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發軟
“ 快,快!快!公子的吉服呢?去将公子的吉服取來。”
“腰帶呢?公子那根定做的繡金線吉祥紋腰帶放哪兒去了?”
“我記得,好像就放在床榻上。我這就去拿來!”
“不用了,青鸾。你先替公子吉服穿好,我去取。”
娉婷忙叫住青鸾,自己繞過屏風,跑去拿放在床上的那根腰帶。
一衆婢女、小厮手裏頭捧着婚宴要用的果盤,禮盒等物,進進出出,全部都忙成一團。
唐小棠宛若木偶人一般,随人擺弄。
讓擡手就擡手,讓轉過身就轉過身。
“青鸾,腰帶取來了,來,給。”
娉婷取來腰帶,青鸾接過。
系上繡金線吉祥紋,青鸾墊腳,替小公子佩戴上鎏金色的束冠。
紅衣如火,金冠生彩,少年人一襲紅衣,唇紅齒白,似秋日不經意間擡頭瞥見的那片最鮮豔的紅楓,美得叫人心驚。
青鸾仰起頭,細細地打量着眼前自己伺候了多年的小公子,一不小心,便紅了眼眶。
眨去眼底的濕氣,青鸾微笑道,“公子今日,真好看。”
唐小棠面無表情,連眼都沒有眨過。
青鸾心生難過。
她知曉,公子根本不願成這個婚。
幾日前還要“絕食”抗議,隔一日不知怎麽的,忽然又願意進食了。
只是人又變成那日像在千葉寺那般,沒了血肉,只一副空殼,不說話,臉上更是一點笑意都沒有。
“公子,我帶您去照照鏡子好不好?”
青鸾拉着小公子的手,來到銅鏡前。
“公子,瞧吶,您是不是很好看?”
一屋子的婢女跟着點頭,“好看!小公子今日最是俊俏了。”
“可不是。今日公子俊極了。”
唐小棠還是全然沒有任何反應。
他眼神虛空,半點沒有去瞧鏡中的自己。
整個人像是離了水的魚,沒有半分活氣。
青鸾好不心疼。
“快!快!吉時已經到了,該出發去接新娘子了!再不出發就來不及了。”
“都準備好了沒有?好了就趕緊請小公子去接新娘子了!”
院子裏,婆子高亢的聲音遠及近。
屋內的人再次忙做一團。
“好了,應當都好了吧?沒有什麽東西落下了吧?”
“應該沒有。”
“好了。好了。我們準備好了。”
婢女們相互确認,最後确定沒有落了什麽東西,由青鸾同娉婷二人一左一右,陪着唐小棠出了院子。
外頭鞭炮聲噼裏啪啦的響起。
驚蟄牽着一匹皮毛光潔的高大駿馬,随同迎親隊伍一起候在門口。
見到新郎官出來,驚蟄趕忙扶小公子上馬。
喜慶、熱鬧的唢吶聲熱熱鬧鬧地吹響,方才好不容易停歇的鞭炮再次響了起來。
小厮驚蟄走在最前面開道,身穿吉袍的新郎官騎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八個轎夫擡着結親的花轎跟在後頭,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一行人逶迤向興遠侯府前行。
“真好看。原來知府家的小公子這般好看啊……”
“哎。一個男娃娃長得這麽俊俏,那興遠侯府家的小姐得長得多漂亮喲?要不然丈夫長得比自己還好看,當媳婦的會不會有點不高興的啦?”
“你管呢?還不許人家侯府小姐就喜歡漂亮又俊俏的小公子吶。我要是再年輕個一二十歲……”
“別說是再年輕個以二十歲,便是你再年輕個二三十歲,那也還是輪不上你。這可是知府家的小公子,哪能瞧得上你吶……”
“哼!你少瞧不起。想當年,老娘可是十裏八鄉出名的賽金花……”
巷子裏,看熱鬧的百姓站成了兩排。
大家夥你搭着我的肩,我挨着你的身,踮着腳尖,原先是被知府家迎親的這氣派的場景給驚着了。
但是很快,注意力就被騎在馬上,一襲紅衣吉袍的小公子給吸引了去。
人們議論紛紛,好不熱鬧。
“來了麽?”
