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回門
衛婵沅聽說後, 心中一點波瀾都沒有是假的,但也只是挑挑眉,聳聳肩,似乎文芯說的是別人的事情一樣, 拿起手裏的棋譜繼續研究着。
要是上一世, 她保準熬好參湯, 做好糕點,擦幹眼淚, 打扮漂亮給陳逾白送去, 還會說注意身體之類關切的話。
現在想一想都覺得太過卑微了,既然前世已經卑微過了,今生就該揚起頭顱,不去理會這些事。
被禁足這些日子, 她閑來無事, 釀了好些桂花酒埋在了樹下, 就等着明年春日暢飲了。
同衛婵沅的悠閑相比,陳逾白可是忙得很。大婚第三天,薛玲玉就說想父親和哥哥了, 要他陪着回了一趟青陽侯府, 無非就是要讓衆人知道當今太子有多寵愛她。
晟朝嫁進宮的女子是沒有民間回門一說法的, 最多是在特殊的日子裏,妃子可以去省親。
容貴妃求了皇帝同意她去省親,要帶着他和薛玲玉一道,陳逾白不好推脫,只好前去。
沒想到從青陽候府回來沒兩天,婁府就傳了信來說,大婚之日婁振将軍忙于邊疆軍務, 沒有見到出嫁前的女兒,要皇家通融回門。
這次是皇帝準許,陳逾白也不得不去。
原本以為是簡單的回門,卻讓婁振變成了一場頗為難解的啞謎宴。
一邊說着感謝皇後娘娘的推舉,一邊又說三皇子還需勉勵;一邊讓女兒婁汐月多去坤寧宮走走,一邊又說容貴妃慈眉善目肯定是好相與的。最後酒醉,他遣散了府中下人,婁汐月也讓跟來的東宮宮人在外稍候,對着陳逾白蹦出來一句老臣定當為太子守好邊疆,這“太子”二字說的十分重。
罷了,還通紅着雙眼,将婁汐月的手放在陳逾白手中,說汐月笨拙不會伺候人,還望太子多擔待。
看着婁振所為,陳逾白心中明了,這位老将軍為了在今日給自己說這一番話,看來是特意在大婚之日沒有回帝都,就等着回門的。
他記得前世最後的宮變關頭,婁振并未出兵,若婁家與皇後的關系堅不可摧,定然會出兵相助,想來兩方不過是利益相關。
皇後想讓婁汐月成為一顆棋子打垮自己,肯定給婁振許了不少好處,比如婁振如今依然在邊關鎮守的兒子婁彥的仕途。
但皇後卻忘了,這枚棋子入了東宮,就是他東宮的人了。替皇後賣命,太子被廢後,婁汐月的命運能好到哪裏去呢?但若是自己繼承大統,婁汐月封妃,婁振又何愁榮華富貴和兒子的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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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婁振不明說,這麽拐彎抹角的,許是有什麽把柄拿在了皇後手中,又不能直接站隊,也不想讓自己認為婁家是三皇子一派,如此所為還真是為難婁振了。
不過婁振最後所為,陳逾白也是知道的,大婚前自己對婁汐月不予理會,他定是有所耳聞,作為擔心自己女兒的父親,請求自己多寵愛他的女兒,也是可以理解。
但陳逾白明白,這樣的大将軍,能投在自己麾下自是再好不過了,可若想要婁振為自己效命,那對婁汐月自然不能太過冷淡。
正中陳逾白下懷,這段時間和薛玲玉裝假已經夠累了,不如讓婁汐月摻和進來,讓她們互相争對,誰也別來打擾自己,也別去打擾阿沅。
