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看見秦筝驚異的神色, 溫庭雲明白過來,“賀遲之前說過連翹曾和她師姐見過面,二人姓劉, 看這個落款方式, 許是那位師姐寫給你的?”
“子卿,煙雨樓的蓮兒你熟不熟?今天有沒有覺得她哪裏奇怪?”秦筝答非所問, 蹙着眉思考,“這落款處的海棠花, 我正好在蓮兒後頸上看見過一朵一模一樣的, 我記得賀遲說過連翹二位姑娘不但輕功極好, 還會易容術。”
溫庭雲沒覺得哪裏不妥,便答,“我其實跟那些姑娘都沒什麽交際, 她們也不敢跟我二話,還真沒看出來哪裏不對。哥哥是懷疑蓮兒是他人刻意假扮,把岳秋思帶走殺害之後,留了這信給你?”
“嗯。”秦筝點點頭,摩挲着信紙有些猶豫, 道, “可你說房中還有一個男人的腳印, 是不是同夥有待商榷, 連翹找上我并無惡意, 我實在想不通她們為了帶信故意要了師弟性命是為哪般。”
“她們約你洛陽比武大會一敘,在那之前也許不會露面。”溫庭雲把他拉到一旁坐下, 道,“是我疏忽,竟讓人潛了進來給你造成這麽大驚吓。這屋子住不了人了,一時半會兒也沒什麽線索,天色已晚,哥哥幹脆去我那邊擠擠吧。”
秦筝出了一會兒神,聲音有些啞,道,“好,我先把他埋了吧,至于屍體……”
“我叫人去找,你放心,會讓他入土為安的。”
“多謝子卿周全了。”
這一夜實在疲累,秦筝無力地站起來,找東西先把岳秋思的屍首包好,交代讓人放在冰室,才跟着溫庭雲回了客房。
客房就在主居一牆之隔的院子裏,一居三室,院子很大,琉璃影壁高聳在門口将裏院擋得嚴嚴實實,上雕刻着花鳥魚蟲,顯得這宅子的主人大有安居在此一家和樂之意。
如今東西廂房住着溫庭雲和傅嚴,秦筝被帶去了最大的一間客屋。
由于今夜事發突然,蘇府自建成就一直沒有人住,王管家帶着自己的家仆忙活了大半夜才把屋子收拾到溫庭雲滿意。
忙完這頭,他又和蘇耽去主居收拾那一屋子的血,蘇耽中途還又煨了一劑湯藥送來,一把年紀忙得滿頭大汗,看着府裏的人因為自己這些烏糟事忙得不可開交,秦筝心裏很是過意不去。
溫庭雲看他安頓下,留在屋裏沒急着回去,泡了一壺安神茶端過去給他,“放了糖塊,你喝完藥再喝點這個,好睡覺。”
“委屈你陪我演戲了,不怪我吧?”秦筝接過茶喝下,脫了外袍挂好,坐在床上發呆,“明天梅莊比武招親我想去看看,你陪我去可好?”
“好。”溫庭雲在他旁邊坐下,低頭看了看他撐着床板的手,骨節分明,五指修長。左思右想後還是大着膽子裝作若無其事地握了上去,溫庭雲有些局促道,“差點以為你疑我怨我,有嘴也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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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筝側過頭,任由他拉着手,此刻暖暖的燭光讓溫庭雲的側臉棱角更加分明,卻并不刻薄,相反他覺得這人看自己的時候溫柔得像水一樣,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壓抑在眼底秦筝一時也不太明白的情緒。
總之就是好看,俊美得有些犀利,年輕氣盛還有點嚣張,露着小虎牙笑起來正好柔和了他過于鋒利的眉眼,讓人忍不住盯了又盯看了又看,心裏都平靜了不少。
秦筝笑笑,柔聲道,“分開多年,子卿也長大了。如今你行事自有自己的判斷,我不甚了解,可是我信你。”
鬼使神差地,秦筝翻過手背,撐開掌心和他十指交握,懇切道,“除了你,我還能信誰?”
