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最終秦筝還是選擇不進去打擾詩興大發的溫谷主, 他在牆角蹲了一會兒,一牆之隔陪着溫庭雲一齊尋個能得纾解的方式,然而兩人終是把心煩意亂弄得更加拆解不清, 索性罷了。
衣服交給蘇耽還回去, 順便還去他藥房拿了蒙汗藥,蘇耽特意交代, 這藥叫醉生夢死,一滴沉眠, 兩滴致幻, 一瓶下去猛過毒藥, 中招的人會死在自己的夢裏,無傷無痛也不能解。他還給了秦筝一根竹管,以防他找不到下藥的機會, 可以用迷煙代替。
秦筝以前行事磊落,偷雞摸狗的事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翻人牆角用下三濫的手段還是頭一次,想想心裏還有些激動,尤其當下, 頂着滿頭罵名, 如此行事反而順理成章得他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是夜。子時剛過, 打更的聲音還回蕩在巷子裏。
秦筝一身夜行衣蹲在梅莊的牆根和黑夜融為了一體。
他白日做了十足十的功課, 趁溫庭雲不在, 他讓王管家給他買了許多書來,大部分是洛陽府宅院落建造實錄, 他想着梅莊可算是洛陽城不可忽視的重要一景,書中定有記錄,果然被他找到了一個建造初期由漆匠描繪的大致府宅走向,他粗粗背了下來,勾了幾個該會是主人所居的地點打算漏夜查探。
而後又重新給自己做了一張更醜的面皮貼好,蘇耽把夜行衣偷偷拿給他,千叮咛萬囑咐沒有武功不能強出頭,見好就收,萬一暴露拔腿就跑。
秦筝又不是去送死的,自然是連連點頭讓他放心,生怕他去找溫庭雲告狀。
做好一切準備的秦筝,就這麽守在梅莊外面,打更人一走,他用蘇耽給他的牽機索順利爬上了別人家的屋頂。
梅莊的人都已經睡下了,秦筝游蕩在屋檐上十分小心翼翼,想着腳下或許正好住着自己師父,腳底就有點發軟。
金芝語的閨房并不難找,因為只有她的房門外是重兵把守,值夜的守衛兩個一對面無表情直挺挺地站着,活像兩尊守門的石像。
這就是秦筝亟需解決掉的麻煩。
他盤腿坐下,把瓶瓶罐罐掏出來放好,小布包裏的竹管細針一應俱全,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粗略丈量了一下門外和腳下這兩撥守衛的距離,打算先用吹針放倒門口的,再降下迷煙把腳底下這兩個迷暈,他才可以放心下去。
“嗖嗖”兩聲,銀針劃過夜空,一閃而過的銀光根本不會引起他人注意,卻準确無誤地鑽到了院門兩個侍衛的後頸處,這角度頗為刁鑽,秦筝凝神屏息拿出了當年蒙眼練飛刀的精氣神,才把針給吹出去,好在自己是個過硬的練家子,兩個侍衛中針倒地,砸得悶響。
腳底下這倆人聽見外面有重物摔地上的聲音,開始往外走,方才被屋檐擋住秦筝正愁不好下手,這下人都來到院子裏了,迷煙也用不上,直接又吹了兩針過去。
兩個大漢只覺得後頸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頭暈目眩腳底一軟便徹底失去了知覺,倒在院子中間四仰八叉的沐浴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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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金芝語閨房門口守衛多些,那也只是跟整個梅莊相比,其實放眼望去梅莊大有夜不閉戶之膽氣,畢竟是洛陽數一數二的大門大派,又住着廣寒山莊這樣的貴客,沒人會想不開來半夜行兇。要不是人命關天逼不得已,秦筝根本不想踏進這裏半步。
他收拾好自己,牽機索緩緩放下,正要往下爬,後領突然被人抓住一把拖了回去。
秦筝心下大駭,袖中藏着的迷針正要往身後之人紮去,可轉過臉對上的是溫庭雲那張俊美無比的臉,他當時就呆住了。
溫庭雲也是一身夜行衣,不過并沒有遮住臉,這樣清冷的月色之下,他的眉目更顯得淩厲了些,秦筝被他看得越發心虛。
其實他老遠就看見這屋頂盤腿坐着個人了,這人還十分悠閑地一直搗鼓懷裏的瓶瓶罐罐,弄了半天才把侍衛給放倒,溫庭雲觀察了許久,直到秦筝不急不慢地收好東西準備下去他才出現把人給截下來。
果然如他所料,正是秦筝。
溫庭雲低聲嚴厲道,“哥哥你不要命了?!”
“……”秦筝眼神躲閃,他瞞溫庭雲偷跑出來在先,自知理虧,只好道,“你怎麽也來了?”
“你以為貼個假面我就不知道是你?!”溫庭雲把人往自己身邊拉,生怕他一不小心滑下去,還檢查了一番牽機索牢固不牢固,咬着牙道,“大半夜不睡你跑來人家房頂幹什麽?!”
秦筝還在心虛,沒過腦子就脫口而出:“偷人。”
“???”溫庭雲橫了他老大一眼,滿是不解。
“回去跟你解釋,我們先下去把金姑娘找到行嗎?來都來了,就當日行一善可好?”秦筝無辜地看着他,撇了撇嘴。
溫庭雲受不了他這眼神,別過臉惡狠狠地說,“回去我先把蘇耽給宰了!”
