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番外上
每個人都有他混的風生水起的時候,好比斯洛特·布朗,年紀輕輕就被火炮隊譽為丹尼爾的接班人,成名那會兒連克林·布瑞的關注度都比不過他,職業生涯第二年就史無前例地奪得了賽季MVP。
這是什麽概念呢,就是克林·布瑞沒做到,賽文·霍克爾沒做到,尤利西斯·格裏菲斯沒做到,就連魁地奇之神的丹尼爾也沒做到。
職業生涯第二年的時候,克林跟着艾爾莎後面練防守,賽文剛經歷了分別與失敗,尤利終于被桑格教練放進了正選名單,魁神丹尼爾還在半決賽和龍卷風隊死磕。
但後來,風光無限的斯洛特·布朗就大傷了,傷在一次無關緊要的熱身賽上,從高空墜落在地面上,毫無防護的情況下右臂和脊椎受到重創,再再後來斯洛特就再也沒辦法延續他巅峰的競技狀态。
賽文直到尤利西斯退役之後才漸漸回憶起一些曾經被忽略的東西:尤利西斯幾乎和斯洛特受到了同樣的傷,尤利西斯更衣櫃裏的魔藥,以及尤利自從那次大傷之後再也沒有飲過酒。這些回憶在随着時間的累積越發清晰,清晰到任何場景都能聯想到尤利,等到賽文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尤利的名字已經從他的生命中消失,如石子沉入湖水,時間久了連漣漪都不見了。
新賽季開始,彗星隊一派新氣象,格拉芙作為新的助教帶領隊員們開始訓練,并安排了與黃蜂隊的訓練賽進行熱身。更衣室外間的小題板上寫着首發7人的名字,賽文路過的時候看到工作人員在清理提板上的字。
“尤利的名字都擦不掉了” 工作人員無奈地轉身去拿魔杖,“還是得用魔法。”
賽文撞上這樣的場景,突兀的一愣。
十年。
尤利西斯的名字在這塊小題板上呆了十年,擠在賽文名字的上面,十年來穩如泰山,字跡溶進題板,居然深刻的擦都擦不掉了。
那場與黃蜂隊的訓練賽,賽文發揮糟糕,他在右路幾乎顯得非常的茫然,即便費爾南多拼命地指揮攻防線,賽文都無法準确地飛到合适的位置,彗星以大比分輸掉了訓練賽。
賽後費爾南多誠惶誠恐,與隊內王牌配合失常,連他自己都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但格拉芙旁觀了一切,她清楚,彗星的追&擊配合缺少了追球手的果斷,光有擊球手的創造力是遠遠不夠的,賽文太習慣尤利西斯的節奏了。
桑格看倒了格拉芙的擔憂,“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文森特離開的時候,尤利和賽文幾乎是天然敵對。”
格拉芙擡頭看了看陰沉的天空,面無表情道,“這麽說來,賽文的每次蛻變都始于離別,這是屬于賽文的‘牆’。 ”
每個職業選手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牆”,格拉芙對此有清晰的認識,卻無法說清楚到底是什麽。比如說所有球員都心知肚明的“新秀牆”,一個不小心就撞的頭破血流,像肯特·斯托瑟這樣的大基本功畢竟還是少數。再比如尤利西斯,先後遇到的、翻過去的牆數不勝數,賽場上的賽場下的風吹草動都能給他造成影響,未必是壞事,也談不上是大好事。而賽文·霍克爾,每一次的離別對他而言都是要翻越的“牆”,并且每一次都看上去牢不可破高不可攀。
桑格嘆息道,“這就是魁地奇。”
格拉芙略帶疑惑地看着桑格。
桑格眨眨眼,“人來人去,新人代替舊人,最正常不過了。”
這句話成功把格拉芙嗆到了。
新賽季開始前一波熱身賽,衛冕冠軍彗星隊發揮糟糕,唯恐天下不亂的《魁地奇日報》每天換着花樣地噴賽文·霍克爾,基本的調調就是“這名體系球員在離開了尤利西斯之後,終于退去了光環”、 “有尤利西斯這樣傳說級的擊球手,我奶奶和他做隊友都能奪冠”。
“陳詞濫調。”格拉芙對這種評價不屑一顧。
“《魁報》的特色就是這樣,但球迷也只看結果,看不懂你們內行的門道。”桑格嘆了口氣,又道,“你想做教練,不僅得适應球員的低潮和□□期,還得适應非專業人士的贊譽和抨擊,你明白嗎。”
格拉芙大聲嚷嚷,“我太明白了!”