被他滿滿地握着手,指尖彼此摩挲的那種觸感有些暧昧,讓溫庭雲心裏發起癢來。
“信我就好。”溫庭雲坐近了些,欺身壓過去抱着他,下巴抵着肩窩,低沉的嗓音在秦筝耳邊響起,“你不要再覺得自己一無所有,小時候我經歷過也害怕過,明白是什麽感受。”
“幸好有你,”他又抱緊了一些,摸着秦筝柔軟的長發,緩緩說,“我希望哪一天哥哥想通了,願意什麽都告訴我,願意讓我幫你不管是拿回清白之名還是走出是非之地,你也能這麽想,幸好有我。”
溫存難得,信任不易,許是看了太多炎涼心灰意冷久了,秦筝被這樣抱着是真的有些貪戀的。
被人護着想着,被人牽腸挂肚,被人傾心相待,被極盡溫柔地撫摸頭發,他軟綿綿地就被一陣困意襲來。
還心想所謂溫柔鄉,哪裏只說是女子才有,眼前這個比自己高比自己壯實的男人,溫柔起來也要把他化成水了。
萬事皆清明恐怕等不到了,就是當下,他心裏已經默默念着。
幸好有你。
于是和荒廟那次有些唐突慌亂的擁抱不同,秦筝主動抱了過去,回應着對方的纏綿,沒有誰再開口,身體也沒有再發生讓人尴尬的奇怪變化。
倒是一顆冷了許久的心,因為溫庭雲,不但熱了,還炙烤出別樣的情緒,隐隐牽引着秦筝去靠近和依賴。
他暗自想,老天始終待他不薄,拿走了他所有的一切,卻還了他一個蘇子卿。
幸好……
當晚秦筝累得沒心情去泡溫泉,溫庭雲看着他睡下才走的。
回屋安排了各路人馬,調查的調查,找屍體的找屍體,還急信召了兵馬過來府中戒備,忙到後半夜才睡下。
次日,二人各自梳洗完畢,還和傅嚴一同用了早膳,席間秦筝冷着一張臉,吃了幾口摔摔筷子就回屋去了,傅嚴同情地看了幾眼溫庭雲,不好多嘴,尴尬地吃完早早去梅莊侯着。
等傅嚴走後,一輛馬車早已經在蘇府後門等了許久,一白色的人影倏地閃到了車轎中。
正是秦筝。
只不過他回房換了衣服易了容,收拾齊整才悄悄上車和溫庭雲會合。
“怎麽樣,看不出我是誰了吧?”秦筝把素白的鬥篷拉了下來,朝他擠眼睛,“這易容術還是師娘教的呢,當初學的不好,就怕起皮穿幫。”
“我看看起皮沒有,臉伸過來些。”溫庭雲捏着秦筝下巴左看右看,還戳了戳臉蛋子,“啧”了一聲,道“這面皮沒有哥哥好看。”
“……”秦筝哭笑不得,“越醜越好,混在你身邊不會引人注意,走吧。”
馬車轟隆隆碾在石板路上,朝梅莊去了。
梅莊在洛陽城邊東南角,莊主金毅疏酷愛梅花,早年在金府內外移植了許多品種的梅樹,每到春冬兩季,朱砂梅嫣紅如血,宮粉梅嬌豔欲滴,金錢綠萼瑩白裏點綴着些許嫩綠,讓整個金府姹紫嫣紅芳香四溢,引來百姓競相觀賞,人人拍手稱奇,金毅疏也就把金府改名為梅莊了。
馬車停在了梅莊特設的馬廄門口,二人步行過去,還未看見大門,已見人山人海,排成長龍把入口擠得水洩不通。
梅莊是洛陽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權勢地位非同小可,多少名門子弟想和其結為姻親,可又聽那金家小女生的天姿國色卻刁蠻任性,非要親自下場以武選婿,鬧得沸沸揚揚,所以看熱鬧的人比參加比武招親的人多出了兩倍之數。
易容之後的秦筝不過一張長相平平的臉,混跡在人群之中很難引起誰的注意,可是溫庭雲修長高挺地站在一邊,勁服修身,眉眼凜冽,一把彎刀別在腰間,不笑的時候冷酷得像個厲鬼邪神,尤其引人注目。
灼灼目光追在二人身上,甩都甩不開去,百姓看個熱鬧,興奮起來還指指點點,更有甚者完全不顧及地盯着他看,姑娘也有愛美之心,看見長得俊極了的公子哪還管他是不是哪個道上的厲鬼邪神,“咯咯咯”地捂嘴羞笑。
“早知道也給你做一張假皮貼一貼了。”秦筝低着頭甕聲甕氣地說,“要是你比武招親選媳婦兒,應該比金芝語排場還大,恐怕還在排隊就能打得熱火朝天。”
溫庭雲一聽,差點笑出來,勾着頭悶聲道,“好主意,我要真擺擂,哥哥一定要來參加,打得過你我才要,打不過就……你看着辦吧。”
“疇昔村口的周小胖我都打不過,你要以我為标杆,恐怕後宮三千都不止了。”秦筝自暴自棄地說,“蘇府不夠住,你得修個半個洛陽那麽大的宅子才夠住了,不然擠得慌!”
溫庭雲一邊輕輕扯着他的袖子以防被擠散了,一邊道,“你若功夫還在,定沒人能贏你,也就不會有什麽三千佳麗,寬心吧。”
他突然摟着秦筝,湊過去道,“別說三千,三萬我也不稀罕,有你就行了。”
“?”秦筝斜眼有些莫名。
“進去吧。”溫庭雲擡手一擋把人群撥開,伸了一只手去他寬大的鬥篷裏把秦筝的手牽上,大搖大擺地進了梅莊大院。
各家坐在自己桌上,聽人報名號便上臺領教,秦筝他們甫一坐下,就差點被一個被從擂臺上踹下來的人給砸到了。
秦筝彎腰去扶,那人站起來後不太客氣地把他手打開,秦筝看清他的臉後,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就是這麽巧,扶到個熟人,還是曾經恨他恨得牙癢又敢怒不敢言的熟人。
沒想到不可一世嚣張狂妄的徐大公子,被人一腳踹下了擂臺,屁股朝天地滾到他面前,好生丢人!
秦筝掐着大腿肉才忍住了笑意,做作地問道,“公子可有哪裏不适?方才那一腳可不輕呢,傷了腚可不是小事,馬虎不得,我家小公子略懂岐黃之術,公子要不要號個脈再走?”
作者有話要說:
拿手機碼的不知道排版會不會有問題,萬一我沒注意又被口口口了提醒我我會修文噠!
謝謝資瓷,筆芯!