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約嗎
顧氏嗔怪道:“也不知邵哥兒哪裏惹了你,自打他跟小謙來了咱們家,家裏比以前熱鬧多了,更別說食肆那裏有了沈家的照拂,等閑人不敢去尋我們的麻煩。便是平日裏來也都提着東西,你非得說人家白吃白喝,還三不五時地跟人家擡個杠,哪裏像個女子。”
雲汐把凳子挪到顧氏身邊,伸手抱住顧氏的手腕,把自己的頭靠上去:“‘子不嫌母醜’,娘你也不能嫌棄女兒啊。”
“就你會撒嬌,”顧氏戳了戳她的額頭,“吃飯。”
雲稹趁機朝姐姐吐了吐舌頭,也就這種時候他才像其他同齡的男孩子一樣,不再是那個古板的老學究,雲汐覺得是因為雲稹還不夠大,為了顯得自己很成熟才故意裝成這幅模樣,她跟顧氏都心有靈犀地不去拆穿。
吃過飯她把洗碗的差事推給了弟弟,自個兒跑進屋裏把門關了起來。顧氏看着女兒跳躍的背影,臉上浮起一抹笑意,女兒大了,有自己的心思,管不住咯。
她的心“咚咚”地跳,這是葉邵第一次給她寫信,不知道信裏面會寫一些什麽呢,雲汐點起燈,迫不及待地拆了信。
半刻鐘後。
杜雲汐臉色蒼白,她一手抓着信紙,一手攤在膝上,慢慢回想信上所寫。信中字跡潦草,想必寫信之人是在匆忙之間寫就。信上說,他本家的堂兄已經從西南尋到了這裏,正想帶兄弟二人回本家,以兩人前途為名,與他如今高居吏部尚書的大舅舅換取好處。畢竟葉天雖然沒什麽成就,葉家卻也是百年世家,根基深重,葉氏兄弟若回了本家,将來入仕又有親舅舅照拂,葉家接下來的幾十年不用愁了。
然而葉邵卻并不希望如此,自他十二歲帶着弟弟倉皇出逃之後,他已經将無法将本家的人視作親人。若不是本家縱容,葉天怎敢寵妾滅妻,若不是本家忽視,他二人又怎會被逼的離了家族投奔母族,一切都只是因為母族當時式微,而寵妾的哥哥卻有實權在手。
要說怪,他也不是那麽怪本家,畢竟為了家族能夠源遠流長,葉家人如此選擇也是為了家族的長遠考慮。他最恨的還數葉天,只不過葉天是他的生父,礙于孝道,最多對其置之不理,且他是要進入朝堂的人,不想因為此事在前途上抹上黑點。
至于那個寵妾和寵妾的兒子,那才是他要對付的重點。
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葉邵在信裏問她,如今青山鎮他與葉謙是無法繼續待下去了,縱使他心悅與她,然母仇未報,不敢耽于兒女之情,若是她也心悅與他,就等他幾年。等來日報了母仇,他必定風光娶她過門,還言明此事已經告知兄長,兄長默認了。
她滅了燈躺在床上,信被折好放在枕頭底下,從猜到葉邵身份的那天起,她就知道這一天遲早回來。青山鎮太小,他志向遠大,且母仇未報,決計不會隐居在這小鎮太久。只是相處的久了,漸漸忘了這件事,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雲汐閉了眼,淚水順着臉頰落到枕上,他問她肯不肯等,卻忘了她能不能等。
如今她已經快要十四歲了,等過了年就是十五,已經到了女兒家要嫁人的年齡了。普通人家沒有及笄禮一說,卻也知道一旦女子到了十五歲,只要沒被人訂下,就是在告訴媒人們,我家的女兒已經成年了,你們可以上門提親了。
男子有功名為借口,可女子沒有。雲稹今年就要下場考秀才,過兩年大了去考舉人,若是運氣好還得上京赴考,罷了罷了,只等到雲稹考了舉人再考慮嫁人一事也無妨,顧氏太柔弱,弟弟一門心思只讀書,且年紀還小,總不能十一歲便讓他娶親,白白熬壞了別人家的姑娘。總要等他長大,再給他娶一門賢妻孝順娘親,她才能放心的嫁人。
一夜無眠,早上雞叫的時候雲汐還有點迷糊,顧氏瞧見她那副迷糊的模樣蹙了蹙眉:“要不今日你在家歇息歇息,看你眼下的烏青,昨兒夜裏可是做噩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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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了個哈欠道:“無妨,等客人少的時候我在店裏補個眠就好。食肆少開一日,家裏就少收一日錢,那三畝地雖說佃給了齊大叔家,可今年眼看着是收不到什麽租子了。畢竟佃的晚,家裏就指着食肆的收入吃飯,怎麽能不開呢。娘,我先去買菜了,您待會去把食肆的門開了,我估摸着齊嬸子今天可能來晚些,好像今兒超嫂子回娘家了,嬸子得在家裏做會活再來。”
