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課
易言本是下樓把東西送還給盛微語,就打算回去的,但趙希光卻在這時候開始耍賴。小孩子對小動物有種天生的吸引力,趙希光很快就和大俠玩成一片,怎麽也不願意跟着他回去。
她心知對自家叔叔撒嬌不管用,就跑去盛微語那抱住她的大腿,“阿姨,我還想在你家玩兒,你別讓叔叔帶我走好不好嘛?”
看見她朝盛微語抱過去的時候,差點挨到盛微語受傷的右腳,易言眉心一皺,要去拉開她,卻被盛微語擋住。
盛微語以為他是想強行把趙希光拉開帶回去,感覺像護小雞仔一樣護住小姑娘,替她向易言說情,“小孩子愛玩兒,你就讓她多玩會兒吧,正好我閑在家裏也無聊,看着她和大俠鬧騰也挺解悶。”
趙希光趕緊附和,“阿姨都留着我了,叔叔,你就讓我再玩會兒吧。”
似乎是怕易言還不樂意,她又補充說:“叔叔,你要是想回家你就先回家吧,我知道回家的路,可以自己回去。”
“……”
易言默了幾秒,收回了要去把她從盛微語身上拉開的手,把視線落在盛微語身上,“她太鬧騰,你小心腳傷,別和她挨太近。”
盛微語哦了一聲,嘴角卻止不住上揚,因為易言剛剛那句話的意思,似乎不再執着帶趙希光離開,而且他自己貌似也沒打算馬上離開,這就意味着……她今天可以和他待很久。
趙希光聞言,立馬松開了抱住盛微語大腿的手,小心翼翼地遠離了盛微語兩步,鄭重其事道:“我一定不會碰到阿姨的傷口的,我和大俠一定離得遠遠的!”
說完,就拿着小公仔滋溜溜往寵物屋跑了,身後是跟着她撒丫子跑的大俠。
兩個鬧騰的小家夥離開,客廳瞬間陷入了安靜。
盛微語忽然覺得有些尴尬,說不出是什麽原因,要擱以前,她在易言身邊,永遠是找話題的那一個,話最多的就是她,叽裏呱啦的,仿佛肚子裏的話就跟海水一樣,用潑的都潑不完。
可是,自從易言得知了她在周家的身份,她在易言面前,就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扭捏感。
歸根結底,她仍舊在意,在意她那不堪的身世。
盛微語低頭盯着自己那只快腫成豬蹄的右腳發呆,不知道該怎麽打破這過于安靜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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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很疼?”
易言忽然出聲。
“啊?”盛微語下意識擡頭,慢半拍地從茫然中緩過神,“不、不疼了。”
對上易言的視線,她又反射性地說實話,“其實還有點。”
比昨晚上好點兒,但疼痛卻是持續的,疼了一晚上,她竟然也有些适應了。
盛微語笑了笑,“只是小打小傷,以前更重的傷都……”
話說到一半,她猛地頓住,臉色微微發白,她僵硬地扯着嘴角,生澀地轉移話題,盡可能遠離那個禁區,“對了,你怎麽去了周霖霖的生日宴?”
易言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竟沒戳破她着急轉移話題的意圖,反而順着她的話,去聊其他的,“家母和周太太有些交情。”
盛微語哦了一聲,心想這圈子真小,兜來轉去的,還是這麽些人,只是讓她驚訝的是,易言竟然也是這圈子裏的人。
她記得高中時候,易言是獨居在一個單身公寓,條件不差,但也說不上豪華,不像是一個富少爺會住的地方,而他素來低調沉穩,和她這些年見識到的富少爺大相徑庭。
不說路栩湯煜這幾個圈子裏熟知的熊孩子代表,就連少年老成的周霖霖,骨子裏也有股說不出道不明的傲氣,硬要說是什麽樣的傲氣,大概就是含着金湯匙長大,從小揮金如土養出來的,有錢人的傲氣,隐隐地讓她這種被窮限制了想象力的窮逼感到身心不适。
然而易言身上卻沒有這種感覺,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一如既往地低調,從不張揚。
易言回答了之後,盛微語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緒,沒再開口說話。
客廳裏再次陷入安靜。
易言靜靜地看着她,停留在她認真思考的側臉上的目光,在不經意中褪了幾分淡漠,眼裏神色多了分柔和。
這時,盛微語忽然扭頭過來,“我們今天中午吃——”
撞見男人過于柔和的目光,盛微語當即愣住,一時都忘記了自己剛剛想說什麽話。
她愣了許久,呆滞地眨了下眼,“易言,你剛剛看我的眼神……”
易言輕咳一聲,微偏過頭,移開視線,故作淡定,“什麽眼神?”