賽文的狀态延續到了常規賽,事實上他在純技術層面依然保持了一如既往的水準,但卻始終無法和現有的擊球手配合。桑格調兵遣将,費爾南多、朱迪這樣的生力軍幾乎無法與賽文協作,而史特文斯這樣半退役的老将在飛了幾次之後也坦言跟不上賽文的節奏。
史特文斯,“他飛的太果斷了,但我們不是尤利西斯,無法預判他的位置。”
這樣的賽文就好比某一個階段的克林·布瑞,個人能力日天日地,但幾乎切斷了與隊友所有的聯系,僅憑個人能力在前場厮殺搏命。格拉芙已經無奈的連話都不想說了,強悍如克林·布瑞最終也得找保羅幫他分擔前場壓力,彗星的體系裏并不适合賽文這樣的個人英雄主義。
教練和隊友心裏着急,而賽文的焦慮已經影響到了他的社交,他變得沉默寡言,而後越發感受到尤利的重要性。
“沒有尤利,我好像不會打球了”
賽文的坦然讓格拉芙無言以對,她作為球隊守門員的時候就知道尤利對整只球隊的重要性,不僅僅是在進攻上,在防守端尤利也是個球商極高的球員。在由守轉攻的剎那,他對比賽的閱讀能力瞬間體現了出來,近乎本能地選中最好的戰術,通過游走球的傳導擊破對方的防線,拉扯出空間,讓賽文可以更舒适、更具有威脅性地切入。桑格說過,擊球手這個位置成熟的都很晚,因為對比賽的閱讀,對攻防體系的了解都需要時間去積累,近年來唯二在這個位置上少年得志的就是斯洛特·布朗和尤利西斯·格裏菲斯,而前者因為傷病使得他無法觸碰到擊球手的頂端,而尤利因為有了賽文,讓他那些超前的能力得以全面的展現。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魁地奇這個世界,從前是克林布瑞的,後來是尤利西斯的,而現在還不是我的。”賽文低着頭,緩緩說道,“尤利太重要了。”
尤利太重要了,可是直到對方離開,賽文才真正體會到對方的重要性。
他是防守端的壁壘,他是進攻端的戰矛。
這一點,史特文斯比不了,現在的朱迪或者費爾南多也比不了。
慧星隊逐漸開始改變節奏。賽文在場上的時候,他們打的毫無彗星隊的風采,就猶如傳統的強隊——類似于克林·布瑞單打時期的狂人隊,以賽文個人能力進攻得分;輪換陣容上場的時候,他們打的更像是一只彗星隊,前場的配合和後場的防線拉鋸的很好,一如當年格裏菲斯姐弟還在隊伍時的模樣。
“其實吧,彗星隊一直在變。”
全明星賽前夕,格拉芙帶着賽文接受了《魁地奇手》的采訪,對着鏡頭侃侃而談。
“我們先後經歷了不同的規則、賽制、人員變化、打法變化,如果仔細去看的話,即便是三連冠時期的彗星隊也是逐年在變化的,只是因為那段時期我們的成績太穩定了,讓大家誤以為我們一塵不變。”
“是是,從最早的陣地戰,到後來的跑轟,還有主力陣容及主力的作用也不同。那麽您覺得對彗星隊而言,最重要的成員是誰呢?是霍克爾嗎?”
格拉芙搖搖頭,笑了,“是尤利西斯。”
她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賽文回過頭看向她,眼神裏還有缱绻的懷念,嘴角的笑容已經勾了起來,一如笑起來要人命的18歲。
記者跟着笑了起來,“尤利是賽文最好的搭檔。”
格拉芙點頭,“是了,他們是最好的、也是最合适的搭檔,場上的默契讓他們無所畏懼。”
“他們從一開始就這樣嗎?”
“嗯……其實并非如此。但是尤利後來一直在觀察賽文,記錄他的飛行習慣、飛行節奏、最好的接球方式、命中率最好的位置等等,尤利享受這樣觀察的過程,偷偷摸摸、悄無聲息的。”
“哦?偷偷摸摸的?很好,這很拉文克勞,那麽賽文知道尤利在觀察他嗎?”
