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人走後, 屋內陷入了尴尬。尤其那日曲塵一席話是秦筝親耳聽見的,原本想裝作不知,奈何身份暴露。他和溫庭雲走得匆忙, 是曲塵擋下了衆人為他們開路, 這恩還沒謝過,浮上心頭的卻是國師肺腑表白之言, 秦筝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還是曲塵打破了沉默,先開口道, “那日你們走後, 我和衛冰清切磋了一場, 以前雖未和他正面交鋒過,可他內功心法如何從秦筝你身上也能看出一二,如今倒是全然不同了。”
秦筝回過神來, 點點頭道,“我也看出來了,回來我研讀了《無相般若心法》,師父确實已經習得少林的武功。”
曲塵正視他,說, “這幾日我沒來找你們, 是因為有人盯着我國師府的動向, 想從我這裏查你們下落, 所以費了些功夫清理釘子。廣寒山莊的事我派人打探, 聽說他們一名弟子失蹤,尋了四五天都找不到人影, 連同梅莊一起知會了神武行後,三派齊力準備大肆搜城。”
“搜城啊……”秦筝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打着找人的幌子,搜的是我們吧。”
“嗯。所以洛陽留不得,馬上就是武林大會,魔教如今是衆人眼中釘,你們還杵在這恐怕不妥。就連我國師府也是少林寺方丈親自發帖邀請到此參會的,信中所言,正道當同氣連枝對抗魔教,争取此戰掃清所有餘孽匡扶正義,新仇舊恨一并算了去,魔教未來勝算無幾。”
曲塵漏夜前來,言簡意赅地挑明利害關系,實則已經站在了秦筝他們這邊,秦筝不是聽不出來曲塵袒護之意,可他确實有不得不留下來的理由。
“實不相瞞,我們來洛陽是有人想邀,你還記得連翹嗎?”秦筝把懷裏的無相般若心法拿了出來,從書裏抽了一張紙遞給曲塵道,“你自己看吧。”
曲塵頗為無語地盯着那本心法看了一眼,堂堂少林寺頂級內功秘籍,被秦筝弄得像是街邊小販賣的話本,隔幾頁便夾着張紙,不知道少林寺的人看見他們的秘籍被如此對待作何感想。
待接過連翹的信看完後,曲塵沉吟道,“所以武林大會必有事發生,沖你來的。”
秦筝點點頭,“明面上是沖我來的,可她們又似是沖着師父去的。我原本并不想跟廣寒再扯上任何關系,事到如今真相越來越撲朔迷離,我也确實想弄明白。身上惡名背了也就背了,可師娘和師妹畢竟……畢竟是我的至親,她們究竟為何而死,被誰所殺,我必須知道也要想辦法報仇,唯此一件我不能坐視不理。”
曲塵明白他的心意,可還是擔心,便道,“你武功全廢,如何報仇?那不是去送死麽!”
“還有我啊!”沉默了大半夜的溫庭雲終于開口道,“國師放心,有我溫庭雲活一日,秦筝就會好好的,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我都陪着他。”
“……”曲塵直視着秦筝,想看他什麽反應。
卻不料秦筝雖然背對着溫庭雲,聽見這番話,默默地點了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擡眼看着曲塵道,“嗯,有他呢。所以你放心吧,如今身份特殊,你又是正道相邀而來,不便與我們過多接觸。”
秦筝突然站起來,對着曲塵抱拳道,“我知道塵哥顧念往日舊情對我留了三分餘地,即便我一直騙你,你從未疑過我半分,秦筝銘感五內,現在對你說句實話,所有事從頭到尾我都沒做過,至于過程如何,太多就不贅述了。但有一點,師父并未逼迫過我什麽,是我執意要擔下這些罪名,好償還他養育之恩。師父人到中年痛失妻兒,已經家破人亡,師娘臨終前親口承認她是地藏神教的人,廣寒山莊的事怎麽着都和她脫不了幹系,自然……母債子償,無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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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塵欲言又止,眉毛擰成了一團,繼續聽他說。
“我說這些,是不想你因為我而同正道交惡,如今時局詭谲,大戰一觸即發,将來我究竟會如何自己都不清楚,可你前途光明,位高權重,望你珍重自身,秦筝能有你這樣的知己,此生無憾了。往後……就各自安好吧!”
他抱着拳深深鞠躬,以表謝意,可是另外一層意思,在座的人都聽出來了。
這也是拒絕了曲塵當時糊裏糊塗就說出口的表白。
縱使一片深情,奈何此人非良人。
秦筝自認不是個良人,也清楚他心裏一旦裝了個溫庭雲,就放不進去別的了,索性決絕一些,把話挑明誰也不要欠着誰的。
曲塵臉色十分不好,可再是心緒難平,這種事也不能強求,且秦筝言辭懇切,句句真心沒有敷衍,曲塵就算不想接受也只能接受,于是他嘆了一口氣,虛扶了一把秦筝,道,“我明白了,既然是知己,就不用這些虛禮。該查的我也會盡力幫你,如你所說,盡量不再碰面,望你沉冤得雪,大仇得報,如願以償。”
曲塵清冷俊秀的面容上泛起一絲苦笑,沒再說什麽,揉了揉懷裏的雪貂,轉身便走。
“等等!”秦筝拉了他一把,曲塵轉過身奇怪地看着他,“那天比武招親的條子忘記給你了,宿涵贏了那場比試,你押了這麽多錢,可以去找豪雲天的人把錢要回來,別便宜了他們!”