他即刻握住婁振的手說道:“婁将軍一片赤誠之心,逾白記在心中了。”
卻見婁振眼中光亮大放,激動不已,又多飲了幾杯,直到喝醉睡去,他和婁汐月才從婁府出來。
從婁府回東宮的第二天,陳逾白就将本應該屬于衛婵沅的東宮協理權給了婁汐月。
他知道阿沅對他的誤會只會更深,但這趟争奪皇位的渾水,他是真的不想阿沅蹚進來。
段暄問過他既然如此,為何非要娶衛家娘子,衛家本就中立,不娶就不會陷入奪嫡之争中。
他嘆一口氣說道:“娶妃一事已不能再拖,我不願其他女子做我的正妻。再者,我害怕阿沅等不到我登基就嫁了旁人,只有先放在身邊,我才安心。”
段暄啧啧兩聲沒再言語。
陳逾白的這一系列行為,從禁足到東宮的協理權,在外人看來衛婵沅就是一個不受寵,随時都有可能被廢的太子妃。
皇後和容貴妃安插在清心殿的眼線,很快都被分去了栖鸾殿和飛鴻殿。
容貴妃一聽到消息就來了東宮,詢問他為何把東宮協理權給了婁汐月,陳逾白只說婁汐月更加仔細,而賬目這一類的事情不适合表妹。
“逾白,母妃知道你一時被婁汐月勾引,但你要知道玲玉對你是一片真心。”容貴妃心中想着,那婁汐月一看腰身就是慣會房中之術的。
陳逾白故作沉吟,片刻之後才說:“我知道玲玉的心,但汐月對兒臣也很用心,東宮的事母妃就別擔心了。”
這還是陳逾白第一次直接拒絕,男女之事容貴妃是不便插手的,她現在只是後悔,當初為什麽沒有堅持阻攔婁汐月入東宮,怪只怪,浔州貪墨一事怎麽就毫無緣故的牽扯到自己身上,她當時是不便多說的。
容貴妃走了之後,陳逾白既不去栖鸾殿,也不去飛鴻殿,以朝務繁忙為由夜夜宿在了正殿。
旁人只覺得太子不去栖鸾殿是因為薛玲玉失寵了,而不去飛鴻殿不過是容貴妃施壓的結果。
只有常祿知道,太子總是在夜深人靜之時,來到清心殿外,站在深秋的臘梅樹下看着已經熄滅燭火的殿宇發呆。
“常祿,怎麽聽不到阿沅柳葉吹曲?”
常祿一時不解,“殿下,現已到了深秋。”
對了,前世阿沅在同心殿中養了幾株萬年青的盆栽,到了秋冬兩季柳葉凋落,就摘了萬年青的葉子,修剪到大小合适吹奏成曲,怪不得他也總能在大雪紛紛的冬季聽到《相思》曲。
只是,那日他去清心殿中并沒有見到萬年青,這一世阿沅不同了,連曲子也不吹了,但他卻想聽的緊。
“常祿,明日在正殿養幾株萬年青的盆栽。”
常祿頓時會意,應聲說是。
半月禁足很快就到了,解禁的第一日,衛若歉就給陳逾白上了書,說要來東宮看望妹妹。
衛家兩兄弟實在氣憤,自己疼愛的妹妹,不但住在角落的殿宇,而且大婚第二日就被禁了足,還被人奪了東宮協理權,這麽看來太子娶阿沅分明就是因為衛家在兵部的權勢,是一點都不喜歡阿沅的。
陳逾白看着衛若謙的上書,頭疼,他怎麽能忘記這兩個不好惹的舅子哥呢,上一世衛婵沅對自己很是愛慕,在衛家面前說了不少自己的好話,但今生看來這種可能全無,他可不想因為這件事,讓衛家因此有了隔閡。
讓衛家兩兄弟來東宮,不如他帶着衛婵沅回門,到時候沒了東宮的眼線,他定想辦法盡力解釋,讓衛家人放心。薛玲玉和婁汐月都已經打破了規定,阿沅自然也可以回門。
他帶着衛若謙的文書來了清心殿,說了自己的想法。