“行了行了,路上小心些,”顧氏看着女兒的背影搖了搖頭。
然而雲汐剛出門便被人從後門捂了嘴,她瞪大了眼睛踩了那人幾腳,那人卻忍着痛沒有呼出聲。此刻的雙桐巷并無別人來往,只因在杜家開食肆,她每日裏需早起去買菜才會這麽早出門。身後那人拖着她來到了兩條巷子中間的夾縫裏,她轉過身正要驚呼卻在看到那人的臉時硬生生地把呼喊壓了回去。
她壓低了聲音道:“青天白日的你想做什麽!”她說的又快又急,雖然壓低了聲音,還是能感覺到話語裏的怒意。
葉邵也知道自己這招頗為無恥,要是換了平日他肯定不會這樣做,更不會這樣對待一個他喜歡的女子。他看着她,在她的眼裏發現了自己的身影,忽然就笑了:“汐兒,你心裏有我。”他這話說的很篤定,好像掌握了什麽證據一般,一點兒也不怕面前的女子否認。
她的臉騰地紅了,好在天色不是十分明亮,是以對方看的不甚清楚,她轉過臉道:“有話快說。”
他面對着她,黯然道:“我要走了。昨日給你寫了那封信,本來應該等你回音的,只是表哥怕夜長夢多,讓我今天早上就帶着小謙回京城。我想在離開之前得到你的答複,如果你願意等我,我保證絕對不會辜負你。”說到最後幾句他語氣裏滿是真誠,仿佛怕她不肯相信似的,甚至舉手就要發誓。
她低了頭,輕聲道:“三年,我只等你三年,三年之後你若是不回來,我就嫁給別人。”
葉邵眼裏全是驚喜:“汐兒你肯等我?三年之內我一定回來,無論三年之內我能不能報仇,一定回來娶你。”
“嗯。”
小女兒嬌羞的情态他從未見過,天色還早,夾縫比較窄,只容得下兩個人面對面,葉邵覺得一股熱血從下、身往上湧,他鬼使神差地低下頭吻上了面前的櫻唇。
軟軟的,像桂花糖糕一般綿軟,卻又比它更為香甜。
身為新世紀的女青年投胎重生的杜雲汐,對于親吻一事并不十分抗拒,畢竟兩人也算是情投意合,而且對方怎麽說也算是個清秀小哥兒,就是吻技太過生澀,需要多多鍛煉才好。
早上那個插曲之後葉邵便匆匆忙忙地走了,臨走之前他給了杜雲汐一只蝴蝶金簪,說是母親舊物,如今他要離去,就将金簪給了她,權當兩人的信物。
四年後。
如今的杜雲稹已經是十五歲的少年了,這四年裏他身量修長了不少,飯還是照樣吃着,卻比從前年幼時看起來還要清減幾分。無他,只因他為家裏一老一少兩個女子操碎了心。
自打去年中了舉人,娘親顧氏便心心念念地要他今年去京城參加秋闱,博個進士出身,再被授個小官兒,也算了了他爹生前夙願。只不過他自覺才學不足,還需多讀幾年書,最好是出去游學一趟,增長幾分閱歷再下場比較有把握。畢竟才學不足,秋闱考了個同進士可就麻煩了。
顧氏一向沒什麽主見,聽了兒子的話以後覺得兒子說的十分在理,是以也就不逼着他去考秋闱,卻轉向了另一件事——給他娶妻。
這讓杜雲稹十分煩擾,他好不容易讀了這麽多年書考上了舉人,正是揚眉吐氣大展宏圖自由自在的時候,沒事娶個媳婦兒回來管自己算是怎麽回事。誰料他還沒開口,顧氏反倒哭上了:“自打你們爹爹去了,我為你們姐弟二人操碎了心。守寡這麽多年,萬事小心,不敢行差踏錯半步,就怕做錯了什麽事帶累了你們姐弟的名聲。你們可倒好,一個十八歲了還在家裏不肯嫁人,一個十五歲了不肯去考秋闱,竟也随着你姐姐不肯娶妻,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喲。”
杜雲稹覺得,自打娘親年紀漸大之後,哭鬧的功夫越發娴熟了。為着這事他去問了他那死也不肯嫁人的姐姐,對方一本正經道:“娘親如今這般還不都是閑的,若是你肯娶個媳婦,生個孫子給娘帶着,我保證娘日後連你是她兒子這事都不記得,心裏只有孫子。”杜雲稹一聽,姐姐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不過他還是想掙紮一番:“那你為何不嫁人?你若是嫁了人,生個外孫子給她帶不上一樣?”
他姐姐像看傻瓜一樣看了他一眼:“別人家的孩子和杜家的孩子能一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