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誰讓他欺負表哥,有小白在,誰也不能欺負表哥!”赫連白幾近任性地說着,跺了跺腳,召喚出了她的彩蝶式神。
巨大的七彩斑斓的蝴蝶赫然出現在赫連白的身後,白發少女的臉上已經帶上了肅殺的表情。
“連這樣的人都可以當上族長,赫連家真是敗落了。”那老者眯了眯渾濁的眼睛,一臉沉痛地說着,面上已經帶了詭谲的殺意。
赫連白是三年前突然出現,并且接任第三族族長之位的,據說是第三族上任族長的血脈,她唯赫連珈月之命是從,白發彩衣,任性而殘忍。
“閉嘴,你這糟老頭子!”赫連白一揮手,那巨大的彩蝶便直直撲向斷臂的老者。
斷臂的老者冷笑一聲,揚起手杖擊向那蝴蝶式神,在他的一擊之下,巨大的蝴蝶瞬間便消散在了空氣中,只餘七彩斑斓的粉末在陽光下散發出迷人的光暈。
丁千樂下意識看向赫連珈月,卻發現他依舊一臉淡然地站在原地,一點也沒有要阻止這場家族內部争鬥的意思。
“赫連白,你來歷不明,手段殘忍,接任第三族族長之位僅三年,便身負一十七條人命,根本沒有資格擔任族長,今天就讓老夫替天行道,除了你這孽障吧!”斷臂的老者歷數赫連白的罪狀,不待她辯駁,便再一次揚起手杖,擊向赫連白。
手杖卷起狂風,夾着沙石直撲向赫連白,丁千樂幾乎也被這狂風刮得站不住腳,赫連珈月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丁千樂這才回過神來,發現院子裏的其他人都是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的樣子。
赫連白仿佛吓呆了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看看面目猙獰的斷臂老者,再看看白發彩衣的赫連白,丁千樂忍不住為她捏了一把冷汗,但是在場的其他族長也都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完全沒有要出手相幫的意思。
唔,看來赫連白的人緣也不怎麽樣嘛……
“千樂。”赫連珈月卻是突然開口。
丁千樂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這個時候,他不去阻止那人,叫她做什麽?
“他叫赫連無極,是赫連家族現任第五族族長。”赫連珈月指了指狂風的中心,那個面泛殺氣的獨臂老者,介紹道。
丁千樂面露囧色,這個當口,貌似不是作介紹的好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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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料赫連珈月的話音未落,狂風卻突然消散,剛剛還一副殺氣凜然模樣的赫連無極,不知何時已經委頓在地。
而赫連白,還是一臉笑嘻嘻地站在原地。
“你……”赫連無極驚恐地瞪大渾濁的雙眼,望向赫連白,“你做了什麽……”
“嘻嘻。”赫連白咧開嘴,漂亮的嘴角彎成一個殘忍的弧度,她舔了舔唇,“小蝶的殺招,天女散花,用在你這個糟老頭身上真是可惜了。”
天女散花?
在赫連無極身旁的幾名族長聞言都紛紛後退,然後擡頭看着剛剛那只巨大蝴蝶消失的地方,剛剛漫天七彩斑斓的粉末已經散去,只是委頓在地的赫連無極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像那只蝴蝶一般閃着七彩的光,配着那張滿是皺紋的臉,看起來說不出的瘆人。
“好了,不要鬧了,小白。”赫連珈月适時開口,“連進,遣人送無極大人回府治傷吧。”
衆人都看在眼裏,這赫連無極分明是快不行了,可是說在赫連珈月口中,卻是輕描淡寫得仿佛只是受了一點小傷一般。
就好像兩個小朋友打架,然後家長笑着出來勸架一般。
但是,沒有人敢反駁。
各位族長看着管家連進帶人将已經動彈不得的赫連無極擡了下去,一個個趕緊上前告辭,明明已經十分悠閑地等了一整個上午,此時卻一個一個都聲稱家中有了急事。
眼見着諸位族長一瞬間作鳥獸狀散去,偌大一個中庭瞬間冷清了下來。
只剩下坐在角落裏的赫連雲仿佛還搞不清狀況似的凝神盯着他的棋局,指間的黑子遲遲沒有落下。
赫連珈月也不催他,只是好整以暇地走到他面前坐下,執起了白子。
只輕輕落下一子,赫連雲的面色便是一變。
稍稍愣了一下,赫連雲潇灑地将指間的黑子丢回棋盒,笑嘻嘻地站起身:“不愧是家主啊,我突然想起來約了群芳樓的霜霜唱小曲,這就告辭了啊。”
赫連珈月輕咳了一聲,點點頭。
赫連雲便拍拍屁股走了,經過丁千樂身邊的時候,還風騷地沖她抛了個媚眼,看得丁千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眼見着沒有什麽事了,丁千樂有點擔心一個人留在房間裏的阿九,正打算找個說辭回去看看,一回頭便見赫連白牢牢占據着赫連珈月身邊的位置,雙手還示威似的抱着他的胳臂,眼睛死死地瞪着丁千樂。
丁千樂趕緊識趣地告退,免得赫連白用眼睛裏噴出的火将她燒成灰燼。
回到剛剛阿九在的房間,卻發現他已經不見了,問過門口的侍女,才知道是管家連進将阿九安排在了西側的廂房,這代表赫連珈月默許阿九留下了,丁千樂稍稍安了心。
沿着臨水的欄杆慢慢走回主院,便見赫連白正坐在池邊喂魚,她呆呆地坐着,漫不經心地将手裏的魚食投進水裏,白色的長發服帖地垂着,膚色白到的近乎于透明,這樣容易令人心生憐惜的容貌,真的很難令人想象她出手時的殘忍。
丁千樂垂下眼簾,打算裝作什麽也沒有看到就這樣走開。
“喂。”
我什麽也沒有聽到,我什麽也沒有聽到,心裏默念着,丁千樂加快了腳步。
“喂!”