“到了沒有,到了沒有?”
都這麽時間過去了,棠兒怎麽還麽将人接到?
唐時茂時不時走到大廳門口,向院子裏頭張望。
忽地,外頭鞭炮聲四起。
唐不期大步地跨進大廳,“阿爹。到了!到了!我方才去外頭瞧過了,小棠已經順利将新娘子接到了。隊伍已經在門口了。”
“接到了就好,接到了就好。”
唐時茂眼眶濕潤,神情難掩激動。
“阿爹,我先扶您坐下。新娘子跟小棠應該很快就要進來了。”
“好,好。”
由唐不期扶着在座位上坐下,一只緊緊都握住梨花木椅的手把。
“老爺,來了,來了!新郎,新娘來了!”
外頭婢女跑進來禀報消息。
唐時茂當即正襟危坐。
在吹吹打打的器樂聲中,身穿緋色吉服的唐小棠以及一身火紅嫁衣的新娘子,在衆人的簇擁中,緩緩走近。
杜氏雙眸簇火地盯着唐小棠身上的吉服,腰帶,像是要在它們身上燒出一個窟窿來……
唐小棠身上的這一身裝束,原本她都是為不期準備的啊!
她早早便向成衣鋪定了料子,只要是經過那間成衣鋪,便會去瞧瞧他們趕工的進度,摸摸衣服的料子,滿心歡喜地期待着它們出現在君兒身上該是何等風姿。
眼看馬上就要成衣,卻是平海起了波瀾,她定做的吉服尺寸都依照唐小棠的尺寸改了,束冠,腰帶,如今無不佩戴在了唐小棠身上。
平白為他人做了這嫁衣裳不說,還要在這一的日子裏強顏歡笑!
杜氏疼啊!
悔啊!
早知道就不用這麽好的料子,早知道這頂金冠的金就不打得這般足!
“小公子今日穿這身紅衣可真好看。”
“是啊。是啊。我也這麽覺着。”
丫鬟們議論、贊嘆的聲音聽在杜氏的耳裏,更是猶如一根根尖細的鋼針,紮進她的耳朵,紮得她生疼不已。
那頭,喜娘伸手,欲要攙扶新娘子邁過門檻。
新娘子卻是自己邁過了門檻去,倒叫跟在身側的喜娘微楞了楞。
青鸾遞去一根拜天地用的牽紅,由新郎新娘,分別牽着紅綢的兩端。
一對新人站定。
喜娘高亢的聲音響起,“一拜天地——”
喜娘已對着天地方向鞠躬,唐小棠卻是站着一動不動。
唐時茂握着手把的手陡然用力,心倏地一提。
唐不期擔憂地望着弟弟。
小棠到底想做什麽?
喜娘目露困惑,以為是新郎太緊張了沒反應過來,于是便又笑着繼續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唐小棠還是一動不動。
“咦?這新郎是怎麽回事啊?怎麽不拜啊?”
“是不是太緊張了?”
“就算是緊張也不用這麽一動不動的吧?人家新娘子都拜了哎。”
賓客們交頭接耳。
“棠兒!”
唐時茂臉色鐵青,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唐小棠眼珠子動了動。
唐時茂的心倏地一緊,本能地預感到可能要出事。
“棠——”
但見唐小棠忽地朝大廳裏,果盤所擺的幾案沖了過去,倏地拿起果盤上的水果刀。
因着果盤就在唐時茂同杜氏的中間,驚得杜氏發出凄厲的尖叫。
“你們還楞在那裏做什麽?快保護老爺,保護老爺啊!”
