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課
“他沒什麽大礙,只是因為突然受到巨大刺激,精神壓力過大。”
易墨走到等在病房外面的盛微語面前,安慰了一句,“他已經醒了,進去看看吧。”
盛微語點了點頭,正要進去,卻又被易墨叫住。
易墨看着她,似乎想說什麽,可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唉,你們好好聊聊吧。”
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盛微語心中疑惑,卻也隐隐猜到他是想說關于易言的事。但他不說,她也不好問,便轉身進了病房。
易言已經醒了,靠在床頭,臉色陰沉得可怕。
聽到門口的動靜,他瞥過來一眼,冷冰冰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
盛微語走過去,坐在旁邊,什麽也不辯解,主動低頭認錯,“言言,對不起。”
聽到她認錯态度還算誠懇,易言緩和了臉色,“你哪錯了?”
盛微語去抓着他的手,看他的眼神都帶着幾分小心翼翼,“我連累到你了……”
話音落下,男人的呼吸聲瞬間沉重了兩分。
病房裏的空氣似乎都被凍得凝結了幾秒。
易言諷刺地低笑了聲,“盛微語,你可真是好樣的。”
“我……”
易言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眼裏卷起憤怒的風暴,“到現在你還覺得,你錯在連累我?你覺得你一聲不吭,一個人去處理這些事情,很厲害?”
他力氣很大,全然忘了克制,盛微語被他拽得手腕生疼,她咬了咬唇,忍着痛解釋,“我只是覺得我能處理好,我事先調查了他的近況,發現他在接觸毒.品,我就馬上報了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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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事先知道他吸.毒?”
誰知越解釋越招人生氣,她這句話仿佛就是一桶油,一滴不落地潑在了男人的怒火上,易言扣住她手腕的力氣更大。
盛微語本能地掙紮了兩下,卻掙脫不開,“你弄疼我了……”
“疼?你還知道會疼?”
易言沉着臉看着她,胸腔裏的怒火難以遏制,“你不知道吸毒的人發起瘋來有多可怕?”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到,你現在會是什麽下場?”
“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
“你不想讓人擔心,可這樣才最讓人擔心。”
“你一心想着不想麻煩別人,”他深吸了一口氣,咬着音,“對你來說,我還是‘別人’?”
易言有點失控。
早在慈善晚宴那晚,他就發現盛微語有點不對勁。拍賣會上他刻意試探,對方卻一次次地選擇隐瞞。他沒戳破,在接下來幾天都一直留意她的動向,卻沒想到依舊會造成這樣的局面。
只有他自己知道,看到那個男人掏出刀的時候,他內心有多恐慌。
他僞裝的鎮定在漫天遍地的警笛聲裏無所遁形,再晚一步,那個男人就會殺了她。再差一點,那個悲劇再差一點就又會在他面前上演。
情緒是一點一點慢慢堆積起來的,每一個細節,都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到目前為止他所有的隐忍,全因為她的一句“連累”而破了功。
原來她的道歉只是覺得連累了他,她還在執着于将所有的事往自己身上攬,卻從沒想過可以同他一起承擔。
男人一句又一句的質問砸過來,将盛微語批得不知所措,她從未見過這麽生氣的易言,兇殘到可怕。
就像是壓抑許久的猛獸,一朝失控爆發,怒火足以燎原。
手腕疼得快沒知覺了,她咬了咬唇,卻沒在掙脫,任他抓着,“對不起。”
她俯身過去,抱着他,一字一句,真心誠意地道歉,“我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男人什麽都沒說,但胸膛的起伏漸漸平緩。
盛微語輕輕一掙,他适時松了手,讓她輕易抽出手腕。她伸出手,圈住他的腰,埋在他懷裏,悶聲請求,“別生氣了好不好?”
她擡起頭,望着他,鄭重地允諾,“我保證,以後我什麽事都不瞞着你了。”
易言盯着她,看了半晌,依舊緊抿着唇,沒有答她。
盛微語從他懷裏退開,輕輕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言言~”
易言沒反應。
盛微語雙手托腮,可憐兮兮望着他,“易老師~”
易言還沒反應。
盛微語耷拉下嘴角,撲過去,鑽進他懷裏,勾着他脖子,軟軟地貼在他身上,故作嚴肅,“一級警告,如果易言同學再不對盛微語同學笑一個,盛微語同學就馬上做出讓易言同學後悔的事了。”
話音落下,她湊過去在他臉上飛快地啄了一下,“不理我?”
又親一下,“還不理我?”
