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知道蘇耽給的藥效能維持多久, 眼見着金芝語坐在案前寫了許久的家書,秦筝心急如焚只想帶人趕緊跑路,溫庭雲自打進了這間房子就一聲不吭, 秦筝心虛地瞟了他好幾眼, 都被沉重壓迫的眼神給逼得不敢再多看了。
約莫半柱香的功夫,金芝語可算是寫好了, 她慢條斯理地把那封寫滿了字的家書好好地用鎮紙壓着,簡單地收了幾件輕便的衣服裝好, 梳妝臺上的首飾一樣沒拿, 提溜了一個布包往肩上一挎, 拿着銅傘就要走。
“……”秦筝有點無語,這哪像是江湖不見,根本就是出門游玩幾日的架勢, 便道,“金小姐,這樣一走可不是兒戲,你就帶這些東西?!”
“我何時當這是兒戲?”金芝語有些不耐煩,“往後除了我還姓金, 我不想跟金家再有任何關系, 趕緊走吧!”
這麽一說, 拖拖拉拉拖泥帶水的反而是秦筝了, 原本他是覺得自己來這一趟有些自作多情, 金芝語到底有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還未可知,江湖傳言向來誇大其詞, 尤其這種男女之事,把她和師父的事傳成什麽的都有,大家只想看笑話,并沒有誰真的在意事中人會如何,所以秦筝才一定要來問個清楚。
可是金芝語性子剛烈是剛烈,怎的總讓秦筝覺得她對金家已經到了厭惡至極的地步,他很想弄明白其中緣由,可這裏又不是說話的地方。
三人只好趁着夜色濃重,偷偷摸摸翻牆離開了梅莊。
七拐八繞在洛陽城邊的小巷子裏,金芝語輕功不差自是不費力,可是秦筝揣着瓶瓶罐罐和一個結實的牽機索又不會武功,跑幾步就哼哧哼哧地喘起了粗氣,溫庭雲還是不發一語,聽見他越喘越重,放慢了腳步始終和他齊平,拉着秦筝的手腕一直沒有松過。
待溫庭雲确認了四面八方沒有任何眼線以後,他才把倆人帶回了蘇府,但是這番出去,帶了個女人回來,溫庭雲一時沒想好怎麽編排她的身份,于是選擇了翻牆回家,并未直接走大門。
三人翻進了溫庭雲的房間,鬧出不小的動靜,進去時卻發現燈火通明,外廳有人踱步而來。
蘇耽見到他們三個出現,驚訝地開始打結巴,“谷、谷主你怎麽……這這這女人是???秦筝你!!!”
跟在他身後緩緩走過來的還有一人,正是曲塵。
見到溫庭雲和秦筝穿着夜行衣,金芝語背着個背囊,三人狼狽地擠進窗戶,曲塵也是一臉詫異,“你們怎麽把她帶回來了?”
溫庭雲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扶着秦筝讓他站穩,緩緩道,“問他!”
秦筝尴尬地笑笑,“是這樣的……”
“我來說吧!”金芝語搶在他前,到桌前坐下,把背囊往桌上豪氣地一擲,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說:“本人逃婚了,順便離家出走,從此和金家斷絕往來,秦公子失約導致我不得不嫁給他師父,錯在他自不必說,所以他助我逃出來,往後也算是兩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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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筝:“……”
溫庭雲輕輕地哼了一聲。
蘇耽意味不明地“啧”了好幾聲,盯着秦筝看,那眼神好像是說,你看看你,四處勾搭把人都搞進家來了,對不對得起咱們谷主!不要臉!
曲塵摸着手裏的雪貂,沒聽太明白,問道,“秦筝失約是何意?金小姐,你這樣逃出來可想過後果嗎!”
金芝語頭一撇,淡淡道,“秦筝自己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你去問他,至于逃婚離家,我早就想好了,就算他倆今夜沒有私闖梅莊,我也會想法子跑,這下正好!”
“金小姐,容我問一句,何事讓你非得和金家恩斷義絕這般決絕?是因為金老莊主逼你完成比武招親的承諾你不肯,還是另有原因?”秦筝一邊說一邊把門關上,終于問出了心中所惑。
金芝語原本就是打算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解釋的,于是道,“比武招親的擂臺兩年前我同爹爹說過,一切以我心意為準,他絕不幹涉,哪怕對方是個無名之輩,只要我喜歡,對方也有本事贏下擂臺比武,爹爹作為梅莊的主人,會一視同仁,接納其為金家的一員。他當時答應得好好的,如今又說話不算話,擂臺第一輪就設置了門檻,非是名門弟子不得參加,身世不清明者拒之,所學非正道者拒之。能參加第一輪的都是所謂的名門之士,各個都是盯着我金家的權勢地位而來,真心求娶的又有幾個?反倒是第二輪能參加的還有些真心,可是能夠入圍下一輪的機會十分渺茫。如此一來,比武招親明面上是為我選婿,實則是給金家結盟。爹爹如此不顧我的心意,讓我好生失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說都是江湖兒女,可金芝語生在金家,婚姻本就不是她一人之言說了算的,金老莊主以嫁女為籌碼結盟,在很多人看來都無可厚非。
秦筝和曲塵都閉嘴聽着,溫庭雲反而發問了,說,“我看你也不是沒腦子,難道一早不知道你爹打的什麽算盤麽,為這事要跟金家決裂,說不過去吧?”