杜氏迅速地起身,拽過身旁的婢女,擋在自己身前,又推出去幾個,去擋在唐時茂的身前。
唯恐唐小棠會忽然發什麽失心瘋,手持水果刀砍殺過來。
儀态全無,醜态畢現。
唐時茂氣得雙手都在顫抖,“逆子!你這是……你這是打算弑父麽?”
卻見唐小棠将手中的刀柄一轉,将尖銳的刀鋒抵在自己的脖頸,語氣決絕地道,“阿爹!我不要不成婚!如果阿爹非逼我娶親,兒唯有一死!”
“公子,不要!”
青鸾倒抽一口涼氣,拼命地朝唐小棠搖頭。
“你!”
“你!”
唐時茂心髒猛地一陣痙攣,他一只手緊緊地地捂住胸口,雙目猩紅地盯着兒子,“逆子!你是要,你是要氣死我麽?”
唐小棠雙眸亦是難過地注視着阿爹,“阿爹,我沒想過要氣您。是您一直在逼我!我之前就告訴過您,我喜歡的人是謝懷瑜。除了他,我誰也不娶!我知道,您一直都覺得我異想天開,癡人說夢。但是……沒有竭盡全力地争取過,您怎知我不行?”
這幾日,唐小棠過得可以說是渾渾噩噩。
無論是清醒,還是睡覺的時候,耳畔總是響起阿爹告訴他的,謝家已經替那人在相看婚事的消息。
如果那人真的要結婚了,那他這些年來的堅持算什麽?
這段日子以來的努力、上進,又算什麽?
腦海裏,總是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他。
算了吧。
那人日打在身上的板子還不夠疼麽?雙腿可是到現在還隐隐作疼呢。
可同時又有一道聲音在反駁。
不是的,謝懷瑜為你将這世間僅有的一盒續筋生肌膏都向太後求了來;在端午前一日忽下大雨的那一天,及時接住了險些要摔倒的你,背着你,走過長長的街道;在千葉寺僧舍的床上,親自替你上藥……
原先的那個譏诮的聲音又再次響在他的耳畔,又怎麽樣呢?
那人回到颍陽之後,可有給你寄過一封信,寫過一個字?
兩道聲音如同兩個小人,不停地在他的耳畔吵嚷,撕扯——
“後會有期。”
那日,那人親口同他說過的,後會有期。
“一拜天地——”
唐小棠便是被那高亢的“一拜天地”的聲音,陡然被吓了一個激靈。
猶如乍然響在山谷的驚雷,他從混沌迷蒙的狀态當中驚醒。
他猛地意識到,不管謝懷瑜心底究竟有沒有他的位置,只要他走完這一場拜堂成親的過場,那麽,以那人心高氣傲的心性,他同他之間怕是一點可能都不會有了。
所以,他不能成婚!
無論如何,都不能成婚!
“住口!住口!”
唐時茂怎麽也沒想到,嫡子竟在婚禮當場将這場婚禮的內情道破,更沒想到,這逆子竟當着滿堂賓客的面也敢滿口胡言。
他大聲喝止唐小棠,命他不許再往下說。
即便是唐小棠因為這一聲喝止,沒有再繼續往下說,可又如何能堵得悠悠衆口?
“嚯!原來前陣子那些酒肆裏流傳的說書故事,竟是真的?唐小公子當真瞧上那位謝巡按了?”
“朝晖樓大膽求娶,為此挨了板子,如今更是為了謝巡按拒絕同侯府家小姐的婚事。着實是個癡心人吶。”
“再癡情有什麽用吶。那謝巡按都已經回了京了。小公子這滿腔癡情,注定只能是空付流水了。倒是可憐了興遠侯府家的梁小姐。”
“可不是。我看興遠侯府此番是倒大黴咯。”
賓客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着。
“小棠,你先把刀放下。有什麽事,我們慢慢商量,好不好?”
唐不期試圖慢慢地靠近唐小棠。
“不許過來!”