兩人回頭去看賽文,而賽文木讷地愣在那裏。
這個提問太尖銳,一瞬間就擊中了賽文內心最敏感的地方,隐藏在內心深處的愧疚感漫溢了出來,賽文喃喃了幾聲,最終放棄了回答,搖了搖頭。
記者似乎覺得這樣的話題很有趣,掩嘴而笑,繼續道,“霍克爾真是個遲鈍的人,和場上表現出來的果斷完全不同呢……好吧,最後讓我們來看幾組照片,霍克爾來談一下這些照片帶給你的回憶吧。”
最後這一部分的采訪與格拉芙無關,她沉默地看着記者給霍克爾放照片。
被施加過魔法的圖片上人物生動形象,隔着是時空卻仿佛身臨其境。
第一張照片是賽文剛來彗星的那一年,季後賽時接住文森特的傳球,長驅直入殺到得分區前,命中了一個漂亮的進球。照片的邊緣出現尤利西斯,他的游走球飛的恰到好處,攔住了補防的對手。
賽文幹巴巴地說道,“我的第一個賽季,文森特很照顧我,尤利……我和尤利的配合還不是很好。”
第二張照片,彗星隊排着隊列從球員出口飛馳而出,賽文待在尤利的身邊,兩人回頭對視,尤利笑的輕松,賽文一臉緊張。
“那是第一次魁超決賽,比賽前尤利和說‘勝負與榮譽,在此一戰,但比起漫長的職業生涯而言,今天這一戰便算不上什麽了。我們盡力而為’。”
第三張照片視角不好,似乎是球迷偷拍的。
賽文被一堆球迷圍在中間,尤利西斯騎着掃帚從天而降,在半空中展現出驚人的飛行控制力,俯身彎腰就把賽文拽上了掃帚絕塵而去。
這張照片帶來的回憶一下子湧現了出來。
“那是我第二屆全明星,被球迷堵在休息區門口,尤利一瞬間就從人群中找到了我。那次全明星有我,有尤利,還有格拉芙教練,我和尤利被分在了兩個隊……”說到這裏,賽文羞赧地笑了,“比賽的時候尤利全程在放水,他說‘賽文,你這樣這樣攻過來,我側身騰出射門位置,然後你就可以得分了’。米格安在賽後非常生氣,她的球門被攻成了篩子,她說尤利簡直是後防線上的黑洞。”
“……哦對,那年我拿了全明星賽的MVP,我職業生涯的第一個。”
第四張照片,尤利背着賽文晃晃悠悠地轉了一圈,嘴裏曲不成曲調不成調,賽文一眼就看出那是他們第一個冠軍的時候,這個紀念性的時刻沒有選擇賽文擊中金色飛賊的時刻,也沒有選擇賽後頒獎的時刻,而是尤利背着他唱了一首贊美的歌。
賽文·霍克爾是我們的王,
他幫助彗星贏得每一場,
伊泰諾爾的戰士高聲唱,
我們将永遠那麽強。
“我的……第一個冠軍。”賽文說道,“賽季初的時候尤利說他已經三年沒有拿過冠軍了,當時我就想,無論如何今年一定要奪冠,雖然我知道比起漫長的職業生涯而言,奪冠真的只是一個剎那,占了很小的一部分時間,但他太有魔力了,有多少優秀的選手為了一個冠軍,放下特權、放下薪金、放下榮譽,我和尤利能遇到對方,實在太幸運了。”
……
采訪結束,賽文沉浸在采訪帶來的情緒當中。十張照片見證了他的職業生涯,每一張照片裏都存在的尤利西斯令他恍然大悟,格拉芙說,尤利一直在觀察他,原來是他一直忽略了。
那樣的眼神,那樣的專注。
賽文覺得怦然心動,這種從未有過的情緒瞬間席卷了他。
五日後,全明星賽。
比賽打的波瀾不驚,沒有了克林·布瑞也沒有了尤利西斯·格裏菲斯,賽文的全明星之旅變得可有可無,在某個瞬間賽文甚至理解了克林飛在場上時的感受——身邊的、對面的球員與自己沒有恩怨情仇,自己同時代的對手們都已逐漸離去,這個世界終有一天不再屬于自己。
解說臺前的嘉賓是丹尼爾同時期的布蘭特,這位英俊風流的球員自退役後一直混的風生水起,他侃侃而談,“有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是職業生涯的不幸,卻也是職業生涯的大幸,只有對手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解說員促狹地一笑,“你是在說丹尼爾嗎?我聽聞當時他想轉會過來和你做隊友,你差點瘋了。”
布蘭特哈哈大笑,“比起做隊友,他還是做我的對手吧。隊友這種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我們必須聽從梅林的安排。”
命中注定?
賽文·霍克爾在一瞬間想到了尤利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