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表哥
說到這杜雲稹有些咬牙切齒,葉邵那厮走便走了,偏偏把姐姐的魂兒也給帶走了,四年了,連封信都沒有,只留了個破金簪當什麽信物。不回來便罷了,若是還敢回來,一定打的葉邵滿地找牙。
其實這事倒也不能完全怪葉邵。
等弟弟走了,雲汐翻着話本,在躺椅裏晃晃悠悠地想着。當年她說好了只等葉邵三年,是以等她十五歲之後上門提親的人均被她以照顧寡母幼弟的借口給打發了。
開始顧氏還不急,只當她是一心想着娘家,十五歲到底也不大,也就由着她。然而等她到了十六歲,上門的人減減少了,顧氏才開始急了起來。奈何她私下裏答應葉邵等他的事并不能告訴顧氏,只得偷偷地跟弟弟說了。
再後來,雲稹考上了秀才,她雖然那時已經十七歲,算是大姑娘了,杜家卻也時不時地有媒人上門。只不過都是些歪瓜裂棗,顧氏氣的趕了好幾個出去。
雲汐嘆了口氣,本來舉人的姐姐不愁嫁,只可惜一來她是抛頭露面過的,大戶人家也不會要她,二來年歲也不算小,要她去當繼室她心裏膈應的很,三來則是與葉邵的三年之約還未到期,她不想做毀諾的人,這一來二去的就耽誤到現在,如今她也十八了,杜家倒是也有媒人上門,不過都是給她那位芝蘭玉樹的弟弟提親的。
她也不是不想嫁人吶,自葉邵走後,她一心鑽研菜式,很是做出了幾道招牌菜,後來食肆用飯的人漸漸多了,她便又雇了盧氏的兒媳婦小盧氏來幫忙。再後來年歲漸大,食肆的招牌便轉給了齊家,每年收取一定的租金,她與顧氏便安心呆在雙桐巷的小院裏,一心等着雲稹功成名就。
顧氏近幾年也不知是怎麽了,原本就是個柔弱的人兒,這些年越發多愁善感起來,尤其是當看女兒十八了還沒找到人家,心裏的愧疚更甚,只當是家裏拖累了女兒,是以面對女兒時,并不像面對兒子那般理直氣壯。
杜家有了錢,不但把現在住着的小院兒從李木手裏買下,過後又通過李木那添了十七畝地,充作了二十畝,全都挂在了杜雲稹的名下。
不是不想多買一些,只是并非饑荒歲月,賣地的人并不多,便是之前李木賣給杜家幾人的那二十畝,也是早些年有那麽幾戶人家實在是窮的沒法子才賣了的。李木手上也不是沒有別的地,不過離青山鎮和齊家村較遠,是縣城那邊的梅莊的地,因為較遠,杜家幾人才沒考慮買下。畢竟地在身邊,時不時還能去看一看,離得遠了,就是佃了出去,三人又不是農戶人家出身,對地裏到底不怎麽了解,若是被人騙了只怕也不自知。
說到底,舉人的名頭雖然好聽,青山鎮不多,縣裏卻是不少的。
況且自從雲稹考上了舉人,齊家村紛紛來人想把自家的地挂在雲稹的名下,杜家三人考慮了一番,在投來的衆人裏選了幾個名聲一向很好的應了,其中就有村長齊泰。
手裏餘着的那些錢,顧氏分作了兩份,一份給雲汐打了些首飾當做将來的嫁妝,一份則是給了兒子。雲稹作為舉人,在外頭不免有些應酬,身上多少帶些銀子才好。何況一個家裏的男人好了,女人才有好日子過。
自打不再去食肆掌廚,雲汐培養出了一個新的愛好,那便是在自家院中養花。等開了花之後便把花瓣揉到點心裏,做各式各樣的點心。便是杜雲稹也被姐姐逼着往縣裏的書肆裏跑了好幾趟,連鎮上彙文書肆的老板洛淳安都被誘逼着跑了幾趟京城給她帶了基本專門記載點心方子的書籍。
當年食肆開張之後,洛淳安是食肆的忠實客戶,一日三餐全都在食肆裏解決,當然身為書肆的老板,他也給杜家姐弟二人看書提供了便利,以此換來了新菜的試嘗權。
金秋九月,秋風送爽,杜雲稹站在自家院子裏伸手摸了摸樹皮,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道:“香味不錯,”過一會又睜了眼,興致勃勃道,“正是做水晶桂花糕的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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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陣秋風吹來,被她觸摸的桂樹随風抖了抖,似是被吓着了。
這院中的桂花樹是她幾年前移進來的,經過這幾年的悉心照料,今年終于開得滿園桂花,香味甚濃。她眼中滿是喜悅,水晶桂花糕她想做很久了,奈何材料不足才耽擱到今日。