唐小棠持匕首的手逼近了自己的脖頸一寸,已然有血滲出。
唐不期當即不敢再妄動。
“你……你為了他,竟連自己的性命都傷?你阿娘親當初就不該生下!當年,如若你阿娘沒有枉顧自己虛弱的身子也要生下你,她便不會因為産後身子虛弱,以致早早身消玉隕!唐小棠,你還真是,你還真是……對得住你阿娘啊!”
提及生身母親,唐小棠眼睛彤紅,握着匕首的手不可抑制地微微顫抖。
一旁驚蟄見狀,悄悄地繞到小公子的身後,趁着唐小棠不注意,一記刀手劈在他的腕上。
唐小棠手腕吃疼,手中的匕首“咣當”掉落在地。
唐不期趁着唐小棠還沒反應過來,趕忙上前,撿起匕首,命身旁的小厮快撿去仍了。
青鸾跑上前,将手中的帕子遞過去,“公子,快,用巾帕捂着傷口。”
“對不起了,青鸾——”
唐小棠推開青鸾,就要往外跑去。
唐時茂當即對下人低吼,“還愣着做什麽?快去追啊!”
唐小棠因為穿着寬大又笨重的吉服,加之這幾天根本沒如何好好吃過東西,未跑出去多遠,就被府中的小厮給抓了回來。
“放開我!你們快放開我!我不要成婚!”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
唐小棠對着小厮們又是踢打,又是抓咬。
“有勞喜娘将新娘子送入喜房!”
喜娘被方才的變故吓得不輕,這會兒陡然聽見唐知府的聲音,身子都驚跳了下。
“有勞!”
唐時茂向喜娘拱手行禮。
喜娘這才反應過來,顫着聲,“好,好。”
唐時茂喚來青鸾帶路。
青鸾放心不下小公子,可又不敢違拗老爺命令。
扭頭十分擔憂地瞧了眼小公子,這才跑上前,給喜娘同新夫人帶路。
喜娘渾渾噩噩地去牽新嫁娘的手,眼前罩過一片映紅,新娘子已跟上青鸾,走在了前頭。
唐小棠也強行被小厮們給扭送回了房間。
原本送入新房之後,喜娘會讓新人們喝交杯酒,再讨個吉利的紅包,之後賓客們會熱熱鬧鬧地鬧洞房,新郎也會出去敬酒。
眼下事情鬧成這般局面,自是能省略的步驟都給省略了。
喜娘将新娘子帶到喜房後連吉利紅包都不敢要了,趕忙奔出了房間,唯恐待新娘子反應過來之後也要鬧着不嫁,如此局面可就不好更收拾了。
“嘭”地一聲,房門被關上,還能聽見疑似落鎖的聲音。
被強行推入房中的唐小棠,聽見落鎖的聲音,趕忙前去開門。
果然,無論他如何推門,房門就是紋絲不動。
可惡!
阿爹竟然又使上了先前那一招!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嘭,嘭,嘭!”
唐小棠用力地捶打房門。
門外,傳來腳步聲。
“阿爹,放我出去!阿爹!阿爹!”
“小棠。是我。”
唐不期站在門外,低聲地道,“阿爹不會來的。阿爹說,等……等過了明日,便放你出去。”
什麽等過了明日?
分明是想要等他同梁小姐生米煮成熟飯!
唐小棠簡直快要被氣瘋了。
穿着喜袍的他憤憤地回到房中。
新娘子端坐在喜床上,端得是大家閨秀的姿态。
這是唐小棠今日以來,頭一回打量他這個便宜新娘。
面對這位梁小姐,唐小棠的心緒不可謂不複雜。
如果那年,他随阿爹進京述職,沒有同阿爹他們走丢,沒有遇見那人,得知阿娘早已早早地替自己談了門親事,還是侯府家的嫡小姐,不但白撿一個便宜媳婦,還能将杜氏氣得倒仰,他應該會高興得不行吧?
“梁,梁小姐?”
