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告知
自從那日陳逾白從清心殿出來後, 整日除了上朝就是公務,每晚在正殿查閱文書到深夜,沒有再去過任何其他殿宇。
皇後倒是無所謂,如今婁汐月掌管了東宮的賬務, 說明贏得了太子的信任, 她的目的就算是達到了, 至于寵愛嘛,那就是婁汐月自己應該考慮的事情了, 從古至今, 比起帝王的愛,信任更重要。
倒是容貴妃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原本她以為誰也不能奪走薛玲玉的寵愛,誰知道沒幾天婁汐月就得了協理權, 衛婵沅受傷後太子更是日日夜夜守護。
去栖鸾殿, 薛玲玉就只知道哭哭啼啼, 她無法,只得去找陳逾白。
平日裏對她很是順從的陳逾白卻非常冷淡,說自有考量。
何六安已經拿到了前浔州縣令妻子的筆證, 現在就差掌櫃招供出藏匿之處, 薛家貪墨一事就是證據确鑿。
他如今對容貴妃自然不用再乖順。
陳逾白知道這件事要快, 他找了陳逾行的筆跡,模仿着寫了一封信,交給了何六安,而信中說的是陳逾行要派人将掌櫃殺人滅口。
本就是利益聯系在一起的主仆,談不上感情,很快掌櫃的就招供了。
浔州貪墨之事圓滿的結束了,何六安回到了東宮。
陳逾白在向容貴妃攤牌之前先去了衛府。
“衛尚書、衛仕郎, 衛兄,秦兄,逾白今日前來第一是讓你們放心,阿沅傷勢恢複的很好,不必挂心,只是現在不便探望,至于原因就是我今日要說的第二件事。”
衛瑞陽躬身行禮:“老臣聽聞前幾日太子守在阿沅身邊貼身照顧,很是感激,太子有什麽要說的,老臣洗耳恭聽。”
衛若謙站在衛瑞陽身後不言語,衛若書卻不屑的說道:“太子殿下還真是多情,在下實在不明白一個人的心如何能分給三個人,不知道我家小妹占了多少,帝王之家的人向來薄情,今日說喜歡這個,明日又說喜歡那個,我不求殿下多麽喜愛小妹,只求她不要在東宮受委屈。回門那日,我知道小妹是為了不讓我們擔心,才說自己不住同心殿,說自己嫌累不願要協理權。當日爹爹還批評了阿沅,之後細想,阿沅的話漏洞百出,究竟是何種情況殿下心裏最清楚。”
“若書,閉嘴!”衛瑞陽教訓道。
陳逾白笑了一下,他知道衛瑞陽若真的不埋怨自己就不會任由衛若書把話說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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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瑞陽對着陳逾白又躬身行禮:“殿下,小兒魯莽,還望殿下莫怪罪,說來老臣還沒有好好感謝殿下,若不是殿下及時趕到,小兒和小女都性命堪憂。”
“這都是我應當做的,尚書不必謝。”陳逾白掃視了一眼四人繼續說道:“相必衛兄秦兄此次去浔州也是因為貪墨一事,現在事情已經查清楚,逾白特來告知。”
“殿下請坐。”衛瑞陽對伺候在一旁的文墨說道:“守在門口,不要讓人進來。”
五人坐定,陳逾白說道:“原浔州縣令乃薛家薛豹所殺,赈災銀兩也是薛豹所貪,只是…”他起身行禮,“這件事還望諸位爛在肚子裏。”
衛若謙問:“為何?”
“衛尚書應該很清楚,您親自去浔州調查了此事時每到關鍵時刻線索就斷了,這不是您查不到而是有人不讓您繼續往下查,這次也是因為貪墨之事已經了結,對方放松警惕才讓我們有機可乘。而這個阻止的人就是父皇,至于其中的原因,逾白認為,背後牽扯的不只是薛豹,父皇要保全誰一目了然。”
四個都是聰明人,話說到這裏就夠了。廳堂瞬間安靜了下來,最終衛瑞陽表了态:“殿下放心,老臣明白。”
陳逾白拿出一份文書遞給衛瑞陽,“薛豹此人,現在不除不代表放縱,這裏是他做的一些腌臜事,但現在并沒有明确的證據,我相信只要想查就一定能查到,現在我把它給你們,時機一到就拿出來做彈劾之用。”
衆人都知青陽侯薛家是明明确确的太|子黨,但現在太子卻給了他們這份文書,衛瑞陽久經官場,自然看出來太子是想要脫離薛家的掌控,但現在顯然不是好時機,還需要等待。
“賜婚旨意下達之時,為了阿沅,老臣已經沒有了選擇,殿下如何說,老臣就如何做。”
衛瑞陽雖表面始終保持中立,但心中的天平早已經傾斜了。
陳逾白僵硬地笑笑。這位老臣為了女兒可以站過來,也可以為了兒子站到對立面,在衛瑞陽心中,為父是比為臣更重要的。
