
“阿沅,你還認為我娶你只是為了争取到兵部的支持嗎?”
“不然呢?”
陳逾白暗嘆一口氣,“你受傷醒來那日,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哪一句?”
“全部。”
衛婵沅輕笑一聲,“我權當殿下是心血來潮,就如同前些時候對待薛側妃和婁側妃一般,想必也是喜歡了好一陣的,明日殿下若又遇上哪家女子,說着喜歡的話,我也不會覺得驚訝。”
“但對我,就不要再說了。免得我當了真,殿下哪一日另結新歡,我還得傷情,又是何必。”
陳逾白苦笑,真是種什麽因得什麽果,看來現在不論他說什麽阿沅都不會相信的。
“你已經是我的太子妃,我會用一生的時間去證明。”
“殿下,話不可說太滿,今日我權當聽了個笑話。不過我是真心感謝殿下救了我的家人朋友,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放心,衛家會是殿下的後盾。”
“我畢竟是正妻,今後殿下看上了誰家的女子,不必按照規矩同我商議,娶進東宮便是,民間富庶人家的男子尚且三妻四妾,殿下貴為天子,三個妃子着實單薄了一些。”
“只是我這人喜歡清靜,不論是殿下還是旁的什麽人都最好不要來了,免得我還得假意賠上笑臉,着實累人。”
“剛說累,現下果然就累了,我先回寝殿了,失陪。”
陳逾白聽完,竟然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衛婵沅走到門口,突然回轉身說道:“殿下若今日喜歡清粥,不如去栖鸾殿,昨日聽文芯說栖鸾殿來了新的禦廚,手藝應當是不錯的,想必這清粥也定然熬的別有一番風味。”
她又回頭看見桌上的櫻桃煎,搖搖頭,“殿下,今日這櫻桃煎似是隔了夜,不怎麽好吃呢。”然後又自言自語道:“還是我自己做的桂花糕香糯可口。”
東宮正殿的門打開,衛婵沅步履輕盈的走出,寒風一下子吹進了脖頸,她豎了豎衣領,等在外的文芯趕忙上前為她披上了大氅。
灌入正殿的冷風,把原本就心中寒涼的陳逾白吹得更加冰冷。
“常祿!”
常祿一聽這聲音就知道不妙,剛才兩個人在裏面定發生了不愉快,但他看着太子妃出來的時候面色正常呀,沒有一絲氣惱。他就想不通了,平日裏太子妃也不難相處呀,很是溫柔可親,難不成是自家主子還端着架子?
哎呀,行不行呀,他都有點看不過去了,尋常男子傾心女子,都是舍得下面子的,怎麽自己主子就不懂呢。
他哪裏知道,自家主子早都拉下臉面了,可對方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相信呀。
“殿下。”
“通傳一聲,今晚去容貴妃處用膳。”
他這一肚子的不愉快總要找個地方發洩一下才行,薛家貪墨證據确鑿,衛家也已經交代清楚,雖然此事不能讓他完全脫離容貴妃,但也不用再委曲求全的去假意面對薛玲玉。
況且容貴妃背後的諸多勢力除了薛家是母家,另外的世家不都是看在她是太子養母的份上,陳逾白明白,他的态度決定着這些世家的态度。
自己一直以來都對容貴妃十分尊敬。年幼之時,看慣了眼色,也習慣了忍耐。朝中衆人,包括皇帝都覺得他們母慈子孝,殊不知,陳逾白早已厭惡了容貴妃将他當做權利的棋子,不斷擴張自己的勢力,縱容薛家打着太子母家的旗號做傷天害理之事。
此時,薛保賢一收到浔州傳來的消息就急匆匆的趕到了宮中,将整件事都說與了容貴妃。
“你是說這件事都過去一月了,你才得到消息?”
“是的,而且浔州安插的人手沒留下一個活口,現在我都不知道是誰拿走了赈災銀兩。”
容貴妃的心中生了一層不好的預感,“能在表哥勢力範圍做這件事,想必此人身份不低。”
“今日前來就是要和妹妹商量對策,我們接下來該如何辦?”
“表哥如何想?”
薛保賢沉吟片刻,“重新派人去浔州調查此事,我們總得知道這件事情是誰人所為。”
“好,我這裏還有一件事,頗為煩心。”
“何事惹得妹妹不快?”
容貴妃嘆一口氣,“我是越來越看不懂太子了,分明大婚前對玲玉十分喜愛,怎麽又開始寵幸起了婁汐月,之前又帶太子妃出去,說是衛婵沅不小心摔下馬,徹夜照顧,我瞧着他那着急擔心的樣子,倒像是上了心。”
這是陳逾白對外找的借口,摔下馬來傷勢重一些也正常。
“妹妹不用擔心。”薛保賢信心十足,“小女玲玉天生麗質,自小就得太子喜歡,是誰人也比不了的,那婁汐月不知道用了什麽狐媚手段,太子只不過新鮮一時,至于衛婵沅,恐怕是不好向衛瑞陽交代,故此擔心吧。我是聽說,衛瑞陽對她這個女兒疼愛的不得了呢。”
這麽一說,容貴妃松了一口氣,“衛瑞陽想來耿直,女兒成了太子妃,自己就是想保持中立,這心怕也已經偏了,他站在太子一方,與我們是有好處的,等到逾白坐上皇位,我一定想辦法除掉她,讓玲玉坐上後位。這婁汐月嘛,你要多留心一些了,畢竟是皇後推舉的人,不得不防。”
“妹妹說的在理,我這就……”
“貴妃,東宮傳話來了,說太子一會前來用膳。”有婢女隔着殿門禀報。
“知道了。”容貴妃回頭對薛保賢說道:“既然太子要來,你不如留下一同用膳,作為玲玉的父親,探探逾白的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