顧氏從房中走出來,看女兒一臉興奮的模樣,出口的話到底還是說了出來,“汐兒,雖說将來嫁了人女紅廚藝都十分重要,但你目前最主要的還是找個人嫁了。”
雲汐滿臉無奈:“娘,自打年初媒人上門,您看我可有拒絕對方提親的意思?還不都是您看不上人家,女兒還沒說話呢,您倒先拒了。”
顧氏讪讪:“那怎麽能怪為娘,說來就有氣,你就是再怎麽年紀大,那也是舉人的姐姐,也是那些或是死了老婆或是小混混的男人能配的上的?死了老婆倒便罷了,最最可恨的是那牛大戶,居然連嫡子也有了,還要你嫁過去五年之內不能生子,說是什麽為了防止兄弟二人為了家産阋牆。真要是怕兄弟阋牆,何不幹脆別娶妻了,反正他家裏妾室不少,何必打你的主意。還不是一面想攀上你弟弟,一面又想把杜家拿捏在手裏。”說到這顧氏話音一轉,忽地哭天搶地起來,“我苦命的女兒喲……”
杜雲稹正帶着自己的師長往家裏走,還未走到門口便聽到自家娘親的哭聲,他忍住嘴角的抽搐,對着身後的男子行了一禮道:“顧先生見諒,家姐尚未出嫁,娘親未免着急了些,還望先生不要見怪。”
那被稱作顧先生的男子笑道:“小事而已,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雲稹心下大定,他走到門前敲了敲門道:“娘親快開門,顧先生來了。”
顧氏聽到兒子的聲音立即止住了哭泣,雲汐笑笑,給顧氏做了個手勢,告知顧氏她先回房,才邁着步子走了。顧先生雖然是雲稹的老師,然而畢竟比雲稹只大了八歲,比雲汐也只大了五歲,且是個單身男子,顧先生來杜家,作為尚未出嫁的大齡女子,雲汐是不能見的,需要回避。
顧先生是雲稹的老師,在課業上指點他頗多,有的時候甚至讓他覺得這位顧先生對他與其他學子不一樣,似乎更為上心些。他曾回家與顧氏雲汐提過這個問題,二人也只當顧先生起了愛才之心,才會對雲稹另眼相看。
雲稹中了舉人,顧先生功不可沒,是以顧氏才讓雲稹有機會帶顧先生來一趟杜家,想請顧先生在杜家吃一頓飯聊表謝意。
顧氏走到門口開了門,先看見的是笑的古怪的兒子,待見到他身後的顧先生時方瞪大了眼睛:“你是……”
顧先生見了顧氏,微微一笑:“多年不見,故人安好?”
誰料顧氏突然“砰”地關上門,把杜雲稹與顧先生二人關在了門外。
顧先生摸摸鼻子,覺得認親之路怕是十分艱難,杜雲稹咬牙道:“顧先生是否對學生有什麽隐瞞?”看娘親那副模樣顯然是認得顧先生的,想必還是舊時,但來之前顧先生卻連提都沒提。
過了會兒顧氏才又開了門,先是把兒子拉了進來,再然後才兇巴巴地開口:“睿哥兒,你怎麽會在此處?”
不錯,這位顧先生全名換做顧睿,乃是顧氏兄長的兒子,于讀書一道頗為有悟性,當年杜家未敗落前,杜淳生曾出手指點過這位外甥的學問。自從杜家敗落,顧家一夜之間失去蹤影,顧氏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再見到顧家的人了,無所謂,顧氏想過,娘家如此無情無義,只當家裏人都死絕了便是。
之所以一眼認出來顧睿,還是因為對方跟顧氏的大哥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眼看姑姑心情不太好,顧睿讨好道:“姑姑不請我進去坐坐麽,侄兒走了一段路有些口渴,特向姑姑讨一碗水喝。”
雲稹并不甘心就這麽放這位表哥進門,他搭上顧睿的肩膀,一下子把對方從門口帶到了巷內,雲稹轉頭朝娘親眨了眨眼,便帶着這位新上任的表哥走了。
顧氏知道雲稹這是去拷問顧睿了,扶着門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沒想到這麽多年了還能見到顧家的後人,也不知道當年顧家離京之後遇到了什麽事,想必境遇也不怎麽好吧,否則睿哥兒怎麽會淪落到青山鎮當了學館的教書先生。能教阿稹的先生,看來睿哥兒也是考了舉人之後才到學館任職的。
知道人走了,雲汐才從房裏出來,她走到自家娘親的背後,問道:“娘,那便是顧家表哥麽?”
顧氏擦了擦淚:“是啊,是你舅舅的兒子,你的表哥顧睿。”
“娘,”雲汐欲言又止,還是問了出來,“您想與舅舅一家團聚麽?”顧睿在此,那麽顧家很有可能也在青山鎮,只不過都四年了,顧睿為何才來。聽雲稹的意思,顧睿對他好是從幾年前就開始的事,也就是說幾年前顧睿就已經認出了雲稹是杜家的人,是顧氏的兒子,不知為何這個時候才來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