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老婦人啧啧有聲:“好心的周郎中來了。”
丁千樂好奇地往牢房外看了一眼,奈何角度不對,一點都看不到,只得收回了目光。
就在丁千樂收回目光的時候,那邊突然“咣”的一聲響,似乎是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
“周郎中,您沒事吧?”有人語帶緊張地問。
沉默了一下,一個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沒事。”
丁千樂豎起耳朵,再沒有聽到更多的聲音,只有痛苦的呻吟聲斷斷續續地響起,便收了心思,老老實實地坐着。
那個大背包還有金子她都留在阿九的地窖了,不過也慶幸如此,否則這會兒已經被獄卒收走了吧。
想起剛剛阿九歇斯底裏的叫聲,丁千樂不自覺地咬唇。
如果不是捕殺半妖的命令已經攤銷了,他剛剛那一嗓子已經把他自己的小命給斷送了吧。
他是單純呢,還是傻呀。
大概是因為昨天做了一宿噩夢沒有睡好的緣故,丁千樂靠牆坐着,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雖然睡着,可是在這種地方顯然不會睡踏實。迷迷糊糊中,牢房裏女孩們的哭泣聲此起彼伏,這個哭累了那個接着哭,總沒有消停的時候。
“煩死了!有完沒完!”驀然,有個聲音大吼。
女孩們被吓到,啜泣聲立刻停了下來。
丁千樂也被那個聲音驚醒了,她睜開眼睛,便看到一個身着巫女服的女孩子正雙手叉腰,站在牢房中間,滿臉都是不耐煩。
“哭哭哭,哭有個屁用啊!”那女孩一臉煩躁地說完,又一屁股坐回了原位。
牢房裏安靜得有些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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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人家只是害怕嘛……”一個帶着抖音的聲音響起。
“是啊,莫名其妙就被抓進了這麽恐怖的地方……”
“嗚嗚嗚,早知道我就不到涼丹來了……”
一時間,哭聲又起,比剛才更甚。
那女孩磨着牙,一副發作不得的樣子倒是十分可愛,丁千樂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起來。
身着巫女服的女孩有些訝異地看了過來,見丁千樂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站起身走了過來。
“你叫什麽名字?”她走到丁千樂身邊坐下,側過頭問。
“樂樂。”丁千樂給出了官方統一答案。
“我叫白依依,你叫我依依好了。”那女孩一笑,眼睛眯成一條縫,看起來十分讨喜。
丁千樂看着她笑的樣子,竟然覺得有幾分面熟,不過她在這個時空應該沒什麽熟人,大概是大衆臉吧。
“你真勇敢,跟那些膽小鬼不一樣啊。”白依依一臉佩服的樣子。
丁千樂笑笑,心道反正已經到了這一步,難道還會更糟嗎?她此時也只是破罐子破摔罷了。
“你也是剛來涼丹的麽?”白依依一臉好奇地問。
丁千樂點點頭。
“我也是一進涼丹城就給抓到這裏來了,她們也都是,真不知道那些黑衣衛在搞什麽鬼。”白依依皺了皺鼻子,道。
丁千樂想了想:“會不會他們想抓什麽人,但又不能确定對方身份,只知道是剛進涼丹的女孩子,所以就寧可錯殺也不放過,把最近入城的女孩都抓了來?”
“哎!我怎麽沒有想到!”白依依瞪大眼睛,連連點頭。
正說着,外面有腳步聲傳來。
“夜大人,白大人,請。”
聽到聲音,丁千樂向外看了一眼,這一眼,差點沒讓她背過氣去。
為首那個臉上戴着面具的男人,不就是那天夜裏打劫她的神秘面具男麽!記得當時她還奇怪他的衣着服飾,現在再看,這完全是黑衣衛的打扮啊!他他他……他也穿越時空了麽?
心虛不已的丁千樂暗道不妙,趕緊縮起身子,将自己盡量往人堆裏藏,好在這間牢房裏人數衆多,而且光線不足,她一時也不是那麽顯眼。
“兩位大人,之前黑衣衛寄放在這裏的女犯就這麽多了。”一旁領頭的獄卒開口,然後扭頭提起手裏的燈籠,呵斥道,“都站起來,讓兩位大人好好看看!”
躲在人堆裏的丁千樂心裏直打鼓,那貨還不是普通的黑衣衛啊?看起來還是個官呢……
她打劫了他!
其實那也不算打劫吧,頂多算是順手牽羊的報複行為啊,要不是因為他,她也不會那麽倒黴地穿越時空啊……
丁千樂默默地安慰自己,然後突然愣住。
身着這個朝代的黑衣衛服飾,卻出現在另一個時空,而且那時他分明不是打劫,他是想要她的命的!莫非……他的出現不是偶然?他是專門去殺她的?
這個念頭讓她額門上沁出了冷汗。
他們想抓的人……該不會就是她吧?!
“哥!”正在丁千樂抱着必死的覺悟的時候,白依依突然站起來大叫。
“依依?”站在面具男身後的男子一臉驚訝地道,“你不是在洛城嗎?”
聲音十分耳熟,丁千樂看了一眼,第二次差點背過氣去……
這也是個熟人--黑衣衛副指揮使白洛!