唐小棠試探性地喚出聲。
這侯府家的小姐莫不是被吓傻了?
不過,有些話還是必須要說清楚。
“梁,梁小姐,我在婚禮上講,講的話,想,想必你,你都聽見了。這樁婚事……并非我自願的,是我阿爹逼,逼我的。我,我心裏頭有,有人了。你放心,我,我不會碰,碰你的。你,你,你先好好休息吧。”
唐小棠長這麽大,除了青鸾還有府中幾個婢女,以及明月樓的花魁倩倩姑娘,着實沒什麽同姑娘說話的經驗。
張口時難免些結結巴巴。
一整日都沒喝過水,唐小棠這會兒嗓子眼都幹得快要冒煙了。
唐小棠轉身,去桌子上倒茶喝。
剛要喝下,轉過身,瞧了瞧坐在床榻上的新娘子。
終究是于心有愧。
想了想,又倒了一杯。
唐小棠走到床畔,“要……要喝,喝茶,茶麽?”
唐小棠将其中一只杯子,給人遞過去。
對方伸手接過。
唐小棠放了心。
梁小姐既然願意接過他的這杯水,至少說明對方應該并不如何生他的氣?
唐小棠一口氣喝完了杯中的花茶。
“唔,咳咳咳咳!”這裏頭裝的哪裏是什麽茶!
唐小棠當即被酒嗆得咳了起來。
“對,對不起啊,這裏頭不,不茶,是,是酒。我,我再,再去給,給你,倒,倒……”
唐小棠剛要轉身,倏地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
唐小棠沒有防備,被拽了一個踉跄。
腳勾到床柱,整個身子向前撲跌。
手中的杯子被奪走,抛在不遠處的貴妃軟塌上,腰間箍上一只手臂,摟住他雙雙齊齊向床上倒去。
天爺!
這興遠侯府家的小姐這般孟浪的麽?!
“放肆!你……”
斥責的話,在豔色的蓋頭揚起的那一刻悉數淹沒在了唇邊。
在一片暗紅色的視線當中,唐小棠清清楚楚,瞧見蓋頭下那張昳麗姝絕的臉龐。
大腦在瞬間變得空白。
不等他反應過來,一陣天旋地轉,兩人位置變換,他成了被壓在下面的那一個。
随着紅色的蓋頭落下,昏暗當中,一片溫熱覆上了他的唇瓣。
瓊漿由那人的口中渡了過來。
唐小棠被動地吞咽。
随着瓊漿泅渡而來的,還有那人的靈巧的舌。
呼吸着那人身上隊友的青木以及沉香,此刻還混合着酒香的氣息,唐小棠分明覺着自己沒喝多少酒,可已然醉了。
他的腦子昏昏沉沉,身子發軟,如天上的雲絮一般,輕飄飄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
仿佛只有一盞茶的功夫,又仿佛千年之久那麽漫長。
兩人的唇瓣分開。
唐小棠睜着濕潤地眸子,微喘着氣,眼尾發紅,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姝絕臉龐。
為何,為何這人會忽然出現在這裏?
這人不是應該在颍陽才對麽?
如何竟會出現在淳安,不但如此,竟,竟還成了興遠侯府家的梁小姐,與他拜堂。
那真正的梁小姐去哪兒了?
唐小棠有一肚子的疑問,可這些,都遠不及一個問題重要——
他一只緊緊手攥住謝瑾白嫁衣一角,眼睛彤紅,“你既,既親,親了我。是,是不是,是不是——”
心跳過快,以致言語破碎,都不能成句。
謝瑾白稍稍離開小公子一些,一只手撐着身子,斜睨着小公子,勾魂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好整以暇地問道,“嗯?是不是什麽?”
唐小棠被氣得不輕。
親……親都親過了,這人,這人是不想要認賬麽?
攥住謝瑾白衣角的手,改由揪住那人衣領,兇巴巴地道,“你既親了我,那你便……便是我的人了!不,不許賴賬。”
謝瑾白一言未發。
唐小棠的心忽然變得沒底了起來。
難不成,難不成這人,整這麽一出,只是,只是為了戲耍他一番麽?
