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尋死的小少爺

第7章 ：很入戲的書攤老板

小少爺其實并不會被RN-00039的三言兩語說服。現在的他看起來比較乖，是因為他知道，吵鬧和哭泣雖然有用，但一直這麽做，只會把對方推向更遠的地方。

談判專家看到小少爺安靜地享用餐點，着實松了一口氣。但是，一種突如其來的緊張感，伴随着閃爍着不祥紅光的警示燈，向他發出了一道指令。

小少爺藏在桌子下的左手正往RN-00039的大腿摸去，卻忽然被捉住了。談判專家時常挂在臉上的微笑消失了，現出了少有的嚴肅。

“李先生，請看着我，對，不要往四周看。”

小少爺懵懂地注視着機器人灰色的虹膜，聽話地一動不動。

談判專家捏捏手中的纖長手指，“乖孩子。現在，我想請您幫我一個忙。”

機器人掃了一眼被人推開的咖啡館玻璃門，門上的銅鈴随之晃動，鈴舌撞擊在鈴壁，發出悠遠古樸的聲響。

“我想請您幫我買一份報紙。”

“？”小少爺歪着頭，有些不解。

談判專家的語速稍稍加快：“就在馬路對面的書攤上，一份晨報。我結完賬，馬上就出來。請您先在外面等我。”

這是機器人第一次對小少爺發出明确的指示。與其說是逾矩，不如說是……怪異。

對，很奇怪。

小少爺還想說些什麽，機器人已經起身向櫃臺走去，留給小少爺一個模糊的背影。

我為什麽要這麽多疑？小少爺甩甩頭，抱起大白兔子，拉開了玻璃門。銅鈴低沉的鈴音傳至櫃臺邊的青年耳中，平複了隐在袖中的微微顫抖。

收銀員拉開古舊的臺式收銀機，在叮鈴響聲中聽到男子輕聲說道：“請聽我說，不要慌張。店內有危險分子，請您馬上報警。”

午後并沒有如預報所說的那樣升溫放晴，小少爺走到室外後戀戀不舍地回頭望了一眼，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街對面走去。

“一份晨報。”

縮在暖桌裏的年輕男子并沒有醒來。

小少爺眯了眼，拿起大兔子就往對方頭上打去。

“唉喲！”書攤老板捂着鼻子蹦起來，嘴邊還挂着一絲涎液，正要揮着拳頭向前打去，卻看到一個個頭不高，還抱着大兔子玩偶的小小少年，冷着臉站在報刊亭外。

“一份晨報。”少年伸出爪子遞出個人終端，還未長開，雌雄莫辯的臉上帶着令人讨厭不起來的高傲和疏離。

男子起了逗弄少年的心思，“可是晨報買完了，你看，這都下午了。不如……”

小少爺挑起眉，等着對方自己把話補完。

男子笑了，“哥哥的貨車裏也許還有一兩份……可是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我不放心啊……不如你和哥哥一起去？嗯？”

男子期待着少年發出一聲尖叫，大叫“流氓”，然後驚慌失措，掉幾顆金豆子的模樣，讓這個午後不那麽無聊。可是少年并沒有說什麽，仍是帶着傲氣和冷靜，抄起兔子狠狠地抽打錯愕的書攤老板。

其實小少爺的攻擊并不強硬，男子拼命忍笑，最後倒地裝死。小少爺倨傲地踏進小小的報刊亭，一陣翻檢，滿意地收起一份晨報，并認真地在書攤的收銀機上刷終端付款。

天色暗了下來，在人們沒有防備的時候，便落起了雪。小少爺遲疑着，終是沒有踏上漸漸被白雪覆蓋的地面。趴在報刊亭裏的男子微微擡起頭，見小少爺又反身歸來，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裝死。

小少爺跨過“屍體”，占領了這間報刊亭的暖桌。

在他短暫的一生中，充斥着這種簡單粗暴的觀念：想得到就去要，要不到就搶。

很少有人會費心思教導這個小孩，什麽是退讓與放手，以至于現在長成了這幅歪樣。

雪花簌簌落地的聲音引得書攤老板耳朵裏有些癢，正想偷偷撓撓，一聲爆響從街對面傳來，把他吓得跳了起來。

“怎麽了？”小少爺也從暖桌裏冒出來，頭發亂糟糟地。

書攤老板難得地沉下臉，挎上背包，攔腰抱起小少爺，快步走出從報刊亭。小少爺不斷掙紮，男子的手卻如鐵鉗一般箍住他，“別鬧了，剛剛那是槍響！”

小少爺一個激靈，回頭往咖啡館望去，果見霧氣蒙蒙的玻璃窗內人影朦胧，玻璃門大開着，湧出先前的那些顧客。“砰！”又是一聲槍響，他甚至依稀聽到了RN-00039鎮定的呼喊：“請不要推擠……請原地蹲下……”

書攤老板正飛快地走過大街，追趕正要離站的電車，卻感到手上一濕，竟是被那少年咬住了。十指連心的痛感令他反射性地松了手，小少爺失了禁锢，立時向來時的方向沖去，他托着手跟在後面，卻始終捉不住靈活的少年。

咖啡館已經被姍姍來遲的特警包圍住了。一名成功逃出的顧客哭泣着向衆人訴說之前的情形，卻被一個黑衣少年撞倒了。

“嘿，抓住你了！小祖宗，別鬧了行不，裏面那人有槍呢，擡手給你一子彈，你還要不要活了！”書攤老板終于攔住了小少爺，央着幾個熱心路人一起圍住了不斷掙紮的小小少年。

一位阿姨攥着小少爺冰冷的小手，懇切地說道：“你為什麽非要闖進去？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要出人命啊！”

小少爺的嗓音變得有些嘶啞：“我的機器人還在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