他扣着秦筝的手,一把将他腰身攔在自己懷裏抓穩,輕輕一點腳尖就跳了下去,悄無聲息落在梅莊院中。
金芝語的屋裏已經熄燈了,秦筝悄悄扣了幾次門扉都不見有人回應,只好硬着頭皮把門推開拽着溫庭雲進了人家姑娘的閨房。
如此這般做派,實在下流,秦筝暗暗想,要是被人知道,他又多了一個采花大盜的罪名,可謂江湖中惡貫滿盈第一人。
正想着,裏間燭火一亮,一身姿曼妙的女子手擡燭燈,握着一把傘徐徐走了出來,見到突然闖進她卧房的是兩名陌生男子,還皆着夜行衣,女子也不驚慌,只是冷冷問道,“擅闖梅莊嫌命太長了麽,何方宵小報上名來!”
金芝語長眉入鬓,微微上揚,盡顯女子英氣。眉眼間頗有金老莊主的風範,正氣凜然又不失女子的嬌媚,一雙杏眼死死地盯着秦筝和溫庭雲來回打量,卻毫不露怯。
絕色女子站在身前,溫庭雲半眼也沒多看,自是也不打算理她,頗有些無奈地看了看秦筝,自己找了把椅子就坐下了。
秦筝把黑鬥篷往下一拉,撕掉了臉上的假面,走近金芝語笑着說,“是我。”
“秦筝?!”看清了來人是誰,金芝語那張幾近結冰的美顏瞬間化成了一池春水,驚道,“你真是把我害苦了!”
聽見這聲嬌嗔,溫庭雲殺過去一記狠厲的眼刀,秦筝即便背對着也覺芒刺在背,急急開口道,“我聽說金老莊主逼你嫁給我師父,金姑娘年華尚好,本該為自己尋個門當戶對的良婿,如此這般實在可惜。”
金芝語臉色一沉,直言道,“可惜?你可惜你怎麽不來?!當年我就說過,到了年紀,我自會求爹爹為你一人擺個比武招親的擂臺,你答應得好好的說必會赴約。可是我擺了你人呢?”
“……”
“你說話啊,擂臺之上不管高低貴賤,即便惡名加身,只要你敢來,贏過天下人,我自當嫁給你!這些話傳得滿江湖人盡皆知就是說給你聽的,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秦筝只恨沒有地洞給他鑽一鑽,金芝語情緒激動指着他責問,這都還好,不好的是這些話被溫庭雲聽見作何感想。
他是說過會參加比武招親,可那是權宜之計随口答應的。當時梅莊衆人來廣寒做客,金芝語不知道哪根經不對,見了秦筝就打。她手裏那把傘可不是油紙做的,而是一把純銅打造頗有玄機的武器,傘身可謂金剛不破,傘內機關重重,而且金芝語自小練武,武藝跟男子不相上下。那傘重得別說提起來,扛在肩上都費勁兒,金芝語一個小妮子,輕而易舉就可以轉傘使出梅莊聞名的功法“梅落九霄”。
雖然她還是輸給秦筝了,可是事後把人拉到角落裏放過狠話,說她技不如人甘拜下風,但喜歡上一個人就要勇敢地追求之。
将來必會在梅莊擺一次比武招親,轟轟烈烈地為自己選一個如意郎君,她希望秦筝能參加,到時候一定勤奮練武好好與其一較高下。
秦筝性子溫和,沒見過對打架鬥毆這麽熱衷上頭的姑娘,同婉約溫柔的女兒家比起來也算是另類的可愛,便答應了她會赴約。
僅僅只是較量武藝,并沒有在意招親之事!
沒想到她竟然這麽當真,這可叫人頭大了。
秦筝不慌不忙地說,“金小姐你別激動,我這不是來了嗎,雖然來晚了,可是比武招親這種擂臺變數本就很多,你看一不小心我師父就贏了,你肯定是不願意嫁的,我料想師父暫時也沒心情續弦,都是兩廂不情願鬧得彼此下不來臺又是何苦呢。聽說你寧死不從,這可使不得啊,你若是不想嫁給我師父,要不我帶你離開這裏,只是此後你一個人江湖浪跡就不比在梅莊做金大小姐那麽舒服。”
秦筝言辭懇切,可金芝語聽出了別的意思,老大不樂意道,“我一個人江湖浪跡?!秦筝你他媽還是不是男人!你帶我離開這裏可以,讓我一個人去闖蕩江湖是什麽意思?我要跟你走了,就是逃婚!逃的還是你師父的婚!按道理你現在都可以叫我一聲師娘了,你都有勇氣來找我,沒勇氣跟我私奔嗎!”
秦筝一個頭兩個大,笨嘴拙舌地急忙解釋,“我是不希望你誤了終身!金小姐的性子,若是放任你軟禁在這,我相信你絕對會一頭磕死不帶猶豫的!比武招親的擂臺是我攪黃的,我自然是希望可以彌補你一二。但我對你既然沒那種意思,怎麽能扯上私奔這麽一說呢。何況你姑娘家家的跟着我,平白污了你的清譽我秦筝又罪加一等了!”
金芝語冷笑着看他,睨了一眼坐在一旁神色複雜的溫庭雲,幽幽道,“行,我給你一個彌補的機會,那你先帶我出去,其他事稍後再說!”
“這就對了嘛!”秦筝見把人說通了,大喜過望,轉過身就要走。
金芝語卻拉開椅子坐下,邊寫邊說,“你等我留一份家書,就算要走,我也要讓爹爹知道是為什麽,從此江湖不見,各自安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非常感謝一位天使,落月無痕!是讀者也是作者,給了我不少信心和勇氣!真的感謝,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人,也是個幸福的人!
謝謝追更的小夥伴。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