金芝語冷笑一聲,纖纖玉指轉着茶杯的邊緣,沉聲道,“養育之恩在上,如果只是為了這點事就要死要活,确實犯不着。可是比武招親擂臺之前,廣寒山莊的衛莊主曾帶了他那個得意弟子宿涵同我爹爹密談,我偷聽到一些事情,衛莊主好大的志向,誓要稱霸武林,血洗魔教,若我爹爹答應把我嫁入廣寒,那兩派自然就是姻親,往後在武林中梅莊同廣寒山莊就能平起平坐,均分天下。”
曲塵道,“論實力,少林武當兩派都是不可忽視的強者,就算廣寒拉上梅莊,也不一定能和少林武當抗衡,均分天下之言恐怕也太不自量力了。”
“我清楚這些,難道我爹爹就會被人三言兩句給蒙蔽嗎?可衛莊主言語間似是已将武林納入掌中那般自信,且有些話我沒有聽全,只記得他說答應過我爹爹的事會言出必行,能助梅莊徹底擺脫舊日污名,只要梅莊肯依他出力找到他所需之物,他願意和我爹爹共享。而後先下魔教,後扳少林武當,也算輕而易舉之事。到時候就算江湖上有人不服羽×兮×讀×嘉。也不得不歸順在廣寒勢威之下。”
秦筝聽見了重點,問道,“師父要梅莊助他找什麽東西你可清楚?”
金芝語搖搖頭,“不知。”
曲塵對中原各派秘辛不是太了解,便問:“我從未聽說過梅莊舊日曾有什麽污名加身,可衛莊主一提及此事,似是開了個誘人的條件想讓你父親答應,恕我冒昧,此事若事關重大,金姑娘可否告知在下到底是什麽舊事讓金老莊主這麽在意,甚至不惜和廣寒結盟與大派針鋒相對?”
金芝語無奈地看着各位,說:“我是真的不知道。反正爹爹聽完這些話,爽快地答應了衛莊主的要求。爹爹雖還有些忌憚少林和武當,可衛莊主說将那兩派中有能者除之即可,其他不必擔心,早已安排好人手,一切以他馬首是瞻。”
秦筝聽到這裏已是十分震驚,他從小教養在衛冰清膝下,自覺知其為人,衛冰清向來淡泊名利施恩上下才為廣寒掙來能和武當少林齊名的好名聲,如今從別人口中聽見衛冰清居然要稱霸武林,甚至放出豪言要把少林和武當的緊要人物除之而後快,實在讓秦筝無法相信。
金芝語也知道自己這些話,對秦筝的打擊該是最大的,不亞于她聽見自己爹爹和人沆瀣一氣牟圖權勢時那種震驚和失望。
所以她擡起頭來,擠出一絲苦笑,對秦筝說:“若不是親耳聽見,我也不信爹爹是這樣的人。他明碼标價将我賣給廣寒,換一個平起平坐的位置,聽上去倒是撿了個大便宜呢。秦筝,我金芝語向來灑脫,是我的就是,不是我的我也不強求,所以你沒來擂臺我并非真的怪你,相反我還要感謝你能為我的事冒着危險私闖梅莊讓我順利逃出來了,只是事發突然,恐怕會因為這個連累了你和你那位……溫谷主。我需在此叨擾幾日,風聲過了自會離開。”
金芝語畢竟是大門大戶家教嚴明出來的小姐,禮數向來周到,她站起身對溫庭雲行了一禮,道,“今日出手相助之恩小女感激五內,将來谷主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盡管開口,只要不違天地良心不逆大義,我必盡綿薄之力。”
溫庭雲還在琢磨那句“你那個溫谷主”,大為好奇她怎麽看出來的,順便暗爽了一番這話是當着曲塵的面說的,實在大快人心。方才還冷着臉的九爺,此時也客客氣氣拱手道,“宅子夠大,你随便挑一間順眼的住下便是,今日之事不必言謝,是我哥哥要救你,我當然是依着他。”
秦筝有些害羞:“……”
金芝語神色複雜地盯着秦筝道,“自從廣寒山莊事發後你便銷聲匿跡,人人都說你死了,我還難過了好一陣子。可是前些日子聽說了你還活着,我很高興。只是江湖傳言你不但活着,還和魔教九谷主大行斷袖之癖。我本來不信的,今日瞧見倒是開眼了,罷了,也算是徹底斷了我的念頭。”她遺憾地嘆了一口氣,邊說邊把背囊重新背回到身上,道,“還有一句話要說,雖然你我相交甚淺,但你是懂劍知劍之人,從你行雲流水無懈可擊的劍招裏我便能窺見你一定有一顆俠之利刃的心,或許就是因為這個你才那麽吸引我。這樣的人,我不信他會做出什麽大逆不道有悖人倫之事。”
金芝語走到秦筝身邊,像個男子似的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道,“秦筝,我信你。”
而後便跟着蘇耽出去了,倒留得秦筝站在原地惆悵,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不算情敵的金小姐,我其實很喜歡她的。哈哈哈哈哈。
謝謝追更的寶貝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