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表哥
李木是個厚道人,至少在面對顧氏與杜雲汐的時候,他處事公道,為人正直,不過作為中人,到底跟商擦了個邊,是以有的時候會有一些小心思,杜家母女并不在意。
最後雲汐與顧氏交給了李木一共十九兩銀子,跟李木說好,等後天他去縣裏辦好手續便把契約送到二人手裏。
杜雲稹是杜家唯一的男丁,但雲汐也是顧氏的女兒,兩人商量了一番,最後還是決定把地契挂在雲稹的名下。一方面是因為雲汐并不在意這三畝地,另一反面則是怕她們買地的事情傳出去,有人借着這個打別的心思。
雲汐将來是要嫁出去的,若是這地契挂在雲汐的名下,将來肯定是要當成嫁妝帶到婆家去的。她如今不曾婚配,有那種龌龊心思的借着娶親的念頭想要占了嫁妝地的便宜。這個年代的嫁娶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無從調查上門說親的人的身家背景,真要是心懷不軌的,面上可看不出來。要是挂在雲稹名下,沒有便宜可占,那麽自然就好得多,雲稹是她的弟弟,姐弟二人幼時關系就很好,以後肯定不會虧待她,那地契挂在他的名下又有什麽關系。
葉邵剛走出學堂,就有人過來恭恭敬敬朝他行禮:“表少爺,我家少爺請你帶着小表少爺今日去沈園。”
“出事了?”葉邵覺得有些不對,雖說沈園是表哥沈約的産業,不過沈約承了二舅舅的衣缽,生意做遍大江南北,青山鎮這一塊只是因為土質适合才買了山開辟了茶園,要說生意,茶園不及萬分之一,表哥怎麽會在這種非年非節的時候來青山鎮。且沈約前段時間才來看過他跟葉謙,照理說不應該這麽快又來。他略略思考便同意了,此時葉謙正跟在杜雲稹的身後出了學堂,興高采烈地猜着晚上的菜色,卻見哥哥一臉不愉地看着自己,葉謙這才收起那副饞樣,裝出一本正經地模樣走到葉邵身邊。
杜雲稹雖然比葉謙還年少些,平日裏總裝出一副老成模樣,只見其朝葉邵拱手道:“葉兄今日可還随我家去?”意思就是今天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飯。
葉邵搖搖頭:“今晚有些事便不去了,你回家跟雲汐妹子說一聲,我這便帶着小謙去沈園。”
雲稹點點頭,連頭都沒回地離開學堂。
葉謙不高興:“瞧他那副模樣,表面上裝的跟個老學究似得,想必聽說我與哥哥不去杜家,心裏都樂開花了。”
葉邵掃了弟弟一眼,撩開長袍一角踏着矮凳上了面前的馬車,葉謙學着他的動作也爬上了馬車。
馬車不緊不慢地在路上行駛着,葉邵正襟危坐不知在想些什麽,葉謙拉開抽屜打開裏面的食盒,抓起點心吃了起來。
過了沒多久馬車在茶園面前停下,葉邵掀開車簾跳下了馬車,立時有人來迎兄弟二人:“表少爺這邊請,少爺在書房等您。”
葉邵點點頭,随着來人去了書房,葉謙則被帶到了偏廳去用點心。
“你來了。”沈約的語氣淡淡的,此刻正坐在桌前看着一本書冊。
書房布置的很雅致,倒是很符合沈約的氣質,葉邵見過很多商人,卻從未有過任何一個人能讓他感覺到儒雅,但在兩個舅舅家,他卻在行商的二舅舅的長子身上看到了那股書生的儒雅氣質。倒是他在本家見到的那些官兒,聽着是從國子監出來的,各個身上全是銅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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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表哥尋我來是有急事了。”
沈約擡頭看他:“你能奪得案首之位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只問你有幾成把握能過得鄉試,再多問一句,若是聖上加開恩科,你又有幾成把握能博個進士出身?”
葉邵道:“六成。”
沈約把書合起來放到一邊:“六成也不錯了,我想你這些年應該知道為什麽你爹會格外寵幸那位如夫人,而葉家也僅僅是不許你爹擡她為妻了?”