難怪覺得白依依面熟,她跟白洛居然是兄妹……
見牢裏的女犯中突然跑出來一個副指揮使的妹妹,一旁的獄卒開始抹汗,急忙打開牢房的門放白依依出來。
“人家特地回來給爹爹祝壽的,結果居然一進涼丹就被抓了起來,還害我錯過了爹爹的壽辰!”白依依嘟着嘴,狠狠瞪了白洛一眼。
白洛苦笑,摸摸她的腦袋,看向一旁的面具男:“夜桑,她是我妹妹。”
原來他叫夜桑,丁千樂默默記住,列入了白洛之後的黑名單第二名。
從面具裏透出來的視線冷冰冰地在白依依身上掃了一圈,夜桑揮了揮手,轉身走了。
見他暫時沒有清查的打算,丁千樂松了一口氣,感覺背心都濕透了。誰知白洛卻是突然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在丁千樂身上轉悠了一圈。
丁千樂瞪大眼睛,一口氣上不來,差點噎死。
……這個混蛋,他發現她了!
出乎丁千樂預料的,白洛并沒有當場揭發她,不過這并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丁千樂的二級心理咨詢師執照也不是白拿的,白洛這個人性格相當惡劣,他此時不揭穿她,無非是想像貓捉老鼠一般,要把她玩得筋疲力盡才肯下口罷了。
夜裏,令人頭皮發麻的哀嚎聲又響了起來,據那老婦人說,他們又在對那幾個人用刑了。
本來就已經受了驚吓的女孩們更是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那樣如地獄般的慘叫聲一直持續到天亮才漸漸止住,丁千樂又是一夜沒睡好,再這麽下去,不等那個夜桑來殺她,她就已經被折磨瘋了。
但是顯然丁千樂的神經已經算是堅韌的了,因為已經有女孩頂不住病倒了。有獄卒來看過,臉色也不大好的樣子,畢竟是黑衣衛寄存在這裏的犯人,要是出了什麽問題,也不好交代,只得說下午等周郎中來的時候,一并請他看看。
周郎中來的時候丁千樂剛吃完飯,也不知道是不是許久沒有吃過像樣的飯菜的原因,丁千樂居然感覺這刑部大牢的夥食還不錯。
“周郎中,有幾個女孩發了燒,看起來不大對勁的樣子,您給瞧瞧吧。”是鄭頭的聲音,竟然是異常的恭敬。
“好的。”依然是溫和如水的聲音,十分好聽。
監牢的大門被打開,傳聞中的周郎中竟然是個眉目清秀的年輕男子,他在門口稍稍站了一陣,似乎在适應監牢裏的光線,然後走向躺在一旁的幾個女孩。
“都是染了風寒,又受了些驚訝,明天我帶些湯藥來,應該沒什麽大礙。”依次把過脈,周郎中溫言道,“只不過這裏環境實在太差,又不通風……”說着,他頓了頓,忽然看向丁千樂。
丁千樂被他看得僵在原地,心裏直打鼓,該不是……他看出什麽蹊跷了?
“這位姑娘……”他皺了皺眉,忽然走近她,伸手搭在她的脈上,然後神色微變。
“她有什麽問題嗎?”鄭頭有些緊張的樣子。
“是天花。”周郎中蹙眉道。
鄭頭聞言,幾乎是立刻後退了一大步,面上帶了嫌惡,監牢裏的其他女孩也都立刻遠遠地避了開去。
“這可怎麽是好!”鄭頭急得直頓足。
“天花容易傳染,留在這裏太危險了。”
“她是黑衣衛捉來的,我這就通知他們。”鄭頭趕緊起身,一副要把燙手山芋甩開的模樣。
“黑衣衛行事一向乖張,這次大肆捉拿良家女子早已讓涼丹人心惶惶,他們也沒有半點收斂的意思。”周郎中搖了搖頭,“只怕他們只會怪罪鄭大人看管不力罷了。”
“您說得有理,只是此事不宜聲張。”鄭頭停下腳步,跺了跺腳,開始頻頻抹汗,“這可怎麽是好?”
“天花若是不及時治療的話,一旦蔓延開來,恐将禍及百姓啊,到時候追查源頭,鄭大人恐怕也難辭其咎……”嘆了口氣,周郎中道。
話說到這個份上,鄭頭的臉已經鐵青鐵青了:“除了她之外,有沒有其他人傳染?”
“這個倒不必擔憂,她只是初期,還沒有傳染的跡象。”周郎中想了想,提議道,“不如讓她随我回醫館吧。”
鄭頭聞言,大喜:“那就有勞周郎中了,周郎中真是仁心仁術啊!”
當事人丁千樂糾結了……明明是在講她的事,為什麽她一點發言權都沒有?還有,她什麽時候患上天花的?為什麽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于是,在衆人驚恐的視線中,丁千樂由兩名獄卒押解着,由偏門出了刑部大牢。經過臺階的時候,丁千樂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視線,不去看那幾個吊在臺階下的血人。
“那幾個人……到底是犯了什麽事?”踏出刑部大牢的時候,丁千樂終于還是沒忍住,問那送她出來的獄卒。
“什麽事?誰讓他們得罪了國師大人呢。”年輕一點的獄卒有些忿忿地道。
“別亂講!”另一個獄卒低聲呵斥。
“我哪裏亂講了,如果不是赫連國師吩咐下來,我都想一刀送他們上路,省得他們活着比死還難受!”那獄卒仿佛受不了似的大叫起來,“天天拷問,拷問什麽!他們明明都已經被拔了舌頭,哪裏還能講話!”
聽到這裏,丁千樂又是一哆嗦。
年紀稍長的獄卒有些緊張地左右看看,捏起拳頭便往他肚子砸了一拳:“你想像他們一樣被吊在那裏麽!”
那年輕的獄卒這才煞白了一張臉,不敢再吭聲。
丁千樂也乖覺地不再多問,只是默默地将赫連珈月加入了黑名單三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