“和我看大俠終于安靜下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
易言心裏忽然生出一股無力感,就像上課時給學生暗示考試重點,想讓學生知道又不想讓學生知道得太多,學生也特別“給力”地把他的暗示理解岔了,把重點劃在了另一頁的無力感。
這位學生現在還對着他一臉幽怨,“前陣子裝不認識我就算了,現在又把我當鬧騰的寵物狗,你對我也太随意了點。”
“……沒把你當狗。”
盛微語哼哼兩聲,明顯是不信他,也不服氣。
易言看着她,“你過來。”
盛微語沒反應過來,“什麽?”
易言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下,手指屈了屈,重複一遍,“過來。”
盛微語不懂他要做什麽,茫然地依言挪過去,坐到了他身邊,“怎……”
想問的話被男人的動作封鎖在口中。
男人擡手搭在她頭上,輕輕拍了兩下,舉止間動作極盡輕柔。
盛微語只覺自己此刻仿佛置身在一個幻境之中,空氣裏彌漫是她憑空捏出的男人的溫柔。她連呼吸都變得緩慢而小心翼翼,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打破了這易碎的幻境。
易言垂眼望着她,唇角輕勾,“現在才是。”
盛微語:“?”
盛微語:“……”
終于反應過來他剛剛反常舉動的含義,盛微語怒了,“啪”地打下他搭在自己頭上的手,為自己方才的感動而感到羞恥,惱羞成怒地叫他,“易言!”
易言心情頗好,應了一聲,“叫我什麽事?”
他頓了一下,偏頭看向盛微語,唇角帶笑,“狗剩。”
“……”你才狗剩!
盛微語瞪着他,咬牙切齒,“不要以為傷患不會打架!”
她把牙齒磨得咯咯響,忽地腦子裏靈光一閃,二話不說,她伸出手去,想去捏住易言的臉。
然而對方卻是眼疾手快,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盛微語哪能就這麽放棄,掙紮着要去碰他的臉,易言本能地往後退,她就越往前靠,僵持了一會兒,她整個人上半身都快壓在了易言身上。
等她意識到這個問題時,卻抽不回手了。
手腕被男人牢牢抓住,被他帶着去撐在他脖子的兩側。
四目相對,空氣瞬間安靜。
心裏那方松軟的土壤,有什麽東西緩緩地聳動,癢癢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土而出。
望着那雙沉靜的黑眸,盛微語有一秒的慌神,慌亂地移開視線,目光卻又被男人高挺鼻梁下的薄唇吸引。
唇線流暢完美,淺淺的粉色恰當好處,此刻微微抿着,禁欲的氣息裏,卻像是帶了分勾人的味道。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她舔了下唇。
要是強吻下去,會不會被當場打死?
盛微語盯着那勾人的唇,陷入沉思,斟酌利弊。
她的目光太過專注,以至于忽略了身下男人眸色漸深的目光,和上下滑動了幾下的喉結。
心裏的天平漸漸往美色那邊傾斜,盛微語緩緩地俯下了身……
“阿姨,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機嗎?”
在盛微語就要吻到易言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趙希光嫩生生的聲音。
二人身子同時一僵,不約而同地在第一時間去觀察對方的神色,目光在空氣中不期而遇。
“……”
“……”
盛微語手忙腳亂地起身,單腳支撐着地,差點沒站穩。
易言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扶住。他皺了下眉,“小心點。”
盛微語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趕緊坐到旁邊去,離他遠了三步。
一時間,客廳的氣氛尴尬得要了人的老命。
盛微語摸了摸鼻子,把手機解開鎖,遞給趙希光,又強忍着心虛,扯着嘴角幹笑,“希光,你要阿姨手機幹嘛?”