秦筝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遞給他一張條子。
曲塵以為他還有什麽知心話要對自己說,結果是這麽一樁事,有些無語,結果紙條打開一看,瞬間臉都黑了。
他喃喃念出來,“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念完驀地擡頭問他,“給我這個做什麽?你寫給我的?這字不像你的字啊……”
秦筝倒吸一口涼氣,當下已經憋紅了臉,一邊摸着自己衣服口袋一邊去搶那張皺巴巴的紙,支支吾吾道,“不不不是我寫給你的,拿錯了拿錯了,哎呀你別念出來!”
要了命了,他掏了半天才把真正的賭資押條還回去,那張貼胸藏着的小詩被他揪在手裏無處安放,一并無處安放的還有他一張可憐的臉皮。
曲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漸漸紅透的臉,又聽得溫庭雲憋不住輕輕笑起來的聲音,明白過來,怒氣上頭不想再留,甩甩袖子就走了。
秦筝面對着已經關上的門,僵硬地倒退回桌子前坐下,勾着頭塞他的小詩去衣服兜裏,從頭到尾只留一個尴尬的背影給溫庭雲。
一邊塞一邊懊惱,溫庭雲肯定知道他偷聽牆角,不止是偷聽,還偷紙,臉都別要了。
死了算了……
聽見這首詩的時候溫庭雲是愣了一下,旋即看見秦筝慌裏慌張的表現和那半截露在外面紅了的脖子根,明白過來這人找過他,不但找了還不敢敲門,偷偷拿了一張他廢棄了的紙踹兜裏藏着。
這種迫不得已暴露了的心意,溫庭雲回味着不住地暗爽,爽到當着曲塵的面就憋不住笑出來了,可是秦筝明顯還要死撐,那只能配合他演一下,演到秦筝自己解開自己心結為止。
溫庭雲慢慢走過去,衣料細碎的聲響讓秦筝整個後背僵成了鐵打的,心裏砰砰直跳。
“這首小詩哥哥喜歡嗎?”他把凳子拉近秦筝,在旁邊坐下,甜絲絲地笑着。
“這詩不錯!”秦筝努力鎮定,“不錯!”
“是首情詩。”溫庭雲湊近些,歪着頭努力想迎上秦筝躲閃的目光,“我寫給誰的你知道嗎?”
秦筝:“……”
“寫給心上人的。可他不要我,我心裏發苦得緊,想起以前我娘逼我念書時看到的一首詩,十分符合我當下的心情,信手就寫了。我給哥哥剖析一二。”
還剖析什麽啊,溫庭雲這是鐵了心不肯放過自己了,秦筝心裏叫苦,又不好意思吭聲。
“執子之手,擁卿入懷,這樣的好事卻在我袒露心聲之後被破壞得幹幹淨淨,所以昨夜見證我一片赤誠的朗星,換了一天就只看得見傷心了。”
溫庭雲哪裏在傷心,秦筝瞧他就是安了一顆壞心,自己越難堪他越是偷着樂。
“怎麽樣,這詩是不是特別恰好,其實送給曲塵也無事,反正今天開始他也是個傷心人了。”溫庭雲得意地一笑,撐了只胳膊杵着下巴,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秦筝。
秦筝咽了下口水,覺得胸口又有些發悶,正好能打岔把這茬兒給忽悠過去,趕緊解下酒壺悶了一口,道,“子卿別笑話我了,我有事要對你說。”
溫庭雲正襟危坐,嘴角笑意還在,“哥哥說!”
秦筝終于勇敢地擡起頭來,神色嚴肅道,“我不想拖累旁人,所以很多事一直瞞着沒說。子卿待我如何我清楚,我也想對你說實話。可能往後的路更加難走,你……”
溫庭雲有些緊張,生怕他說出什麽“各自安好”來,正要打斷他,卻見秦筝抿着唇道,“你願意和我一起,面對一切嗎?我知道這麽說很自私,如今我又沒錢,又沒功夫,全仰仗你護着才有命走到這裏,我還這樣問你,實在是有些自大,可是我……”
溫庭雲抓住秦筝兩只手,握在掌中,柔聲道,“為哥哥盡心盡力,子卿萬死不辭。拖累是說給外人聽的,在我這裏不叫拖累。”
秦筝明白,拒絕和遠離曲塵,是不願拖累。可拒絕溫庭雲,是心疼,更多的是舍不得。
這一點點舍不得萌生出來的挽留之情,讓他原本要說的不見變成了相守。
不知道對方篤定地一口答應,是該慶幸還是該傷心。
秦筝實在不敢想,萬一他連三年都活不了,溫庭雲該如何呢……
可是腦子一熱,心弦一動,就沒辦法去推開面前的人了。
秦筝下意識地反握住他,道,“那我現在就原原本本的告訴你,當時在廣寒山莊,究竟發生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會是一段案件回放……我知道你們喜歡看CP醬醬釀釀,可是水到渠成有個過程,我的尿性就是慢,故事要講全,勢必節奏就慢下來了。不要毆打我~
明天要帶媽媽去旅游,不一定能日更了,但是隔日更是必須必的,放心!絕對不會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