衛婵沅聽了後,淡淡說道:“我自己回府就好,不勞煩太子殿下同去。殿下放心,我不會讓父親和哥哥擔心的,自然會說殿下你對我很好,住在這偏僻的院落是我自己要求的,而協理權也是我不要的,衛家是絕對不會對殿下生異心的。”
她頓了片刻,突然說道:“殿下還記得從尋芳閣回來時,你答應過我什麽嗎?殿下說不論發生什麽事都會護着衛家的,作為回報,我當然也得維護殿下,所以殿下放心即可。”
和未來的帝王作對,是沒什麽好處的。
在感情上,自己可以堅持,但她也明确的知道,涉及到黨派之争,涉及到朝堂,涉及到父親和哥哥,她必須清楚自己如何做是對的,哪怕讓她說謊話。
“阿沅,我記得。讓我陪你回衛府,我會親自給尚書和侍郎請罪。”
陳逾白早就想好了,他會給衛瑞陽和衛家郎君承諾,不論如今是如何,阿沅太子妃的位置是絕不會動搖的。
“真的不必了,你我相處如此生分,爹爹會擔心的。”
陳逾白聽到衛婵沅這樣說,不禁愣了一愣,随後意識到他和阿沅連最簡單,自願的擁抱牽手都沒有過。
“阿沅,你知道我一點都不想和你生分。”
“是我不想,所以殿下,就讓我自己回衛府吧。”
陳逾白看着如此倔強的阿沅,心中又疼又無奈,“好吧。”
第二日,衛婵沅難得的早起梳妝起來。
“娘子今日回府,看起來心情真好。”文芯一邊給衛婵沅挽發髻,一邊說着。
衛婵沅笑意滿滿,“要見到爹爹和哥哥還有婉瑜英姑我自然開心。”
“英姑不在府中了。”文芯語氣沉下來,“娘子大婚當天晚上,英姑就搬出了府,說叨擾多日,娘子出嫁了,她也不好再住,就走了。”
衛婵沅垂眸點頭,“哦,想必闵郎君應該提英姑安排好了,只是今後再見就不容易了,希望英姑能找到師叔,能和闵郎君天長地久。”
然後拿起一只鑲嵌了紅寶石的簪子說,“今日不要素雅,這只發簪正好。”
來到衛府,衆人都等在了門口迎接,她現在的身份是太子妃,自是不同以往了。
車架停下,衆人請安,衛婵沅一時不适應,趕忙扶起衛瑞陽。
“爹爹,我們快進去吧。”
一起吃飯的時候,衛婵沅果真和對陳逾白說的一樣,都把這些事情攔在了自己身上,替陳逾白說着善意的謊話。
“你這種性子呀,如何做的太子妃。”衛瑞陽這種朝堂老臣,當然會批評自己的女兒沒盡到本分,但衛婵沅知道爹爹疼愛自己,不會過多怪罪。
“女兒覺得現在挺好,清淨又悠閑。”
衛瑞陽看着女兒語重心長:“阿沅,你不能總是逃避,今後你是要登上後位的人,不論是嫔妃之間的相處,還是處理後宮事物,你都要從現在着手了。”
衛婵沅這一世根本沒想要再做皇後,但此時為了寬衛瑞陽的心乖巧的說道:“女兒知道了。”
“還有你,若書,有件事正巧你去歷練歷練。”衛瑞陽話鋒一轉,“浔州貪墨一事雖然結案,但這只不過是陛下不願再深究,背後之人并沒有查出來,我一直想着要将這件事請查清楚,最近兵部公務繁忙我走不開,若歉在刑部有案子也走不開,正巧秦善要再去浔州找人,我會把相關案卷給你,你仔細研究後和秦善一同去浔州,将背後之人查明白。”
衛若書還沒有說話,衛婵沅立刻站起來說道:“都別去!”
她這個無奈呀,又來又來!
從重生到現在,從初夏到深秋,這半年以來,她阻止了多少次二哥要去浔州都沒阻止住。幸好最後從浔州安全回來了,怎麽現在竟然連爹爹也再次讓二哥去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