葉邵低頭,半晌道:“我探聽過了,那女人的兄長是西南巡撫,所以我爹格外寵她。又因為大舅舅在京中為官,雖說只是個小官,但大舅舅一向考評都為優,又恰逢其會得了聖上青眼,是以也得罪不得。”
“想報仇嗎?”沈約踱步走到葉邵面前,定定地看着這位帶着弟弟離家出走的表弟,姑姑生前最疼的兒子,“或者說,你打算什麽時候報仇,我在你這個年紀已經獨自去江南談生意了。”沈約嘆了一口氣,“阿邵,小謙什麽都不知道,姑姑的仇只能等着你去報,你沒有時間跟別的女子兒女情長,互訂盟約。”
葉邵臉色一白,“表哥我……”他頹然地垂下手臂,澀然道,“我懂了。”
“好男兒志在四方,姑姑的事沈家不能在明面上插手,否則就是落人口舌。等你報了仇,而那位姑娘還尚未嫁人,你要娶她我也不攔你。大伯得了消息,鄉試提前,明年會試希望你能好好考,要是沒把握,把心思收收都放在讀書上,我沈家從未有同進士出身的孬種。”
沈約拍拍他的肩膀,“阿邵,我本來也不想這麽逼你,只是你那本家的堂兄葉遠葉鞘已經來了青山鎮,你跟小謙在這裏算不上安全了。要是被他們帶回了葉家,會有什麽後果想必你也知道。大伯如今在吏部,可是出不得一分差錯,大伯當年最疼的就是小姑姑,葉家要是拿你要挾大伯,想必你也十分難做。學堂不要去了,跟小謙住在這裏幾日,我派人去幫你們收拾收拾,再給學館的館長寫封信表明原由,趁早離了這回京城沈家,讓我爹和大伯尋個路子把你們都送到國子監去,”沈約冷哼一聲,“國子監內都是些權貴子弟,葉家的手還伸不了那麽長!”
“都聽表哥的,”葉邵低低道,忽然他站起身朝沈約彎腰行了個大禮,“不過還要求表哥一件事,我寫封信,麻煩表哥送到杜家去,等我跟小謙走了,杜家還得麻煩表哥多多照拂,表弟來日必報表哥的大恩。”
“也罷,既是你所求我便允了你。”
葉家兄弟沒來杜家用完飯倒是讓雲汐吓了一跳,她嘴裏還念叨着莫不是這兩兄弟轉了性,忽地有了羞恥之心,知曉從前在別人家白吃白喝實在太過無賴這才沒來。待聽得弟弟的話,知道對方是因為表哥來了這才沒到杜家來吃飯,暗暗往地上啐了一口,這才掀了鍋蓋去端菜。
剛剛擺好飯菜就有人敲門,雲汐阻了娘親與弟弟,快步走去開了門。
一個小厮模樣的人問她:“可是杜姑娘?”
雲汐點點頭,小厮把手裏的信遞給她道:“這是我家表少爺給姑娘的信。”見她把信接了過去,小厮同她道了別,小跑着走了。
她翻過信,只見上面寫着四個字:雲汐親啓。看這龍飛鳳舞的字,想必是出自葉邵之手,她嘴角挂起一抹微笑,還算有點良心,知道光靠弟弟帶口信沒有誠意,還特特送了封信過來解釋,明日去買些他們愛吃的菜好了。
葉邵對她的小心思她早就知曉,不過兩兄弟的境況她斷斷續續也知道了些,大略在腦子裏也腦補了一個完整的故事。無非就是親爹寵妾滅妻,氣死親娘之後又要扶正妾室,而本家又一直不插手,兩兄弟被逼的沒了活路才去投靠京城裏的舅舅,之後被表哥沈約送到了青山鎮的沈家茶園。
之所以一直當不知道,也是因為他家裏的事太麻煩,杜家無權無勢,要真的嫁進去只怕沒那麽好立足。至于後來嘛,雲汐輕聲笑了起來,後來葉邵每次買完貴價點心都是一副肉疼的模樣,偏偏下一次只要葉謙或雲稹稍稍露出了那麽點意思,他還是會義無反顧地買,買完又獨自心疼,院子裏的樹皮都快被他抓完了。
當然,這些她都看在心裏,誰都沒說。畢竟,她看了看堂屋的方向,顧氏那一關,想必不太好過,只是這些都是該那個小氣鬼去考慮的,她也無需花太多心思。雖說如今她對葉邵也有那麽點意思,倒還不至于非君不嫁。
雲汐把信塞進腰帶,歡歡喜喜地進了堂屋。
除了數銀子的時候,顧氏很少見到女兒這般高興,想了想還是開口道:“方才敲門那人與你說了什麽,你怎地如此高興?”
雲汐眉眼彎彎:“沒什麽,是葉邵的小厮,說是他與小謙晚上有事不能來,派人來打個招呼。”
顧氏疑惑道:“邵哥兒不是讓阿稹帶過口信了麽,即便是說這事,你那麽開心卻又是為何?”
雲汐一窒,掩飾道:“大概是覺得只讓阿稹帶口信太過随意,所以特地派人來說一聲,以示對娘親的尊重,畢竟娘親是長輩。至于我開心嘛,那是因為我覺着葉邵來不了多半是因為小謙又尋到了什麽好吃的拖着他去了,想必這吃食還挺貴。您知道的,小謙口味十分刁鑽,上一回可不就是因為如此,葉邵還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我只要一想到他又要花許多銀子,表面大方背地裏心疼得要命的模樣心裏便覺得十分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