還是,還是親了之後,又,又後悔了?
唐小棠心下忐忑,所有虐戀情深的話本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小臉煞白煞白。
謝瑾白曲指,在他的額頭彈了一記,“又在腦補些什麽?”
“要,要你管!你這個吃幹抹淨的負心漢!”
腦子一抽,喊出了一句話本裏的一句詞。
唐小棠這一嚷嚷完,臉頰霎時漲紅。
這是什麽令人羞恥的破對白!
大夢三千先生誤他也!!!
唐小棠惱羞成怒,生氣地将身上的人給推開,身上之人卻是紋絲不動。
抵在那人胸前的手被握住。
謝瑾白抓住小公子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嗯,你的。”
他不是甜言蜜語之人,方才他是在思考這種情境下要如何回應才好。
誰曾想,小公子這麽一鬧,他倒是無師自通了。
唐小棠的臉頰“唰”地一下彤紅,彤紅。
烏色的眸子瞪得老圓,“你,你怎的這般,這般,不,不,正,正,正經!”
謝瑾白唇角微勾,“我還可以更不正經。唐小公子怕不怕?”
“才,才不怕。”
果然,小公子不經激。
嘴巴比腦子更快,當即脫口而出道。
“嗯。不怕就好。”
唐小棠還沒明白這人話裏是什麽意思,嘴唇便又被吻住了。
之前的那一個親吻,唐小棠完全處于離魂的狀态,也根本沒能咂摸出親吻是個什麽滋味。
這一次,依然沒有好上多少。
他的身子徹底地變成了一團輕飄飄的雲絮,漂浮在半空中。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便又已經結束了。
好氣!
“再……再來一次!”
唐小棠揪住謝瑾白的衣領,小臉嚴肅,頗有一種殺伐的氣勢。
不像是索吻的,倒像是約架的。
謝瑾白先是一怔,繼而低笑,“好。”唐小棠沒想到這人竟這般好說話。
他迫不及待地圈住謝瑾白的脖頸,仰頭主動吻了上去。
唇瓣相貼。
明明是該濃情蜜意,你侬我侬的時候,不知為何,他的心裏頭卻忽然不受抑制的湧上一股翻江倒海般的難過。
謝瑾白嘴裏嘗到一絲濕鹹。
謝瑾白停止了親吻,垂眸看向身下的人。
“對,對不起。我,我是不是太掃興了?”
“對不起,我也不想哭的,我也不知道……對,對不起……”
唐小棠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頰。
他簡直要恨透自己。
明明氣氛這般好!
他把一切都破壞了!
謝瑾白拿開小公子的手。
在唐小棠彤紅的眼睛的注視下,他親吻他的手背,他掌心。
他的唇,來到他的耳後,親吻他的耳朵,“哭吧。我的小果兒,小玉哥哥在。”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不行呀~~~都沒有猜對噢。
—
大聲告訴我,這章是不是全程高能?
雖然沒有拜堂,但是嫁衣都穿了,四舍五入,約等于成親了。
然後,有小可愛覺得謝懷瑜對糖糖的感情沒有到那份上……
但其實只要是涉及兩人對手戲的部分,都有很隐晦地在表達糖糖對謝懷瑜的特殊。
他們的感情線其實有一只在推進的。
這一個章節算是完全,徹底地挑明了。
謝懷瑜到底是怎麽想的,以及為什麽選擇在這個時候挑明,包括他為什麽會出現在淳安,以及梁小姐去哪兒等所有的謎底,接下來的章節都會講到。
AND,小白是攻哈。
雖然穿新郎服的是糖糖,然并卵。
明兒見呀。
——
今天某撲街作者作收破200了嗎?并沒有。
明天繼續等,等下一個,下下個,下下下個……有緣人。(乖巧托腮.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