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該用什麽留住你
李存昕一臉肅殺之氣,帶着黑衣随從們氣勢洶洶地闖進門廳,對着迎上來的老管家大吼:“李顧意那個死孩子在哪裏!”
老管家往後退了一步,逃出唾沫範圍,淡定地回答道:“小少爺剛回來便進了房間,沒有出來過。”
“好!他還知道乖乖呆着。我這就替爸媽立威,不剮他一層皮我今兒就不吃晚飯!”李存昕把外套脫下甩在地上,邊挽起襯衣袖子,邊踢踢踏踏走到小少爺房門外,砰砰砰地踹門:“李!顧!意!”
沒人開門。傭人們躲在走廊轉角,都為小少爺的命運擔心不已。
“你以為我治不了你是吧?再不開門,我就把你那玩具給沒收喽!你別以為它今天是立了功,現在媒體都把死了的仨人怪在它身上,談判專家的推廣算是黃了!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李顧意你個死孩子,在衆目睽睽之下捅人?腸子都流出來了!要不是我給壓下去了,你就抱着你的大鐵柱子蹲監獄去吧!”
門開了。大少爺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一樣,“嘎”一聲住了嘴。
小少爺赤着上身,微揚着下巴,和肌膚一樣白的眼白掃了石化的哥哥一眼,把換下來的衣服扔給女傭,又甩上了門,落了鎖。
大少爺讪讪地攔住女傭,搶過還帶着弟弟體溫的白色襯衣,翻了翻,大驚失色,又撲到了門上:“怎麽有血呢?是你的還是那個人的?受了傷千萬要說出來啊,哥哥不吼你了……傷口讓我看看好不好?哥哥幫你吹吹……”
“滾!”
小少爺倒在四柱床上,聽到李存昕哭唧唧地和倪敢通着電話,越走越遠,長籲了一口氣。
RN-00039的情況并不好,一路強撐着回了李宅,沒幾分鐘就跪了。小少爺幫他換上無菌連體裝,又把他搬進休眠膠囊,加上這一天的亂七八糟,實在是撐不住了。
小少爺知道,李存昕雖然啰嗦,但說的也不都是廢話,至少外界對RN型的誤解,以及可以預見的,未來一段時間裏李氏将受到的苛責與圍攻,都是必須直面的事實。
小少爺撇嘴,內心不忿。從救援的時機,人質的取舍,以及對暴徒的處理方式來看,那些特警并不會比RN-00039做得更好。
不過,關我什麽事?小少爺甩甩頭,決定把這些都留給李存昕去解決。
實在太累,小少爺躺了一會兒就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而後噩夢纏身的時候,腳下踩空,猛地驚醒了。提花窗簾沒拉嚴,縫裏透進來一絲光,小少爺看着這道光,覺得它忽隐忽現地,有些奇怪。
就像窗外站着個人,踮着腳朝裏望。
小少爺倏地睜大貓眼,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卻因為腳麻,骨碌碌滾下了床。等摸到窗邊扯開窗簾,沐浴在熹光中的花園裏已是杳無人跡。
小少爺揉揉眉間,覺得應該是自己太敏感了。
RN-00039內裏的損傷經過一晚的休眠已大致修複,等到小少爺和大少爺在早餐桌邊見過面,照例唇槍舌劍一番後,小少爺的個人終端終于收到了 “修複已完成”的提醒。
大少爺看到弟弟恨不得下一秒就跑回房間裏的慫樣就渾身不得勁,他輕咳一聲,得了弟弟一個白眼,語重心長地勸道:“親弟弟诶,你一定要吸取這一次的教訓啊,機器人壞了是小事,你可千萬別再把自己給傷着喽,不然你讓我怎麽和爸媽交代……”
李顧意最煩他碎碎念,也不反駁,起身離席。
李存昕見他要走,語速加快了些:“這些天你好好在家呆着,有事就和我說,我盡量幫你解決。總之千萬別一個人出門。帶着機器人也不行。”
小少爺稍有了些興趣,掀起眼皮瞟了哥哥一眼,點點頭。
李存昕虛弱地笑回了個微笑,心裏卻急得上火。昨天的咖啡館劫持案發生後,遇難者的家屬迅速結成同盟,借助媒體和不明情況的民衆的力量,想争取一個比政府發放的微薄撫恤金好一些的結果,而李氏正是這個好結果的潛在提供者。
擔心家屬采取過激的手段,李存昕不得不把弟弟拘在家裏。先期投放的RN型機器人已陸續收回,弟弟手裏那個被他像個寶貝一樣護着,經此一役,想必也不會輕易放出去。
李存昕腦子裏轉着這些事,也就沒能留意到,李顧意抹了桌上一柄餐刀,收進了袖子裏。
RN-00039的記憶已經重置到離開李氏實驗室後的那一刻,眨眨眼便邁出膠囊,向“素未謀面”的小少爺介紹自己。
小少爺覺得心好累,但還是道貌岸然地複述了一遍現在的情形。
RN-00039頓了頓:“所以,您想讓我陪您……想讓我提供那種方面的服務?”
小少爺從扶手椅裏鑽出來,小手覆上白色連體服下微微凸起的小紅燈,“你不願意?或者你想說,這不屬于你的職責範圍?”