他知道前世衛若謙曾經想偷偷帶走阿沅,沒了後顧之憂衛家就會更加無所顧忌對付自己。但阿沅沒走,如果當時走了,衛家定會拼盡全力在奪嫡之争中除掉自己。
他想,當時的衛瑞陽應該還是有所妥協的,陳逾行的品性和阿沅的存在最終還是讓他沒盡全力。登基之後,衛家始終心存隔閡,不能忠心以待。
這樣不聽指揮的兵部尚書自然不能留,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他只是找了個借口免職,降為庶民終生不能為官,并沒想過要殺他們,誰知遣送那日,衛瑞陽和衛若謙負隅反抗,最終戰死。
現在想來阿沅在死之前,可能是收到了衛家人的傳信,告訴了她薛豹殺死衛若書的真相,希望阿沅離開自己,但阿沅還沒做好決定,就收到了爹爹和大哥身死的消息。
她為何不來找他質問?或者她為何不在飲毒酒那夜幹脆先刺殺他?而是用自絕,這樣慘烈的方式獨自離開。
陳逾白不知道的是,衛婵沅從來沒想過要殺他。
在衛婵沅心中,陳逾白雖對她薄情,但卻是個好君主。也許是本性善良,也許尚有餘情,阿沅從來不想要傷害任何人。所以,當親人都離去,當愛人厭棄,又身中劇毒日日受鑽心之痛,她沒有一絲活下去勇氣的時候,想到的只有獨自離開這個毫無眷戀的人世間。
這些前世所經歷的一切,在受傷以後時常讓她夢魇,只是次數多了,她的心也越來越麻木。
養了近一月的病,入了冬,才算痊愈了,自那日醒來看見陳逾白後,他便再也沒有來過,聽說忙于朝政日日通宵達旦查閱文書。
她近幾日想了很多,雖然他是薄情之人,但畢竟救了自己好幾次,這次若不是他,二哥恐怕已經命喪黃泉了。
不論如何,是該說聲謝的,而且她還想問一問浔州貪墨案是否查出了結果。
哪知來了正殿就被攔在殿外,說太子吩咐誰人都不見。她本也不急,就打算回去。
剛轉身就聽見有人喊她:“太子妃留步?”
衛婵沅回頭,看見身後喊她之人很陌生,此人從正殿走出,又穿着侍衛的衣服,想來是陳逾白的貼身之人,但她又細細回想了前世,好像也沒見過。
前世到了奪嫡後期,衛婵沅已經變相被軟禁,即使是成為皇後,也是鮮少出無歡宮,不認得何六安也是應當。
可何六安不一樣,他可是足足在衛府的房頂盯了好幾個月梢,更是跟着陳逾白闖入浔州那戶人家,親眼看着主子抱起太子妃,從浔州回帝都的船上瘋了一般找郎中,日夜守護,寸步不離。
太子妃在殿下心中是何位置,他再清楚不過了。
那日太子出了清心殿,心情就沒有好過,用繁忙的公務麻痹自己,他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一些什麽。
他斷定,太子不想見的所有人裏絕對不包括太子妃,而且是盼着她來的。
“屬下何六安見過太子妃。”
衛婵沅笑笑:“何侍衛是殿下的近身侍衛吧,既然殿下現在事務繁忙不便相見,就不為難你了,我改日再來。”
“太子妃留步,六安這就去通傳。”
陳逾白從衛府回來後,原本就是想去清心殿将今日去衛府之事告知的,也想側面問一問她的夢。但卻十分躊躇,那日阿沅說的話還清晰的回蕩在耳邊,他實在不知自己該如何說才能讓阿沅相信自己。
心中正煩惱,常祿一臉興奮的進來說道:“殿下,太子妃求見。”
“都說了誰也…你說是誰?”
常祿笑着說道:“殿下,是太子妃,剛剛何侍衛說的,錯不了。”
“快讓阿沅進來。”那張一個月沒見過的笑臉,現在終于又挂在了臉上。
這是衛婵沅重生後第一次進正殿,前世她總是想法設法到這來,一些回憶瞬間就想了起來。
倒也不全是不愉快的記憶,他也曾喝光了她熬的湯,也曾吃光了她做的糕點,有時候還會誇她手藝好。
但轉身就當着衆人的面嫌棄自己。他總是如此陰晴不定,有時候看着自己的眼中有星光,有時候又全是寒冰。
陳逾白從桌案前走下來,問道:“阿沅,你身體可好些?有沒有不舒服的?我每天讓人給你熬的補藥,你可都喝了?”
常祿十分會意的屏退了左右,關上了殿門,守在門口。
“已無大礙。”衛婵沅行了個萬福禮,“還要多謝殿下救命之恩,我替哥哥,阿善兄長和英姑謝過了。”
她說的時候始終垂眸,沒有看他。
陳逾白輕輕扶住她的肩膀,“入冬天涼了,你身體不好,以後要有事就讓宮婢來喚,我過去清心殿。”
衛婵沅猛然擡頭,有點受寵若驚的同時更多的是不明所以。在宮裏,只有妃子病了或者出了急事,才會去請皇帝前來,通常妃子想見皇帝都是親自求見,東宮的規矩自然是一樣的。
而現在陳逾白說的話,就好像她是東宮的主子,身份猶如換了換。
“婵沅不敢,宮婢更不敢如此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