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課
在易言懷裏哭了一陣,盛微語的情緒漸漸平複,她低頭擦幹淨眼淚,扶着易言的手臂緩緩站起來,聲音有點啞,還帶着很重的鼻音,“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易言擡手扶了扶她肩上搭着的外套,“沒有。”
盛微語顯然不相信,反而更委屈,“你這時候對我撒什麽謊?我妝都哭花了,你還說不難看?”
說着說着,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眼淚就不小心又溢了一滴出來。
“沒騙你,”易言屈着食指,替她抹去眼淚,他笑了笑,在她的鼻梁上輕輕一刮,“比你一臉的假笑好看。”
聽出他語氣裏的調侃,盛微語又氣又想笑,氣得板起了臉,沒堅持兩秒卻又沒忍住翹起了嘴角,嘴上卻還要佯裝不滿,“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哄哄我?”
這時,她的手機忽然響鈴。
盛微語拿出手機一看,看到來電人,才明媚了兩分的臉色又漸漸沉下。
察覺到易言的視線,她把手機屏幕往懷裏一收,扯起嘴角笑了笑,“拍賣會快開始了,你先進去吧,我……接個導師的電話。”
說完,拿着手機往大廳的反方向離開。
易言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盛微語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接下了盛強的電話。
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電話那邊的人就嚣張暴躁地罵了一句。
“盛微語,你能耐了?不回老子消息,還想不接老子電話?”
盛微語冷冷地開口:“你到底想做什麽?”
“借點錢花花呗。”
Advertisement
“我上次給你轉了二十萬!”
“你那二十萬夠我花多久?你爸不是挺有錢嗎?再借個三十萬,對你們家來說連指甲蓋都不算吧?”
盛微語沉聲開口,“你別得寸進尺,這件事和周家一點關系都沒有,上次那二十萬是我所有的積蓄,我沒錢了。”
“你這意思是不想給?”盛強似乎猜到了她的反應,早就準備好了下文,“不給也行,那今晚網上要是傳出什麽,可就不關我的事了,是你自己小氣,連點小錢都舍不得花。”
盛微語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在壓抑自己的怒氣,“我需要時間籌錢。”
“給你三天,夠了吧?”盛強立馬變得狗腿,“不過我要現金,我把地點發給你,你明天晚上一個人來。”
注意到他特意強調要現金,盛微語微微眯起眼,“好。”
三十萬對周家來說不算做什麽,但這件事和周家沒一點關系,她永遠不會因為這件事情麻煩周家。
現在的她,就像是站在光影的分割線上,身前陽光明媚,春暖花開,身後一片黑暗,醜陋不堪。
她有着走向光的渴望,但她更希望自己獨自擺脫身後的黑暗。
這不是在幫盛夏,而是在幫她自己,她不想被任何一個人知道,比起難堪,她更怕看見別人眼裏的憐憫。
盛微語回了趟自己房間,想從首飾盒子裏挑條項鏈,估算着能變賣多少錢。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妥。這些首飾大多都是周阿姨送她的,變賣出去總覺得對她不尊敬。
盛微語想了想,放棄了打項鏈的主意,忽又靈光一閃,從一個疙瘩角落找到了一個首飾盒。
這是周霖霖前年送她的項鏈,聽他說是三四十萬的價格,她嫌太貴重一直沒帶,她拿出項鏈,邊看邊估摸,二手賣出去也差不多能值三十萬。
盛微語拍了幾張照,當場把變賣的信息挂在了二手網站,又把項鏈收好,離開房間,正要去拍賣會現場,卻出門就撞見了周霖霖。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識把盒子藏在身後,“你不在拍賣會現場,來這裏做什麽?”
這時候拍賣會正進行得如火如荼,所有人都應該在現場才對。
周霖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你做的好事,你問我?”
盛微語一愣,這才想起,周阿姨辦的這種慈善晚宴,拍賣的基本都是首飾,首飾這種東西,自然是男人給女人買,這也是周阿姨盯着周霖霖這次帶來的女伴的原因之一,能讓周霖霖願意花錢的女人,自然也有理由成為他的訂婚對象。
不過,因為周霖霖耍小聰明把女伴這位置留給了她,她又把這位置留給了林冀……
頂着周霖霖不太友好的目光,盛微語幹笑了一聲,“你和林總談合作談得怎麽樣?”
提到合作,周霖霖面色這才緩和了點,“還不錯。”
注意到她一直藏在身後的手,他皺了皺眉,“你手裏拿着什麽,東躲西藏?”
“沒什麽。”
“給我看看。”
“……”
盛微語硬着頭皮拿出盒子,“就拿了條項鏈。”
她以為一個首飾盒子,周霖霖看不出什麽,卻萬萬沒想到,對方進入連送她項鏈的首飾盒都記得。
周霖霖挑眉,“這不是我送你的那條項鏈嗎?”