丁千樂腳下走得更快了。
“砰”地一下,丁千樂撞上了牆。
摸着鼻子擡頭一看,眼前分明什麽都沒有。
鬼打牆?
“我叫你呢,沒聽見?”身後響起一個陰森森的聲音。
知道赫連白的手段,丁千樂認命地回過頭,便見赫連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她身後,正盯着她看,不知道為什麽,只是這樣被她盯着,丁千樂便感覺身上直冒寒氣。
她距離她很近,丁千樂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第一次發現這個身形纖弱的少女竟然意外的高挑,竟然足足比她高出了半個頭。
“有事麽?”收起詫異和膽怯,丁千樂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我叫你,沒聽見?”赫連白重複。
“我不叫‘喂’。”丁千樂正色道。
赫連白皺了皺眉,盯着丁千樂看了好一會兒,居然接受了這個解釋:“你不問我叫你有什麽事麽?”
“……嗯,你有什麽事?”雖然很不想知道,但丁千樂明白就算不問這位姑娘也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赫連白咧嘴一笑,指了指池子對面:“喏,看到那裏有什麽了沒?”
丁千樂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池子那邊是一堵牆,便老實答道:“牆。”
“果然。”赫連白揉了揉鼻子,咧開嘴,“什麽都看不到啊。”
有些粗魯的動作出現在這樣一張精致而我見猶憐的臉上,顯得有些怪異。
不過聯想起她的個性,丁千樂便也見怪不怪了。
果然什麽都看不到?丁千樂又看了那個方向一眼,不明白她的意思。
“真可憐吶,原來是個什麽都不會的廢物,如果不是……”說到這裏,赫連白卻是突然住了口,笑眯眯地轉身準備離開,一副心情甚好的樣子。
被人說成“什麽都不會的廢物”,換誰都會不開心,偏丁千樂想得很開,她又看了一眼那堵牆,轉身進了院子。
“喂!”身後,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丁千樂無奈了。
“丁千樂!”
丁千樂無奈地轉過頭:“您還有什麽事啊?”
“你就不好奇,那堵牆裏有什麽嗎?”赫連白氣呼呼地道。
丁千樂面露黑線,敢情這位姑娘剛剛是想吊她的胃口啊……
“請問……那堵牆裏有什麽呢?”丁千樂有些無力地問。
“赫連千樂。”
這回,丁千樂真的吃了一驚。
赫連白笑盈盈地走到她面前,伸出食指,在丁千樂眉間輕輕一點,轉身翩然而去。
丁千樂怔怔地看着她離開,側頭再看向池子那邊時,便見那堵牆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不見,池子的那一邊,是另一個主院。
是的,另一個主院。
就仿佛是鏡中花水中月一般,是與丁千樂這些日子住的地方對稱的,一模一樣的建築。
丁千樂怔怔地看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勇氣踏入那間院子。
牆後的秘密
國師府的主院裏有一顆很老的樹,老到誰也說不清它的年齡,好像比這棟宅子的年紀更長,據說就是因為這顆老樹,赫連家才決定将國師府定在這裏,并且以老樹的所在為中心,建造了歷代家主所住的主院。
管家連進走進院子的時候,便看到家主新任命的守護巫女正坐在躺椅上打盹,躺椅就安置在老樹下,家主坐在她旁邊看書,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平和。
濃密的樹陰擋去了稍嫌熱烈的陽光,只在兩人身上留下一片斑駁的光影,這場景看起來竟是分外的美好。
下意識地,他放輕了腳步。
“家主。”走到他身側,連進垂下頭,低聲開口。
“赫連無極死了?”赫連珈月頭也未擡,只輕聲道。
“是,在回府的路上便斷了氣。”
“可惜了。”赫連珈月的聲音帶着十足的惋惜之意。
連進沒有接話。
“可惜,死得那麽容易。”赫連珈月輕聲嘆氣,聲音美好,語意卻是十分的殘忍。
雖然他們的聲音很輕,可丁千樂并未睡着,她只覺得遍體生寒。
她知道赫連無極受傷頗重,但沒有料到當天下午便會傳來他的死訊。這是她第一次親身體驗到赫連珈月殘酷的一面,要不是親耳所聞,就算聽到再多的傳言,她大概也不會有此刻這樣深切的感受。
“家主,第五族的幾位長老已經在外堂候着了。”連進又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