機器人僵硬地避開小少爺的手,垂着眼,輕微地點頭。
A.I.是沒有感情的,最起碼通用型A.I.只能盡最大限度模仿人類,且多是示好及示弱,以達到減弱人類敵意和攻擊性的目的。
同樣,搭載A.I.的機器人沒有欲望。但這麽說也不對,機器人唯一的欲望,應該就是生存。但機器人三定律将人類的利益置于生存這點微末要求之前,這也是他們唯二的軟肋。
小少爺握住沁涼的銀制刀柄,自嘲地想:
“妄想拯救全人類的你,不如先來拯救我吧。”
RN-00039從未想過會遇到這種情況。數據庫提供的社論表示,在人口極度匮乏的聯盟內,人類之間的結合才是主流,一切為了繁衍,所以即便有性方面的需求,也不至于找上一個機器人。
RN-00039正尋找着合适的說辭,小少爺已經扯開了衣領,将銀質小刀抵在細嫩的脖頸上。毋需小紅燈預警,機器人已反射性地伸手奪刀。但少年退後一步,手腕輕動,一絲血線便悄然滑落,俨然是試刀傷的模樣。
小紅燈急閃,機器人輕輕呼出一口氣,微彎下腰與少年平視,向他遞出手,“把刀給我,好嗎?您受傷了,我只是想幫助您。”
小少爺強忍着痛,翹起嘴角,“不給。”
"……沒事,我不會拿走您的刀,但是,請讓我為您止血吧。"
小少爺直視人形機器的灰色眼睛,陰鸷地舔舐着刀鋒上的血跡,直到舌尖也帶上了些微的疼痛。
如果這樣能讓你看着我,那麽這點痛也不算什麽。
機器人看似游刃有餘,其實內心焦灼。談判專家要訣第二條,交談。大多數自殺者都會有傾吐的欲望,只要能将對方引入解開心結的對話中,死願其實已被消磨了一半。
但眼前的少年不僅不願開口說話,自殘的動作也沒有停下,還用陰森森的眼神掃視着自己,實在難纏。
RN-00039張口欲言,卻被抓緊時機的少年捏住下颌,随之而來的血腥氣息,以及少年的濕潤舌尖,瞬間探入了機器人的口腔。
小少爺之前只在對方的唇上淺嘗辄止,從未舌吻過,這次抓緊機會,舌尖深入到了令機器人發出□□的地步。小少爺恍惚地回想倪敢給他展示過的圖紙,結合實踐,對RN型的仿生構造有了更高層次的認識。
又想到機器人并不能進食,小少爺大力吸啜,将混合着鮮血的涎液盡數回收。機器人蒼白的薄唇被血液染上淺紅,小少爺用指腹大力揉着,眯着貓瞳在心裏打着小算盤。
可以口,但不能咽。小少爺最後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RN-00039發誓,這絕不是能自己預見到的結果。
一開始只是被脅迫着替少年用口舌侍奉,本以為對方能就此放過自己,後來卻被扔上了床,擺成了奇怪的姿勢,被迫承受對方□□的肆意沾染。少年只在用餐時短暫離開,大部分時間都在床上度過,而光是離開這一小下,就令少年煩躁不已,直到再次将機器人擁入懷中,才像收起爪子的貓一樣沉溺于此間的缱绻。
少年雖然是霸道的給予者,卻非常關心人形機器的需求,即便是不能作為性龘愛對象的軀體,也在他手下得到了類似□□的表現。機器人一邊驚嘆于少年對這具仿人身體的了解,也驚訝地發現,自己并不厭惡這種接觸,不如說是隐隐渴望。長吻,擁抱,四肢交纏,少年就像根粘人的發絲,一旦纏上便難以擺脫,久而未動引人放松警惕,卻又在最谧靜到一刻直擊癢處,吊着人形機器徘徊在暈倒的邊緣,肌膚微微發燙,中樞亂成一鍋粥。
機器人被這種接近于人類的體驗勾得心底發燙,到了最後竟自發地吻上少年的唇,即使舌尖被吸吮得發麻也樂此不疲,只會耿直地要求更多;他甚至悄悄貼上少年的性龘器,輕吮他的耳珠,雙手則好學地将對方的手法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最後将少年射出的粘膩借由兩人的緊貼抹上自己的胸膛,引來對方更為失措的舌吻。
機器人敏感地體會到,若說少年占有欲十足的齧咬和侵染是幼稚的,就像小狗執拗于占有地盤一般的不安,那麽隐藏在那些令人心碎的長吻中的,便是無盡的悲哀,自我懷疑,以及謙卑的自我奉獻。
用一個詞來形容這些感情的集合,那就是愛。
機器人的腳趾都蜷了起來,眼睫因為這大膽的猜測而微微顫抖。何德何能,我何德何能啊。
向下望去,少年正在濡濕地舔龘舐着人形機器的腹部,而只有少年知道,這裏曾是一個猙獰的傷口。但在失去記憶的機器人看來,一向強勢的少年就像堕入迷障中一樣,周身彌漫着突如其來的不安全感和将哭未哭的霧氣,顯得無比脆弱。
機器人将他扶起,用親吻和語言細細安慰,“我在,我一直都在,不要害怕。”
少年睜大霧蒙蒙的貓瞳,眼底的不安更加明顯,“沒有人會一直都在,所有人都會離開,只是早晚的問題。如果你不能信守承諾的話,就不要用這種虛無缥缈的話來騙我。”
機器人支起疲軟的軀體向後移動,引得少年亦步亦趨地跟上來,最後被圈入懷中,輕巧地啄吻。他拉起少年的手向自己頸後探去,指引着對方的指尖輕撫掩藏在發尾下的條形碼,“如果您感到我的背叛,不願再讓我茍活于世間,請按下這個按鈕。”
小少爺用指腹打着圈摩挲凸起的線條,好奇地詢問按鈕的作用。
“它會啓動A.I.的自毀程序,像這樣一按,‘我’就會永遠消失。”
小少爺吓得連忙将手收回,卻又被機器人擒住,虔誠地吮吻少年的指尖。
“您知道,我不能回應您的感情,但請允許我奉上我的忠誠。這是我所能給予您的,最接近愛情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