再親……
男人忽然轉過頭來,她湊過去的唇來不及閃躲,誤打誤撞貼在了他唇上。在她反應過來的那個時間差裏,男人已經伸出了手,扣住了她後腦勺,讓她無路可退。
他吻得很兇,比起親吻,更像是借着接吻狠狠地懲罰她。
盛微語自知理虧,也不抵抗,讓自己完全處于被動地位。等這個吻漸漸溫柔下來,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舌頭,軟綿綿的舌尖,輕碰了他一下,就馬上往後躲,再去舔一下,再馬上往後躲,像是在同他玩捉迷藏,明明讨好的意味十足,卻又帶着幾分小嚣張。
易言垂着眼,眸色漸深,在她再一次故意過來挑逗的時候,輕咬了下她的舌尖。
不輕不重的刺痛讓盛微語叫了一聲,從他唇上退開,又生氣又委屈巴巴地望着他,眸子裏蒙着一層水霧,仿佛在無聲地控訴。
易言偏過臉,移開視線,不去看她。
“不生氣啦?”
盛微語故意湊到他面前問。
易言瞥了她一眼,“下不為例。”
盛微語連連點頭,笑得狗腿極了,“遵命!”
易言掃了眼她通紅的手腕,心中些許後悔,他撫上她的手腕,“弄疼你了?”
“疼死了!”
盛微語借機嗔怪他,“你也下不為例,以後不準這麽粗暴地對我。”
易言替她輕揉手腕,“嗯。”
盛微語滿意地笑了,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問:“言言,剛剛易大哥說你是因為受到刺激過大才昏倒,你是怎麽了?”
他那時候給人的感覺,分明不是因為被盛強吓到,而更像是……
“警笛聲。”
易言沒有遮掩地給出答案,他看向盛微語,坦白道:“我一起被綁架過,因為那次,對警笛聲敏感。”
聽到綁架二字,盛微語驚愕住,“那你以前口吃也是……”
“嗯。”
易言應了一聲,肯定了她的猜測。
那件事的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歷歷在目,是他多年噩夢的源頭。與那件事相關的任何一個細節,他都避之不及,這十幾年來頭一次,親口去提及。
每個人都有難以啓齒的秘密,但既然她現在願意把她的秘密告訴他,那他也不會再刻意隐瞞自己的秘密。
他們之間需要互相信任。
盛微語望着易言,想起自己在高中的時候,笑他說話結巴,他經歷了那種事情才患上口吃,她每一次喊小結巴,不就是在他痛處踩一腳嗎?
盛微語忽然濕了眼眶,“對不起。”
她垂着頭,肩膀一抽一抽,“你因為那件事這麽痛苦,可我以前還總是喊你小結巴……”
盡管沒有惡意,可确确實實每一聲稱呼,都在迫使他回憶痛苦。
“都過去了。”
對于這個稱呼,易言并沒有像她這麽敏感。
盛微語擡起頭,眼淚汪汪地看着他,“要不你罵我一次吧?”
易言擡手替她擦去眼淚,“真的?”
“嗯!我一定受着!”
“狗剩。”
“……你耍賴!”
意識到自己中了他的套路,盛微語破涕為笑,揚手要去打他。
易言也不閃躲,理直氣壯看着她,“狗剩,說話要算數。”
盛微語憋屈地扁了扁嘴,“知道了。”
“狗剩。”
“……哎。”
“聲音太小了,狗剩。”
“哎!”
易言輕笑了一聲,摸了摸她的頭,“狗剩乖。”
男人溫熱的手掌搭在她頭上,動作緩慢輕柔。
盛微語一時間有點發愣,呆呆地望着他。
男人垂着眼,目光绻缱,他嘴角的弧度很淺,細長的眉眼裏卻帶着笑。
盛微語聽見了自己亂了節奏的心跳。
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十年前,初遇他的場面。
陽光下,少年蹲在草叢邊喂貓,眉眼溫柔,畫面美好。
她忽然覺得,那個時候的她,或許誤解了胸腔裏湧起的沖動,那不是叛逆,是年少無知的她,對一見鐘情的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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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b市機場。
穿着駝色風衣的女人拖着黑色行李箱,停在大廳一處,她閉着眼,深吸了口氣,“祖國老母親的空氣,還是那麽地充滿化學氣息,倍感親切啊!”
“姑姑,等等我呀!”
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女人轉過身看起,很是無奈,“怎麽走着走着你又落後面去了?”
拉着粉色行李箱的女生幾乎是小跑過來,她生得嬌小,一頭粉紅色的卷發十分惹眼,卻因為她那張精致的臉蛋,并不讓人覺得突兀。
女生小喘着氣,臉蛋紅撲撲的,煞是可愛。她吐了吐舌頭,“還不是姑姑你腿太長。”
被她稱作姑姑的女人捏了捏她的臉,“就你嘴甜,走吧,這次跟上了。”
“我們去哪?”
“去易家,帶你去找你的言言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