趙希光接過手機,彎了彎水靈靈的大眼睛,嘻嘻一笑,“爸爸說,看到叔叔和阿姨親親的話,要拍下來發給爺爺看。”
“……”
趙希光打開手機相機,對準易言和盛微語,天真地開口:“我準備好啦,阿姨再去親叔叔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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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微語養了兩周的腳傷,這才恢複得差不多。
銷假之後,她沒馬上去咨詢所,而是被牧星的經紀人叫去了《新聲》節目組。
雖然找到了洩密的真兇,但她簽的那份協議還在,這段時間,她需要擔任《新聲》的心理咨詢師,定期給學員做心理輔導。自然,酬勞可觀。
這可把咨詢所裏的其他人給羨慕壞了,《新聲》近來人氣火爆,能去那裏做一段時間的心理咨詢師,就相當于給自己宣揚名氣,再者,《新聲》的導師和特約嘉賓都是難得一見的明星,明星嘛,見一次賺一次。
咨詢所有個同事群,盛微語複工那天,許多人都在群裏說她是因禍得福。唯有徐思,安靜如雞。要擱以往,她早就跳出來故作白蓮地冷嘲熱諷了,連淩希這次都覺疑惑,和盛微語私聊時提了一嘴,徐思最近好像特安分。
盛微語自然知道是因為什麽,她跌進泳池的第三天,周霖霖就打電話告訴她,幫她報仇了,他也沒說是怎麽報仇的,不過看徐思還能待在咨詢所工作,這次周霖霖也算是仁慈了。
那晚宴會上的事她不想大肆宣揚,也就沒和淩希細說,随口說了句大概是良心發現突然轉性了。
盛微語去《新聲》的事還算順利,牧星經紀人已經替她把一切安排妥當,她只要待在臨時辦公室,等着學員主動找上門就行,就跟平時在咨詢所坐班一樣。
按照協議裏所說的那樣,切掉了原定的拍攝咨詢過程的環節,盛微語不用再擔心自己會露面。
有之前因牧星而鬧出來的“烏龍”,她也算是還沒到場就打響了名號,坐班第一天,就有好幾個學員排着隊進來咨詢。
這些學員都是經過了幾輪淘汰賽才留下來的人,衆所周知《新聲》的競争相當激烈,他們的壓力之大也不得而知,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産生了巨大的壓力,導致情緒調節上出了問題,盛微語一一給他們做了心理疏導。
學員來咨詢,導師也來湊熱鬧,牧星就三天兩頭地往她這裏跑,說是自己也想做心理疏導。
看到第不知道多少次來“光顧”的牧星,盛微語有些無奈,“你再往這跑,你家老光又該怨我了。”
“不會的不會的,”牧星連忙矢口否認,“我已經和老光說了,他說沒什麽問題,還能和上次的公關前呼後應。”
他吃了上次的教訓,這次謹慎極了,倒不是怕自己再出什麽事,而是怕再連累盛微語。
盛微語笑了笑,“那說吧,你這次有什麽問題呢?睡眠不好?還是食欲不振?”
牧星眨眨眼,“我要是說我最近食不下咽,要人陪着才能吃下飯,姐姐你會答應和我一起吃頓飯嗎?”
盛微語佯作聽不懂他的邀請,拐着彎推辭,“老光會非常願意陪你吃飯的。”
言外之意,老光不會同意他輕易和異性吃飯。
牧星一下就塌了肩膀,“這個老光,真是陰魂不散。”
盛微語失笑。
“其實我這次來還有一件事,”牧星這時又出聲道:“姐姐這個周末可以去咨詢所上個早班嗎?有人想預約你的心理咨詢。”
“嗯?”盛微語疑惑,“誰想預約?”
咨詢所雙休日一般是正常休假,但因為來咨詢的人身份都特殊,也會有人選擇在雙休日來咨詢,不過要提前預約,而且價格也比雙休日貴上不少。
牧星搖了搖頭,“那人囑咐我,先不能和你說。”
盛微語挑眉,“這麽神秘?”
牧星口風挺緊,盛微語也沒再執着問,反正等到這個周末,她就能見到這位神秘的預約人。
然而,當她在咨詢所裏看到那個人時,她似乎知道了,為什麽對方要煞費苦心保持神秘。
看着門口站着的美豔女人,盛微語心裏冷笑。
如果她早知道來的人是盛夏,她死都不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