盛微語幹笑了兩聲,面不改色地撒謊,“突然覺得這項鏈很好看,想戴着。”
說着,她就拿出項鏈,給自己戴上。
周霖霖輕哼,心想這項鏈是他在公司做成第一個大項目拿到錢後,請頂尖珠寶設計師專門設計的,款式獨一無二,三百多萬,能不漂亮嗎?
知道她摳門的脾氣,在她問價格的時候,他特意體貼地壓了壓價格,然而她還是沒本事地嫌太貴,不敢戴。不知道今天怎麽就開竅了。
盛微語心虛得很,沒有久留,就離開了。
她回到拍賣會現場,悄悄地走到易言旁邊坐下,小聲地說:“不好意思,我來吃啦。”
易言低聲應了一聲,又問:“和導師把資料核對好了?”
盛微語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之前和易言撒謊說是導師的短信和電話。
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硬着頭皮繼續用新的謊言去圓謊,“核對好了。”
易言側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脖子上的項鏈上停留了一秒,卻很快收回視線,什麽也沒說。
見他沒再問什麽,盛微語松了一口氣,心情卻沒見得多好。
她今天一直在說謊,為了去圓最初的那個謊話,編了一個又一個新謊話,每一次對他們說謊,都像是在她的心上加了一把沉重的鐵鎖,壓得她越來越喘不過氣。
盛微語垂着眼,搭在腿上的手漸漸收緊。
很快,一切都會結束了。
周四晚七點,盛微語打了兩個電話,帶着三十萬現金,去了盛強說的那家網吧。
盛強在網吧後門的巷子裏等着她。
一段時間沒見,他瘦得厲害,胡子拉碴的,兩眼渾濁,滄桑得不像是個正直盛年的年輕人。他蹲在門口,裹着件不知道多久沒洗的外套,鬼鬼祟祟地張望着四周,像是偷了東西的賊,看見盛微語提包走過來,兩眼發直。
他站起來,就要來接過盛微語手裏的包,卻被她閃躲過。
盛微語面無表情看着他,“你要怎麽保證,這是最後一次威脅我?”
盛強狗腿着臉笑了笑,“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我這次拿了錢就走。”
說着,又想來搶她的包,似乎很是着急。
盛微語哪能讓他這麽輕易得逞,後退了兩步,不讓他摸到。
盛強急了,“盛微語,你什麽意思?你是不是後悔了?”
盛微語把包拉開拉鏈,翻倒倒在地上,裏面一沓一沓的鈔票掉落出來,“自己撿吧。”
盛強指着她怒罵了一句“你他媽有毛病”,又立馬忙不疊地去撿錢。
“在監獄的日子不好過吧?”盛微語忽然開口。
盛強一心想着撿錢,頭也沒擡,“廢話,你他娘的去試試?”
“那種地方,還是更适合你待,”盛微語意味不明地說:“你似乎很着急,是在怕什麽人嗎?”
盛強撿錢的手一頓,擡頭看着她,“你說什麽?”
盛微語居高臨下地睨着他,忽然笑了一下,“你說是監獄适合你呢,還是戒毒适合你呢?”
盛強臉色一白,上去就揪住盛微語的領子,“你怎麽知道我在吸毒?”
話音落下,隐隐聽到警笛聲。
盛強臉色唰白,“你他媽敢報警!”
他下意識要逃,卻被盛微語抓住外套袖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拽,兩人一起摔在地上。
盛強一把扯開她,聽到警笛聲越來越近,惡從膽邊生,“我今天進去了,你也別想活!”
說完,他竟從身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然而才掏出來,就被人一腳踹翻在地,他手裏的水果刀也飛向一邊。
來人扼住他的脖子,反扣住他的手,将他鎖在地上。
盛微語看着忽然出現的易言,驚愕地睜大了眼,“你……”
“呼救,讓警察來這。”
易言壓着聲音吩咐。
盛微語連忙反應過來,大聲呼救,警察終于過來。
警笛聲響徹整個後巷。
盛微語親眼看着盛強被押進警車,兩腿都發軟,恍惚如做夢。
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力氣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頭捏碎,盛微語被吓了一跳,側頭看見易言。
他臉色慘白,額間滲出一層細汗,表情卻陰沉得吓人,眼裏風暴欲起,“為什麽不事先和我說?”
盛微語張了張嘴,“我報了警的,我……”
話未說完,易言就甩開了她的手,轉身離開。
盛微語站在原地,望着他孤身走在燈光的陰影裏,垂在身側的手似乎還在發抖。
下一秒,男人在紅藍閃爍的燈光和噪耳的警笛聲中跪倒在地。
“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